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辗转多国教书,是怎样的体验?一名从泰国到中国,再到美国教书的女教师就分享了她这十年来的经历。她的故事,既具个体性,在不同文化间的适应和体验又具有广泛参考性。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Forward文 (ID: qianwen_edu99)
文丨Qianwen文 编丨Charlotte
从 2014 到 2024,从泰国到中国到美国,从幼儿园到小学到高中,已经教书十年。
这十年,是一个普通的县城女生前行跨越的十年,也是一个一线的老师成长更新的十年。这十年,在一次次人生际会中,体会“尽人事,知天命”的古老箴言,也在追求心中自由的路上开始明白,终极的自由就在“尽人事”和“知天命”的空隙之间。
泰国两年
进入教育行业的第一份工作,是作为国家汉办汉语教师志愿者在泰国服务的两年。
那两年,第一次可以自己支配金钱,第一次有了一笔小小的存款,第一次走进课堂,第一次在海外生活,第一次在教学和生活中面对语言障碍,也第一次在旅行中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的风格和生活方式。
这两年的大部分工作,是教幼儿园的小小孩中文。 怎么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想办法用各种方式的 comprehensible input (可理解性输入),让学生知道老师在讲什么,奠定了我在后来的中文二语教学里一以贯之的尽量少用英文,多用目的语的态度。
在这些天天围着我“老师 ka,老师 kab”的小小孩身上,我感受到了很多最纯真的喜欢和爱,看到了他们在中文上的从无到有,也看到了他们在被个别泰国老师粗暴对待时,那些微妙的表情和举止,让我从内心不再把小孩看作无知的幼崽和小号的人类,而是灵性饱满的生命。
在泰国学校的拜师节上
工作以外,泰国的两年给我的,是自信的增长和天性的第一次解放。毕业前,作为来自县城的三本中文专业学生,从家庭喂养给我的声音是,能考进县城下面乡镇的编制老师就很不错了。
意外来到泰国,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在学校没有 WIFI,连张像样的床和桌子都没有的三人宿舍里,顶着被先到者 bully(恶霸)孤立的精神压力,我背美剧台词,做雅思真题,读原版书……考出了雅思 7 分的成绩。用各种假期的时间,我穷游了大半个泰国。
在那些穷游的日子里,我听到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年纪的背包客的人生故事,也看到那些欧美的年轻父母,甚至是单亲妈妈,一个人牵着三四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也能国际旅行……
所有的这些经历,都让我哪怕并不是全然摆脱了恐惧,心里那个质疑自己一直以来被灌输的“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的另一个声音一点一点,越来越响亮。我第一次相信,我还可以有更大的想法,做更大的事情。
来到泰国,实在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插曲。
本科,我虽然念的是对外汉语方向的中文专业,却一早因为自知没有名头响亮的学校,也没有能供给出国费用的家庭,虽内心深处有有朝一日去美国深造的愿望,却没在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方向。
那时班上有一半多考研的同学都在考本专业,我却在考外国文学。一方面喜欢文学,一方面也想学这个专业,日后应该有去国外交流的机会。
备考期间,选择了工作实习的朋友回学校看我,随口提到国家汉办的汉语教师志愿者项目,说好像已经截止报名了,而且这个项目总是在一二本院校定向招募,我也没往心里去。
就是那下面的一个星期吧,我去学校图书馆的电脑室上网。2014 年,我们学校上网还是用学生卡登录,按上网时间在学生卡里扣费的。如果因为意料之外的余额不足,电脑会自动回到登录界面,等下一个人再登录的时候,回到的就是之前的人打开的页面。
