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电子厂Pro,作者:梅卡,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在“摄影穷三代,xx毁一生”的句式里,钓鱼、文玩、HIFI作为烧钱又费事的中年人爱好,都曾和摄影比过肩。
相比之下,磁带和卡座则是少有曝光的存在——直到留几手上了离婚综艺《再见爱人》,将它们再次提起。
作为前互联网时代的网红,留几手,一个老婆搬行李箱他袖手旁观、老婆讲话他打岔拆台的男人,在和节目嘉宾李行亮聊起磁带时,却娓娓道来聊上了大半天,贡献了这档离婚综艺中,少有的让人没有血压升高的画面。
对于不了解磁带的人来说,它听起来不如摄影法师那么烧钱,也不像三天两头往郊区跑的钓鱼佬那般不顾家,然而,即便作为发烧届的非主流分支,磁带以及相关的播放设备卡座机、开盘机,依旧是“天坑”一般的兴趣领域。
如果你也像留几手一样,深入到了三磁头卡座机的腹地,甚至触碰上了有着“终极音源称号”的开盘机,那这必然是经历了漫长的“发烧”岁月。
“低频的弹性,高频的纤细”——这是磁带发烧友向外人夸耀磁带时,常有说法,相反地,消失的磁带论坛、反复故障后只能出手的老机器,则是他们只向发烧友吐露的烦恼。
磁带机馈赠的复古情怀,显然比其他介质要昂贵得多。
反潮流、仪式感,磁带如何发烧?
正如留几手聊起磁带时,总免不了提及华语乐坛黄金年代的老歌手——姜玉恒、张学友,然后再顺带回忆下,在那个没有手机和社交软件干扰的学生时代,用一台随身听循环各种老歌的专注和纯粹,对于中年发烧友来说,磁带是一种通上电就能重启的回忆。
刚刚入门磁带的玩家,往往从拥有一台索尼Walkman开始,尤其是在磁带文化回潮的这几年,各种型号的Walkman也开始频繁在影视作品里出镜——《银河护卫队》里星爵挂在腰上的Walkman,是索尼在1976年出品的第一台磁带机TPS-L2;台剧《想见你》中播着伍佰磁带的Walkman,则是索尼推出的40 周年复刻版NW-A100TPS。
对于听着MP3乃至CD长大的年轻人来说,Walkman不仅是像CCD那样给现实蒙上了滤镜,更扮演着一个浪漫的符号,让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快速入门80年代的梦幻。
至于发烧友里的中年人,Walkman磁带机则是和小霸王学习机、DV录像机并驾齐驱的存在,是学生时代可望而不可得的高端设备。
在月工资只有几百块的90年代,多数人接触磁带,可能都是父母从电子城买来的国产录音机开始,再搭配上街边小店几块钱一盒的盗版磁带,然后磕磕绊绊地接轨上了华语乐坛的黄金年代。
随着近几年黑胶、磁带等一系列模拟音源的回潮,在千禧年后一度沦为“洋垃圾”的磁带机,不少都成了现在烧友心中的尖货,留几手和李行亮在节目里提到Sony TPS-L2 、Sony WD6C,如今在二手市场的价格也依旧坚挺,常年维持在6000元上下。
存货量同样稀缺的还有原版磁带,年代久远又版本众多的老磁带,不仅在二手市场上难以淘到,甚至正版、盗版也没有通用的辨别标准。
与此同时,作为一种被主流淘汰的音乐介质,磁带也是保存最难、故障率最高的音乐载体,放置久了会掉粉,天气潮了会发霉,就算放着不听都可能会消磁。而只要你“发烧”够久,总会经历相似的至暗时刻——难得淘来的老磁带,放进磁带机里一播放,看着磁带机上各种按钮、指示灯亮起,卡带两个转轮也悠然地旋转,结果放出来的却是一片模糊的声音,让人不忍卒听。
二手磁带也不像黑胶那样,坦率地把划痕都摆在盘面上,“现在买二手磁带,一定要做好买到次品的心理建设”,发烧友票子就曾在闲鱼上高价入手了一盘二手的陈小春专辑,以此替代自己很多年前搅带了的专辑,收到磁带后,让票子庆幸的是,“到手的磁带,没发霉、没搅带,也是引进版”,但是听起来就是“乌的、糊的”“还不如我被搅带的那本音质好”,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卖家是怎么把磁带保存过来这么些年的。
和时间同步衰老的正版磁带,也让部分烧友走上自己灌录歌曲的路线——通过卡座机,将音乐资源转录到空白磁带里。甚至有经验老到的烧友,在看到抢购Walkman的年轻烧友时会直接点破,“直接安排上三磁头的卡座机,才是真正的少走弯路”。
