“爸,您也真是老糊涂了,您这么说谁信啊!”
2013年2月8日,在河南郑州北龙湖小郭村的一个废弃道班房里,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寿宴正在进行。作为寿宴的主人公,91岁的朱柯信老人浑浊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说出一连串数字,让儿女们感觉非常震惊。
这天正好是朱柯信老人的91岁生日,患有老年痴呆的他,忽然变得无比清醒,说:“我17岁当兵,服役的部队是第三集团军13军,是特别厉害的队伍。我保卫过黄河,保卫过郑州,可惜19岁就退伍了.......”
这句话包含着好几个数字,连在一起勾勒出一位抗战老兵短暂却光辉的革命生涯。可朱柯信老人说话的时候,考虑到他老年痴呆,儿女们以为他说胡话,没有在意。
可老人越说越具体,不仅提到了部队番号,还详细讲述了当年参战的经过。这可吓坏了女儿朱娟,她立马来到派出所报警,求助说:“民警同志,我爹有问题,你们快帮我查查他!”
在民警的注视下,朱娟原原本本将父亲讲述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家园沦陷,17岁河南少年参军
1922年,朱柯信出生在河南的一个贫农家庭。那是一个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时代,朱柯信没有享过一天福,吃不饱穿不暖,自然也没有上学的机会。
更让朱柯信感到绝望的是,1937年日军全面侵华,铁蹄踏过华北,随后入侵河南,连占开封、洛阳等大型城市。朱柯信生活的村子,也没能逃过日军的侵略和屠杀。
1938年的一天,朱柯信在山坡上给地主家放牛,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他抬头一看,几架飞机呈低空飞行的态势,途中不停投弹,所到之处一片火海。朱柯信立马意识到是日本鬼子的飞机,顾不上管牛,躲进了山腰的一个山洞里。
直到轰鸣声远去,朱柯信才从山洞里爬了出来,急匆匆向村子赶去。可他刚走到村口,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眼神所到之处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村民们的尸体。
朱柯信暗叫一声不好,连忙飞奔回家,却见自家也被大火烧毁,舅舅被炸死,父母也下落不明了。朱柯信无比愤怒,对日军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为亲人和乡亲们报仇雪恨。
1939年,流浪漂泊的朱柯信终于等到了救星。国民党第集团军13军在河南征兵,16岁的朱柯信也报了名。
正如晚年的朱柯信所说,13军是一支“特别厉害的部队”。该部号称国民党中央军第六大主力,首任军长钱大钧,次任军长汤恩伯。
13军虽然隶属于国军,却也是抗战中的一支威武之师。1933年13军成立之初,就在长城抗战中一战成名,参加过喜峰口血战。抗战全面打响后,13军又坚守长城南口20天,击毙日军5000人,取得大捷。
随后,13军又参加了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1939年驻扎在河南,支援随枣会战。朱柯信就是在这个时间,参加了13军。
保卫郑州,身中16刀幸存
朱柯信参军的时候只有17岁,长官看他年龄尚小,把他安排在连队当炊事员。朱柯信很不服气,每次看到战友们进行实弹训练,他给自己做了一支木头枪,也有模有样地跟着一起训练。一段时间后,长官被他埋头苦练的精神打动,调他到一线部队作战。
1941年,参军两年的朱柯信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也迎来了军旅生涯中最重要、最艰险的一战。
10月2日,日军对郑州发起总攻,企图占领这个重要交通枢纽,阻止中国军队南下支援长沙保卫战。
面对日军的大举入侵,保卫郑州的将士们和百姓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抵抗。然而由于敌我实力差距悬殊,10月4日上午10点30分,郑州沦陷。
日军占领郑州后,对城内中国军民实施血腥屠杀,整整持续了27天。而朱柯信所在的13军,也经历了战争的巨大考验。
战役打响后,13军负责驰援郑州,拦截企图渡过黄河的日军。然而由于事出突然,13军准备不足,武器短缺,又缺乏对敌情的了解,很快陷入苦战,部队损失惨重。
