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解放战争时期,辽沈战役结束,这场历时52天的战役最后以解放军的大获全胜告终。
战败的国民党军队溃不成军,无数基层军官死的死.,降的降,大批大批的国民党部队被我军就地收编。
一些国民党军队的高层军官在这个过程中,也选择了向我军投诚或者起义。
不过也还是有着很多执迷不悟的军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继续投身于国民党,不肯迷途知返。
国民党第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就是其中之一。
陈士章,河北赵县人,黄埔军校第五期政治训练班毕业生。
1939年的时候,他担任第二十五军第四十师副师长,皖南事变中率部围攻新四军,还曾经擒获了叶挺等人。
虽然这件事情他并不能说算是幕后主谋,但他作为执行者,对当时无数死去的新四军战士依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士章对自己的下场很有自知之明,在他看来他跟共产党可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别说投诚了,不被当场枪毙就算好的了。
他觉得自己要是落在了共产党手里肯定讨不了好,于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起过要向解放军投降的心思。
国民党内部很多人大抵也都是类似的心思,他们自身的利益或多或少都依附在国民党这棵魁梧的大树上面。
如果树倒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也就没了,所以才会如此地尽心尽力。
1958年,前线战场上不断传来军队溃败的消息,战线一退再退,将领们人心惶惶。
终于有一天,前线传来了陈士章的上司,第七兵团首领黄百韬战死沙场的消息。
上司的位置空出来了,身为第二十五军军长的陈士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现在已经没有余裕去考虑升官发财的事情了,解放军就要打来了。
陈士章害怕解放军打来以后第一个就把自己吊路灯祭旗,这个关头保命才是紧要的大事。
他是个惜命的人,于是完全没起抵抗的心思,找了个机会,就偷偷从战场逃跑了。
可是当时解放军把战场封锁得很紧,走常规的路子想要回到国统区,肯定是行不通的。
于是陈士章为了掩人耳目,他特地换上了一身麻布衣服,背上一袋干粮,准备装成一个普通老农民的样子蒙混过关,穿过解放军的封锁线。
因为从小农民出身的关系,陈士章自幼就开始跟着家人干农活,什么苦都吃过。
他的手上有很多老茧,皮肤也晒得黝黑发亮,不认识的人一看,完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
陈士章自信,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可以看出异常。
即便长大以后当官了,过了不少好日子,他的模样已经固定下来,也并没有被改变。
谁能想到这居然有朝一日成了他的保护色。
这一招他的那些细皮嫩肉的同事们可学不来,他们如果想要东施效颦,只怕第一眼就会让人给瞧出来。
他丢弃了所有原本属于25军军长的东西,只带着一袋干粮,然后配杆大烟枪,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北口音,踏上了回到国统区的路。
但正当他以为可以这样灰溜溜地离开的时候,却在半路上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他看到一个人穿着解放军的装扮向他走过来,吓了一跳。
不过出于常年摸爬滚打练就的强大精神,他强行稳住了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破绽。
喊住他的这名战士叫做徐云海,是解放军的一个班长,他其实并没有瞧出来陈士章有什么异常,只是看到一个将近五十岁的汉子风尘仆仆地独自赶路,便想上来询问一下他是哪里的人。
陈士章一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乡音,“长官,我是18师的伙夫,我想回家看俺老娘。”
明白眼前这人是国民党的逃兵以后,徐云海也并没有多想。
战役刚刚结束,解放军俘虏不少国民党的部队。
这些部队都是中国人,不可能都杀了,但也养不活这么多俘虏。
所以,一般来说,要是他们愿意继续当兵的,就把他们直接收编进部队,要是不想打仗了的,基本就是发点路费让他们自己回老家。
国民党的部队很多都是抓壮丁抓来的,这样的部队自然说不上有多少忠诚。
虽然在战场上大家打生打死,但那是立场问题,徐云海还是能够理解这些普通士兵的难处的。
于是徐云海并没有难为这个国民党“老兵”,还给了他两块银元的路费,叮嘱他一路小心。
陈士章看到眼前的解放军士兵不但没有难为自己,反而还给了自己一笔路费,心思多少有些复杂。
不过紧接着,还是顺利逃亡的喜悦冲散了这些胡思乱想,接下来,他从解放军的封锁蒙混过关,一路南下,回到了家乡。
但好不容易回到家乡的陈士章,一脚踏进家门以后,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居然发现家中居然已经摆上了他的灵位,他居然不知不觉间被“去世”了?