那一天,我是去电脑室查考研的资料,打开看到的,是上一个同学搜索汉办志愿者项目的主页。我一看,报名还没截止,想着也没指望能选上,所以没有什么可失去,就顺手报了名。
时间快进几个月,考研当天看到 60 分的比较文学概念论述题时,我就知道已经那年考不上了(当时听到的来自院校学长的内部消息是初试笔试不考比较文学,我的学校也没有开比较文学这门课)。
考研后两三天的样子,我肿着在宿舍痛哭两天的眼睛,回到考试的院校,也是我报考的院校,参加了国家汉办的汉语教师志愿者面试。
一路通过面试,没想到培训也在我报考的院校。虽然研究生我没考上,却在那个院校樱花纷飞,景色最美的时节,也是我大学的最后一段时光,在那儿上了两个月的课。
然后在自己的学校毕业典礼一个月前,第一次坐飞机,落地在泰国,开始了我人生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从本来计划的文学研究转向了对外汉语教学。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人生似乎常常这样。要等后知后觉时,我才知道这段闲谈插曲,成了我此后十年人生的序曲。
中国两年
回到中国工作,也在计划之外。在泰国时,因为开始相信自己可以走得更远,我就开始为去美国教书做准备,那时汉办有和美国大理会合作的志愿者项目。
没想到,等我满足了包括至少两年全职教学经历的所有要求,可以申请的时候,关于教学的要求调整成了三年。
回到国内,回到一个闭环的小环境,那些喂养恐惧和焦虑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不敢闲在家里,一边考湖北省内各级的教师编制考试,一边马上开启 plan B,申请通过汉办去英国的(比去美国要求更低)的项目。
没成想,我在市级的编制考试考了笔面综合第一。于是我一边开始在国内学校的工作,一边等待英国的申请结果。
几个月后,眼看着二轮面试的时间要到了,我还没有收到任何反馈,打电话到省教育厅,才被告知我的申请材料因为英语没有提供四六级成绩(我以为雅思 7 分,比四六级更有说服力,就只提交了雅思成绩),所以不符合要求,没有被送到汉办。
在流程中一个电话或邮件通知我,就能轻易解决的问题,但没有工作人员想过一份申请的背后,是一个年轻人全心全意的付出和期待。试图补救协调无果后,我决心继续工作,并开始按原计划准备下一年的美国大理会项目。
我工作的学校,是湖北一个小城市的重点小学。我教一年级语文,也做班主任,那是我在国内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也是第一次从老师的视角,体验国内公立学校的日常。
这份经历,让我收获了从业十年至今,最深的学生、家长和同事的情谊,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在工作上,我想要教学的专注和自由。那一年,作为年轻老师,我参加了很多竞赛课。每次赛课前,在我们一年级组的大办公室,全语文组的老师,包括教学组长和年级组长,都陪着我一遍遍打磨课件和流程到夜深。
老教师倾囊相授的慷慨,和所有伙伴齐心协力的陪伴,是我在日复一日小学班主任繁杂琐碎的工作里,还能坚持和感到快乐的源泉之一,也是我多年过去,仍时时怀念,并会珍藏一生的温暖记忆。
可是,在可遇而不可求的同事情、家长情,和那些可可爱爱的学生情之外,我们工作的具体内容,却常常让我质疑和难以认同。
展示性的观摩课和竞赛课虽然看似精巧,却不反映教学的日常,而且要老师和学生耗费很多时间重复磨课,表演大于实践。在这些表演课之外,老师们尤其是班主任的时间被应付行政任务、形式主义检查,甚至是后勤工作等等大量切割,常常忙得没有时间个性化备课,而是一个年级组用一套课件,循规蹈矩地按流程上课。
课堂必须要包括某些活动,学生必须要坐得端端正正,作业的内容形式和数量甚至批改方式必须统一,教室必须要有绿植和作品展示,卫生和做操必须要通报评比,学生进校园必须要按照固定的路线行走而且不能说话,课间必须制止学生跑动,口号必须要从老师到学生人人背诵并不定时抽查……
这一个个让老师、家长和七八岁的孩子都因此忙碌紧张的必须,都让我反思:必须由谁制定,为谁服务,何为必须,为何必须,从来如此便对吗?