朱柯信所在的连队也遭遇大麻烦,几番交战下来,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幸存者只有四五个人。
战斗进行到最危急时刻,子弹也打光了,朱柯信大喊一声:“跟鬼子拼了!”随后他刺刀上枪,带着几名战友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在这场肉搏战中,朱柯信一连刺死好几个敌人,也被敌人刺中16刀,刀刀重伤。他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战场上,昏迷了过去。
复员回乡,羞于提及往事
等朱柯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后方医院,幸存了下来。不过由于严重负伤,他被迫告别战场,回到了家乡。
朱柯信参军的时候孤身一人,回乡后也是一样。但此时的他已经成长起来,没有任何埋怨,踏踏实实在老家务农。
虽然不再上阵杀敌,但朱柯信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抗日。他捐出为数不多的粮食,还动员老家的年轻人上战场,打跑日本人。
1945年,我国取得抗战的全面胜利,郑州百姓喜极而泣,纷纷走上街头庆祝。朱柯信也是其中的一员,但他并未提及自己抗战的经历,因为在他看来,他半途负伤退出战场,没能亲手打跑日军,又遗憾又羞愧。
抗战胜利后,朱柯信娶了老婆,生了儿女,生活其乐融融。如果不是那一身伤痕,他几乎以为那两年的参军经历,只是做过的一场梦。
儿女们也注意到朱柯信身上的伤疤,问父亲怎么回事。每到这个时候,朱柯信都会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说:“当年鬼子进村,把我抓走毒打了一顿,留下了这些伤疤。”
朱柯信从不向妻儿提及那段往事,安心过着平凡的务农生活。上世纪60年代,全国上下抓特务,朱柯信更不敢提了。因为他参加的是国军,一旦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他的日子不好过,妻儿也跟着受连累。
过生日道出真相,女儿吓得报警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柯信的儿女们纷纷成家立业,搬了出去。老伴去世后,朱柯信成了孤家寡人,但他从来都是独立自主,选择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后来他得了老年痴呆,还是不愿麻烦儿女,没有朝儿女要过一分钱。
2012年7月,河南遭遇暴雨侵袭,朱柯信住的那间老屋被洪水冲毁了。朱柯信也差点没命,幸好解放军战士及时赶到,把他救了出来。
村干部看朱柯信没事,笑着问他:“老爷子,您可真淡定啊,就不害怕吗?”
朱柯信毫不在意,回答:“这算啥?当年我在黄河边打鬼子的时候,声势比暴雨还吓人呢!”
村干部笑了笑,附和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老爷子的老年痴呆症又犯了,估计是看了抗战剧哪个片段,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老屋被冲毁后,当地政府拨了一笔钱,为受灾群众修建房屋,朱柯信马上也能有一套新房子了。不过在房子建好前,朱柯信还要找一个暂住所,然后再搬进去。儿女们本来打算把他接回家里去,可他态度坚决,一个人搬去了废弃的道班房里。
2013年2月8日,朱柯信在道班房里度过了自己的91岁生日。儿孙们都从外地赶了回来,为朱柯信庆祝生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就在吃饭期间,老爷子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起来,喃喃地说:“我17岁当兵,参加的是13军,打过日本鬼子,19岁退伍......”
老爷子说到动情处,默默流下了两行眼泪,没有一点老年痴呆的样子。
女儿朱娟越听越吃惊,父亲能如此详细地讲述当年经历,显然不是说胡话。为了验证父亲的说法,寿宴结束后,她立马前往派出所求助:“查查我爹!”
民警听后也觉得惊奇,联系了民政局和退伍军人事务所。经过多方核实,确认朱柯信老人是一位抗日英雄!
很快,朱柯信的事迹就被传扬开来,当地政府为了表彰他的贡献,发放了相关补贴。
就这样,这位隐居民间70多年的抗日英雄,终于得到官方认可。他虽然患有老年痴呆,却永远留存着那段抗日经历,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