原来,陈士章逃亡的时候,家里一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然后他们在报纸上看到有一个名叫“陈章”的军官阵亡了,以为是报纸漏写了一个字,于是哭哭啼啼地以为陈士章真的死了。
于是就给陈士章摆设了灵堂,希望他在地下得到安息。
陈士章回到家乡以后,仍然担任了第25军的军长,奉命在福建征兵。
辽沈战役以后,国民党在大陆统治的覆灭已经到了倒计时的阶段,国民党原本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开始不复存在,原本一开始的全面攻势开始转为守势,所有的高级军官几乎都认知到了国民党的命不久矣。
于是纷纷开始给自己准备退路。
陈士章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碍于军令,他只好想办法把老婆孩子先送到了台湾,自己则孤身前往了福建,重新组建他的25军。
后来,福州战役打响,陈士章的25军刚刚组建便被打得灰飞烟灭,他也没想到新组建的部队如此不堪一击,这么快就宣布兵败。
于是他慌忙逃跑到了厦门,准备从厦门逃到台湾。
他当时其实很担心自己要是立刻到国防部报道的话恐怕会被处罚,毕竟福州的丢失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是他就想着先隐藏起来,后面自己想办法前往台湾。
结果没想到的是,很快,厦门也失守了。
解放军部队占领了厦门,他从这里前往台湾的计划因此落空。
他想跑,但是这一次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好运了,他最终被清查行动给抓了出来,落网了。
而国民党那边,也因为他直到厦门解放都没有去国民党国防部报道,就以为他已经战死了,就把他列入了阵亡者名单。
于是在圆山忠烈祠又把他的灵位给立上了。
此时陈士章的心情是崩溃的,但其实更多的是害怕,他害怕共产党会把他当初参加皖南事变的事情给翻出来,直接把他吊在路灯上,或者拉出去枪毙了。
他还念着他的老婆孩子呢,他还不想死,世界上没有谁是想死的,更何况他还额外的惜命。
但后来,他心惊胆战地在牢里呆了几年后,心情逐渐平静了。
解放军并没有怎么苛责他,把他像其他战犯一样,送到了战犯管理所,参加劳动改造。
这里有很多他过去的同事,甚至干脆彼此都是认识的人,有时候看到还会问候一句“诶老家伙你怎么也进来了?”。
日子过得不算舒服,但还算平静。
劳动改造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毕竟是穷苦农民出身,从小吃惯了苦。
他在这里度过了长达25年的监狱生活,在这里学习马列主义教诲,接受社会主义改造,他本身就是穷人出身,对穷人的苦难深有体会,于是这个过程并不困难。
他本来就是个爱学习的人,他年轻的时候从黄埔军校毕业以后,又自发去军官研究班,高等教育班,战术研究班……各地受训,毕业证书一抓一大把,是少有的文武全才。
不然也不至于以一个农民的起点成为国民党的中将。
1975年的时候,陈士章获得了特赦。
其实1959年的时候新中国就已经开始特赦战犯了,第一批战犯赦免了33人。
毛主席还特地做出了指示,“这批战犯一个不杀,都放了算了,强迫人家劳动改造也不好。”
后来还特地交代,释放战犯的时候要开场欢送会,请他们吃顿饭,多吃点鱼,肉,每人再发一百块零用钱,每个人都有公民权。
重获自由的陈士章此刻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想念自己在台湾的老婆孩子,于是提出请求,希望能去台湾跟妻儿团聚。
新中国政府欣然同意了这个要求,还帮忙联系了台湾国民党。
但让陈士章意想不到的是,他为之效命了半辈子的那个国民党政府,居然拒绝了他老年仅有的这个请求。
台湾政府本来一直都当这个人已经死了,这时候才终于冒出来,还被共产党关押了多年,就怀疑他已经叛变成了共产党的情报人员。
于是陈士章一时间无比的失望,但是他还是想要见到自己的妻儿,于是虽然明知希望渺茫,但还是托人不断的打听妻儿的消息。
终于有一次,他打听到原来妻子很早以前就把孩子们送到了美国生活。
陈士章瞬间喜出望外,激动得红了眼眶,他想办法和子女们取得了联系,在不久后,成功地移民美国生活。
出狱的时候,陈士章他已经大概七十岁了,此后一直都和子女们生活在一起,度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时间。
在牢里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出狱无望,他深知自己在皖南事变中犯下的血债沉重,所以一直觉得就算共产党就算没有当场枪毙自己,也不会轻易地放他出去。
他的后半生,大概就只能在这冰冷的监狱里面度过了。
他那段时间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坐着,数着时间,慢慢等待自己生命终末时刻的降临。
结果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原因,他还患上了痔疮……
最后被监狱人员送到外面的医院治疗。
他出狱以后,大概还活了十六年的时间。
1992年,他死于胃癌,终年9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