一个年轻的老师,选择教育行业,不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底色总归是有“教书育人”的情怀的。
可是,别说我们的育人是否回归到人,当一方书桌和一张讲台的教书空间都被压缩,我很难想象自己可以这样长期工作下去,而不至于分裂和痛苦。
于是,当时机终于来到,我又一次通过汉办的项目来到了美国,并在第一次赴美三年任期截止,回到国内的学校又工作了一年之后,正式辞去编制,再次赴美。
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我在国内带的第一届一年级孩子,要升二年级了。我不知道家长和孩子们会如何反应,我想家长们或许会担心对孩子学业的影响,或许不会在乎一个年轻老师的去留,至于我的那些孩子们,会有一些伤心吧,但也会很快抛之脑后,可是我却收到了来自很多家长和孩子情真意切的长长的文字和语音祝福。
有一个家长的留言让我印象最深刻,她说虽然她和孩子都为我的离开而难过,但她也很感激我通过一年的教学和如今的人生选择,让我们小城市和县城的孩子看到更大的世界和更多的可能。
那一届的家长和孩子,我永远不能忘,也再难遇到了。那一届的家长和孩子,让我即使选择转到美国的教育一线,最深的教育理想和牵挂,依然是“我们自己的中国孩子”。
在国内带的,感情最深的一届孩子
美国十年
在美国前前后后,如今第六年已画上句号,要进入第七年。
这六年里,做过拿国内津贴,在美国教育系统编外的中国公派教师;
又回到学生身份,做见习老师、考美国两个州的教师资格证,念美国的师范项目(Teacher Preparation Program),拿到课程与教学(Curriculum and Instruction)的教育硕士;
现在,我留在了美国,在公立学区工作。
如果说泰国的经历帮助我打开被压抑的天性,中国的经历让我在对比中深知自由的可贵,美国的经历则是给了我一点释放天性和追求自由的小小奖赏,又不断试炼我在人生中经心灵解放而得自由的意志。
第一次赴美,我已记不清又有什么意外,似乎是大理会的项目取消了,总之当我终于到达,既不是通过大理会的项目,也不能选择具体的教学合作点,我被 place 在我之前只偶尔听说过一次名字的科罗拉多州。
甚至我还因为以为是电信诈骗没有接来自美国的电话,差点错过了确认接受 offer 的日期。好在这一次,美国那边的负责老师反复打电话联系不上我,并没有放弃,给我登记的两个邮箱都发了邮件,又请汉办的工作人员从国内打给我。
在那一次三年的任期里,我从小学教到高中,从中文语言课教到面向全校学生的文化研究课(Cultural Studies)。因为是领中国津贴的编外老师,除了上课,学校和学区对我们很少有别的要求,只要把自己的课上好,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没人管。
我就用这些时间去观摩美国老师的课。在教育情境的很多个细节里,我看到美国老师对学生的尊重,对不同学习风格和方式的支持,对情绪的接纳和引导,以及对知识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的精神(至于是不是矫枉过正,比如一个加减法能用各种画图摆模具的方式上到地老天荒,那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关于对人的尊重和对学习多样性的支持,美国在公立学校的普通课堂里进行包容性的Special Education(特殊教育)的实践,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些有阅读障碍、多动、轻中度自闭的孩子……通过政府财政的支持,在助教有时甚至是一对一助教的陪伴下,和 neurotypical peers(神经发展没有特别情况的同学)同进出同学习,而不在社交上被隔离、在学业上被放弃,是我在国内的公立学校里没见过的。
有一次,我跟着一个幼儿园的班级,班里有一个自闭的男孩小 J。小朋友们排队去操场的时候,小 J 吸着手指,一个人在队伍外原地转圈圈。这时,另一个男孩过来拉小 J 的手,告诉他要排队了。
一个女孩看到,也过来了,跟那个拉小 J 手的男孩说:“don't just tell him, ask him.(别只是告诉他,问他)” 那一瞬间,我受到很大的震动,没想到四五岁的孩子,有这样的见识和智慧。三个小朋友手拉手去操场,这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全程自发牵着小 J,让他能跟上队伍。三个小小的身体依偎着,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教育图景之一。
