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隆五十七年,八十岁的乾隆帝亲自撰写《御制十全记》记述一生的“十全武功”,虽然有自吹的嫌疑,但也不得不说,这十全武功还是能拿得出手的,乾隆这个皇帝最大长处就是“知兵”,这对于一个生于深宫的皇帝说,真的十分难得。
乾隆帝十全武功分别为:一,第一次平定大小金川之战,二,平定准噶尔达瓦齐部之战,三,平定阿睦尔撒纳之战,四,平定大小和卓之战,五,清缅战争,六,再平大小金川之战,七,平定台湾林爽文事件,八,安南之役,乾以及两次平定廓尔喀之役 。
这里面肯定有凑数的,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两次平定大小金川之战,这两次战事乾隆花费6000万两银子,13万大军死伤两万余人,而且乾隆还搭上去一个首席宰相,两个总督级的官员,可大小金川的面子也不过是两个县大小,巴掌大的大小金川为何这么难打。
大小金川就是在今天四川省西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两个不太出名的县——金川县和小金县。距离省城成都直线距离只有一两百公里。问题是乾隆为何铁了心非要武力平定。
乾隆时期的大小金川县属于土司治理,一直都是一个叫“嘉绒族”的治理,所以自宋朝以后,朝廷就不遣官,不理地方事务,这也导致大小金川这个地方人烟稀少、经济文化十分落后、一直就是“化外之区”。大小金川虽然十分落后,但由于地处汉藏两大板块交界之处,因此军事战略地位很重要。当时要从四川进藏,这里是必经之地。
康熙二十七年,满清在进入西藏之后,就开始驱逐准噶尔在西藏的势力,逐步实现对藏的初步控制,当时清军从青海方向入藏,路途极其遥远,成本极其巨大。而从雍正初年开始,清政府就在川西嘉绒地区设立土司,便于清军入藏。为了稳定地方势力派,雍正册封当地头领以世袭官职,不干涉各土司内政,也不征税、驻军,如果缺少粮食和盐,由地方衙门供给,但必须强调的是,各土司要宣誓效忠大清,遇到重大事件由四川省衙门来仲裁调解,雍正在川西嘉绒地区一共封了18个土司,说白了,清朝名义上控制了这片土地。
这18个土司各有封地,官职又是世袭,又不缴纳赋税,大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吃喝玩乐,真的是爽的不行,可有混吃等死的,就有胸怀天的,这里面的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就死看不上这些吃的脑满肠肥的土司,莎罗奔现在最大希望就是想统一18个土司,由他的家族世袭统一管理,成为可以和大清抗衡的一方霸主,既然满清可以能以13副铠甲起兵,为何我就不能。
大金川土司莎罗奔想说就干,要想统一川西嘉绒,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大金川的近邻——小金川。在乾隆十一年,小金川爆发内乱,因为老土司去世没有留下遗嘱,导致了兄弟争位,莎罗奔见机会难得,派军一举拿下了小金川,抓了小金川的土司,夺了大印。这无疑犯了大忌,因为雍正当时已经有了严令,不许各个土司之间兼并,有分歧不得武力解决。
莎罗奔之前,嘉绒各土司之间也是纷争不断,也打架,但没有出现过公然吞并其他土司的事情。莎罗奔土司的行为引起了乾隆的不满,随后命四川巡抚衙门处理,四川巡抚纪山自然不敢怠慢,马上派人要求莎罗奔立刻放人、还印,并派军队威逼,莎罗奔想来想去,自知势力不如大清,只好把吞下去的小金川又吐了出来。
不过,莎罗奔想一统川西,成为嘉绒总土司的”的理想一直没有破灭,所以就继续积攒力量,等待时机,第二年,莎罗奔又对临近大金川的革什咱土司发起了进攻。革什咱是个小土司,自然不是莎罗奔的对手,就向实力较强的明正土司求援。明正土司倒是派人来救,结果中了埋伏,被莎罗奔打败,不仅如此,连带着把属于自己的章谷城也给丢了。
新任四川总督庆复一听说大金川又搞事,马上派出六千绿营兵前来支援明正土司。清军人马是不少,可他们对嘉绒地区的山川地形全然不了解。结果清军被轻松诱入包围圈,惨遭围猎,带头将领阵亡,六千人只跑回了两千多人。还有就是庆复大意了,他没有想到莎罗奔真敢动手,所以清军也没有携带重武器。击败清朝正规军,这一下让大金川声威大震。也让莎罗奔信心倍增,在他看来,大清不过尔尔。
乾隆在得到庆复的紧急奏报之后,一方面大骂庆复无能,也立即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莎罗奔这是要拿我大清起家的副本,要再来一回啊,如果放任莎罗奔统一了川西,接下来会不会挥师进入成都平原,夺取四川,乾隆不敢往下想了,太可怕了。
乾隆于是绕开军机处,明发上谕:罢黜庆复职务,命云贵总督张广泗为四川总督,同时调云,贵,川,陕四个省集调集三万大军统一由张广泗节制,乾隆意图一举将莎罗奔叛乱消灭在萌芽里。
张广泗由监生捐纳入官。康熙六十一年任贵州思州府知府。雍正五年任贵州按察使。因镇压苗民起义有功,在李卫的力荐之下升贵州巡抚。乾隆元年授湖广总督。当时贵州苗人起义,张广泗授分兵三路平定苗民起义,乾隆授其云贵总督,在这种情况下,乾隆认为张广泗军事能力出色,所以调他平叛。
张广泗对于莎罗奔造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只有一个县的区域,摆平大金川信心十足,在写给乾隆奏报里写道:“酋首不日可以殄灭”。可真到了大金川的地面儿上,老张才发现这仗有多难打。首先就是他属于生人,对于上下都不熟悉。