灌录磁带显然是一个更大的“坑”,所谓的卡座机,指的便是组合音响中的磁带机,而三磁头则代表着卡座机中的最高级型号,相比于家用的两磁头,三磁头除了抹音的磁头,录音和放音都有单独的磁头负责,让你在录音的同时就能听到录制的效果。
而留几手在节目中提及的卡座机——可以调节角度、找到最好的方位录制的功能,则不免会让人联想到中道龙的卡座机,在磁头上有着独家技术的中道龙,也是烧友眼中的“中道龙座最牛逼”,在几百块就能买到一台三磁头卡座的2000年代,中道龙已经占据着五千元的段位,而现在二手市场上的中道龙,价格则还要再翻上4到5倍。
如果说“一生要出片”的潮流女孩炒热了CCD,在鲜为人知的角落,中年人同样也炒热了40年前出厂的索尼、中道龙,他们在卡座机、唱片机、CD机中流连忘返,体贴着卡座机的娇贵,容忍着拍卖市场上溢价的黑胶,袒露着他们日常里少显现的耐心和柔软。
多少发烧友,被逼成了囤积癖
在这个复古电子产品一不小心就被炒成电子茅台的时代,也让爱好者们异常提防和反感黄牛,手持大量胶卷和富士相机的人,大概率会被人当成黄牛而鄙夷,但如果你手持大量磁带和卡座机,则只会获得烧友的艳羡——因为烧友是真的需要这般囤货。
原版的老磁带就像开采殆尽的矿场,自然不乏囤双份的人:一份用来播放欣赏,另一份则悉心保护着原装塑封,小心翼翼地封存着娇贵的回忆。
至于被用来灌录音乐的空白带,不仅价格上也和发售时不可同日而语,热门版本的磁带也同样稀缺,TDK D、索尼这些曾经标准一类带中最常见的类型,作为烧友口中最好的空白带,如今,老烧友都会谨慎推荐新手入坑,“假货太多,正版几乎买不多”,只有入坑早的人,才能有幸拥有几盘曾经海淘剩下的存货。
而一口气囤个几十台索尼经典卡座的烧友,也绝非罕有,相比于维修,囤货显然是更简单的抗风险措施。
毕竟,就连曾经卡座论坛的中道区版主也直言道,“如果你不会修(机器),就不要玩卡座了”,尤其是像中道龙这种高端机器,越是精密复杂的设计,相对应地也越容易出毛病。除此之外,卡座的理想播放状态也离不开人为的标调——方位角需要你调,主导轴需要你加油润滑,压带轮永远在老化,如果你找不到同样规格的配件更换,就只能看着昂贵的机器停摆。
磁带和卡座的快速老化和消逝,远比人的中年危机更直观。
曾经风生水起的卡座论坛,几次更换版主后,最终还是在2017年走向了永久关停。唱片公司再版发行的老磁带,不仅音质刺耳,“十年前的演唱会饭拍都比这磁带好”,甚至版权都早已过期,私自加印的老磁带,被发烧友调侃为“快倒闭的公司最后的倔强”。
至于这两年乘着磁带复兴的风潮,频频推出新款磁带随身听的飞傲、巫卡农等品牌,体验过索尼、爱华的扎实工艺的烧友,从外观做工到播放音质,更是难以说服自己凭情怀买账——“感觉就像是拼凑出来的个人DIY玩具”。
新入局的发烧友在四处搜刮卡带,再也折腾不动的烧友在退烧,几乎被主流市场遗忘的磁带和卡座,全靠进进出出的磁带发烧友盘活。
这也无怪乎售卖二手卡座的商家,总会贴心地提供一年保修服务,不然的话,磁带那独一份的沙拉沙拉的温暖声音,似乎真的就要在不久后断档了。
磁带机,还能陪我们多久?
用一种近乎坚韧的执着,去复兴那份早已被数字音乐排除的底噪,当磁带发烧友解释起这份辛劳的折腾时,他们总会努力向你阐述各种缘由。
有人着迷于磁带模拟音的丰润韵味——削弱了高频和低频后,磁带播放的华语老歌是多么耐听;也有人常常会向你宣讲,从视觉到触觉到播放流程,都充满着复古情怀的磁带,是怎么带他们回到以前那个“不太浮躁的年代”;如果聊到兴头上,也有人会再“拉踩”下现在的数字音乐,“听半小时耳朵就累了”。
另一方面,相比于磁带烧友在回忆华语乐坛黄金年代时,靠着回忆碰撞起的共鸣,修复磁带和卡座机的过程,却更加私人化,拯救磁带后的欣慰、机器修复失败后的顿挫,都无法向外人言说——就像是《再见爱人》里留几手和李行亮聊磁带的片段,即使这段内容仅在加更版里占据了4分半的时长,弹幕里依旧不乏不耐烦地催促,“这段好无聊,怎么聊这么久”,依旧沉浸在快节奏摄取音乐、文字、视频的人,是无法承受磁带的这份繁复的。
稀缺的磁带、越来越难搜刮到的机器配件、外人的不理解,在有限资源下,努力将卡座调整到“最佳状态”的磁带发烧友,看起来也更像一个孤独的悟道者。
当修复工作完成,无论指示灯有没有亮起、转轮有没有启动,当烧友收拾好他装满酒精、铅笔、万能胶的工具箱,就已经完成了向时间神明的叩拜,安然了自己的那一份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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