经过那几天跟班的观察,我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样的与同伴相处的能力,是老师日复一日的模范和引导,也是整个体系帮扶的结果。我后来慢慢知道,那所学校的校长也有自闭症,我的好几个同事也有 ADHD 之类的一些情况。
三个小朋友
在国内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大班的情况下,老师没有财政拨款的助教支持体系,又必须要应对大考小考的平均分评比,班上有一个特别的孩子,不仅严重干扰课堂秩序,一遇到分数评比,一切付出就都“白干了”。
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好不容易进入普通学校,却有额外需要的孩子,常常是老师“嫌”、同学“嫌”、其他学生家长“嫌”。老师希望家长能出具某种证明,证明孩子情况特殊,不纳入班级的成绩考核;而家长为了能让孩子不离开普通的同辈环境,也没有太多选择。
社交上况且如此,又何谈对这些孩子的学业支持呢?可是,真的是老师没情怀没能力吗?只有老师在教学上、学生在前途上都有相当的自由,并得到体制性的支持时,每个个体才有得到尊重和发展的空间。
小时候,我随父母的工作从小县城到沿海的大城市上学,因为没学过英文,跟不上班级的进度,也从没得到老师任何的辅导,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是稀里糊涂跟着混,没及过格。
甚至,哪怕我试着勤能补拙,中午别的同学去午休,我在楼道背单词背课文,不管懂不懂,死记硬背着终于得了一次听写满分,却被老师前前后后翻本子试图找作弊的证据,没找到后又让我当着全班在黑板上再默写一遍,即使我又写了全对也没得到一句认可和鼓励,而是冷冷淡淡,似乎带着不甘心的“下去吧”。
在国内的教育体系里,因为偏科,在从小到大一次次的考核里被灌输“笨”、“差生”和“学习不好”的标签,哪怕是体育,都因为必须要在被固定的几个项目上表现过关,而我并不擅长跑步和跳远,而从来都认为自己体育不行、不喜欢体育。
可是,当我脱离一刀切的环境,有了充分的选择和尝试的机会,也得到相应的支持时,我能在自己领域内做出一些成绩,能用英语进行专业学习和工作,在生活上也培养出了做高温瑜伽和一天徒步三十英里的能力。
但这样的我,和曾被视作“差生”和“体育不行”的我,明明是同一个人。将心比心,我为所有因为各种原因被贴上“不可以”的标签的个人感到沉痛,我相信“制度和体系”,而不仅仅是“个人和家庭”,应该承担起培养人才、激发潜力的责任。
作为一线的老师,我希望拥有一方讲台和一间教室里,我手写我口,我口传我心的自由。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以后有了孩子,我也希望我们有不被一种标准评价、不做困兽之斗的自由。
于是,在回国办好一切手续后,我放弃了在小城市有父母、有编制、可以轻松有房有车,日后有父母帮忙带娃的稳定,在近三十岁单身的情况下,带着终于勉强够我在美国念两年研究生学费和生活费的钱,第二次来到美国,带着靠自己留美工作和长居的发心来念书。这一次我不念文学,念教育。
我的项目是同类项目里少见的,提供教育硕士加两个美国的教师资格执照选择的项目。有的美国同学因为要投入的时间太多,选择只念一个证。我决定珍惜这个机会,把两个都念下来。我选了中文执照和之前就好奇的 special education 执照。
年近三十,靠着学费和基本生活之外没什么盈余的积蓄来念书,又没有了稳定的收入,常常觉得时刻不能松懈。学业上,虽然英语还算不错,听课没有压力,但大量的学术阅读、写作和课堂汇报还是让我需要花比母语同学更多的时间。
念书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上午在当地的中小学做两个教师执照的实习,晚上到大学上专业课。
最开始,每到要做学术汇报,我就写详细的提纲,一个人找个空旷的地方一遍遍练习,还跟美国朋友视频,拜托他们做我的听众。
渐渐的,我也能随时参与学术讨论,很少打详细的腹稿了,正式的汇报也常常只是自己过个一两遍就好。在实习和上课之间,我精确地设计好路线,穿梭在城里的不同方向,做家教挣钱。