因为大金川在地理上到处都是崇山峻岭,能走的路往往只有山中的小道。大金川人又特别善于盖碉楼,八九米,十几米高,甚至还有几十米高的。几十个人守一个碉楼,躲在里面放枪放箭,外面几千人围攻都拿不下来。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清军进军的道路上,面对这种碉楼战术,张广泗对此毫无办法。有人就向张广泗提议,调集重炮轰击碉楼。这一见一提,张广泗破口大骂:“山路崎岖,重炮根本无法运上来,你傻还是我傻”。
由于短时间无法取胜,张广泗采取了围困的办法,企图彻底困死莎罗奔,但问题在于,这些碉楼构造极其坚固,里面空间也大,可以贮存大量粮食和军械。内部还有水井,支持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莎罗奔能等,乾隆等不起啊,三万大军每天要耗费巨大的钱粮,人家没咋地,张广泗自己先没有粮食了。
乾隆得知情况后,大骂张广泗无能,于是下旨增兵三万五千人,让首席军机大臣讷亲任命为经略,派到金川前线督战。显然,这是一个错误的任命,张广泗熟知军事,应该让他继续指挥,毕竟他刚到情况不大熟悉,张广泗需要的时间。讷亲则不然,他是一点军事都不懂,乾隆让讷亲上前线,就是为了给讷亲刷资历。
钮祜禄·讷亲是官二代,祖父是康熙朝辅政大臣遏必隆,父亲是军机大臣尹德,乾隆一登基,就领侍卫内大臣,后官至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军机大臣。乾隆十年晋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处领班大臣。
讷亲到了金川前线后,各种拍脑门儿瞎指挥,结果清军连吃败仗,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士气跌到了谷底,看到碉楼就两腿发颤。更关键是他与张广泗相互看不起,将帅不和这仗就别打了。乾隆闻讯,立即下旨将庆复讷亲和张广泗被逮京问罪,乾隆用讷亲祖父遏必隆的腰刀让讷亲自杀。后亲自在瀛台审讯张广泗,张广泗拒不服罪,以失误军机罪被处斩。应该说,张广泗挺冤枉的,庆复同时处死。
乾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莎罗奔,居然赔进去两个总督和一个宰相。在这种情况情况下,乾隆让自己的小舅子傅恒领兵,傅恒24岁授军机处行走,26岁任户部尚书,乾隆十三年,27岁的傅恒署理川陕总督,经略金川军务。傅恒到了前线,发现这仗确实难打,于是提出和谈,正好此时莎罗奔也提出向朝廷赔罪请降,于是乾隆接受了莎罗奔的投降。历时两年的第一次金川之战就此宣告结束。清军死伤一万五千多人,耗费军饷七百多万两。这不过是暂时结束而已。
乾隆三十六年,莎罗奔的侄孙索诺木继承了大金川土司的官职,又开始了兼并其他土司,这一年索诺木再次侵占革什咱土司。四川总督阿尔泰得知消息之后,立即要求索诺木把革什咱的土地退出来。索诺木根本就不听,阿尔泰想想也就没管。阿尔泰这一怂,索诺木更狂了,开始入侵其他土司,在这种情况下,阿尔泰上奏北京,乾隆下旨征讨金川。第二次金川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乾隆三十七年五月,清军主力进入小金川。小金川实力比大金川差,土司僧格桑投奔索诺木。清军在攻击大金川时,遇到的还是老问题,面对碉楼清军毫无办法,只能和对方干耗。一耗就是一年。当时清军南路军主帅温福将大营设在木果木,索诺木得知情况之后,利用熟悉地理原因,在六月初一,突然出兵掐断断了木果木大营的粮道。接着又围攻木果木大营。主帅温福当场阵亡。木果木之战,清军死四千多人,粮草军械损失极其巨大。
得知消息的乾隆此时已经彻底疯了,于是,乾隆下旨调动了满洲八旗、绿营汉营共计七万人,由阿桂统一指挥。分南北两路抱团攻击前进;同时,清军还发明了适合山地行军的新型火炮——九节十成炮。这种炮可以分拆组装。因此清军将炮拆卸为零部件,分别驮运。到了战场再组装起来,变成一门威力强大的火炮。
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六日,清军发起了对大金川的总攻。七万清军将大金川南北通道死死封锁,断绝了一切人员、物资的流动。同时,阿桂铸好火炮之后直接拉上前线,对准大金川的碉楼一个个炮轰,就这样,清军凭借绝对碾压的实力一点点消耗着大金川有限的人力物力。就这样,一直打了七个月,大金川已经被打得就剩核心区域了,索诺木在这种情况下向朝廷请降,乾隆自然拒绝。
乾隆四十年七月十五日,清军对了大金川土司官寨所在地——勒乌围开始总攻。清军以强大的炮火,猛轰大金川军的外围防御工事。八月十六日,勒乌围被清军攻陷。索诺木逃到了南面的噶尔崖官寨 清军又炮轰噶尔崖。就这样炮轰到乾隆四十一年二月,清军又掐断噶尔崖寨的水源地。水源一断,索诺木彻底放弃了治疗,带领残部走出噶尔崖,投降。随即被押送京师,凌迟处死。
至此,历时四年多的第二次金川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乾隆借此机会在嘉绒地区推动改土归流,终于使这一地区由蛮荒的化外之区,逐渐同内地联系到了一起,虽然代价巨大,但现在看还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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