周末的时候,一天用来读文献做功课,一天用来去周边的山里徒步,因为这是最不花钱的锻炼。回家的路上,再把一个星期的菜都买好,每天自己带饭。
念书的很多个周末
第一个学期结束
毕业的时候,七年的存款全部清零,但也没有任何债务。看着银行卡里只有个位数和小数点的零头,一瞬间的伤感之后,生出的是经过这两年历练,随时可以从头再来的底气。
也是这两年,我真正培养起了消费极简和进山徒步的习惯。快乐有很多种,有的并不一定是钱才能换来的。
毕业啦
毕业求职的时候,已经是在美国的第六年。有 special education 的执照,成了我的求职优势。我主动和校长谈判,把原本的一个半职的岗位变成了全职。 虽然因为那时已经结婚,不再担心长居身份,学区还是主动询问了需不需要帮忙办理工作签证。
现在,兜兜转转,我又回到第一次来美国时生活的州,在一所 IB 高中建设学校的中文项目,也做 special education 的工作,同事们笑称我这样的组合,是名副其实的独角兽。
从无到有到衔接 IB 的项目建设,因为项目尚小,学生不够,六个水平的学生在三个班里同时上课,和一个人做两份单独拿出来,在实际的工作量上都接近全职的工作,给了我从业以来最大的挑战,但也因此让我有了最多的成长。
除了怎么分层和有效地教学,还有怎么为自己发声,争取资源和支持,以及怎么找到平衡,不拖累身体,不让个人生活被工作淹没。
工作虽然忙,但除了备课和上课,基本上别无其他,这正是以前在国内工作时,作为一线的老师,我渴望的——把时间真正花在学生和课堂上。
我也有了充分的自由,践行自己相信的“student centered 学生中心”、“backward design 反向设计”和“impact driven (对人生和社会的)影响驱动”的理念,去一遍遍设计、检验和反思,力图创造“memorable and meaningful 难忘而有意义”的教学体验。
生活上,经历了第一个月接手新摊子,工作做不完常常带回家,没时间做饭,也没时间锻炼的手忙脚乱,我把自己的作息调整成了晚上九点半睡觉,早上五点钟起床,在上班途中的瑜伽馆上完 5:30-6:30 的早课,再继续接下来的通勤。
这样形成习惯后,我发现自己的时间反而变多了,精力也更充沛了——早上到学校有四十五分钟安安静静没有打扰的备课时间,下午不用靠咖啡续命,晚上也很少在家加班了。甚至,中午的午餐时间和每天固定的一节备课时间,我还能抽空去学校附近的步道上晒晒太阳、散散步了。
在校园,背后是科罗拉多州的夕阳
回望过去的十年,少有几件事是如愿以偿,按照自己本来的心意展开和实现。在具体的事上,常常是在一心追求的目标上失望,意料之外的转折,却带来新的机会和启发。
我做到的,只是在生命转弯时,依然尽力而为。过往十年,让我知道人生有个人努力的小小必然,也有命运安排的巨大偶然。当很多人有一样的目标,一些人实现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比另一些人更努力更优秀。
但我也相信人生没有白走的路,一条路没有走到计划的终点,不意味着走过的路就没有值得的风景和纪念,也不意味着接下来就无路可走。
展望未来的十年,自由还是那个灯塔般的向导。曾经,为了追求我心中教学和人生表达的自由来到美国,当我已经开始建立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活,我意识到自由不是一个地方,也不是一个经一次追求成功就可从此握在手中的战利品。
一个能在客观上提供更多自由的地方,是自由人生的助力,却不是保证,很多人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继续过去的生活而已。
人生最根本的自由,是心灵的松绑和解放。是有所为,但不执着。是放下形形色色的包袱,纵身生活之流,没有对任何一种水位的留恋不舍和逞强抗拒。或浮潜,或漂流,或游行,或冲浪,都是顺应着潮涨潮汐的时与势。
教育,也是自由的推手。这一次,除了已经在一线耕耘十年的学校教育,我还想要继续回归到“人”,探索家庭和人生的教育。毕竟,在一路长大接受教育的过程中,我们也积累了那么多创伤。
在教育的每一个维度里,尽量去减少和尽心去疗愈创伤,发现和重塑我们在创伤的蒙尘之下,生动的、活泼的、天性自在、创造力充盈的真我,我们才能一天比一天自由——自己自由,关系自由,探索和发展自由,人生自由。
新的十年,敬在教育事业和寻常生活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进一寸,有一寸欢喜的自由。
科罗拉多州被日出染成粉色的雪山
文中插图来自作者
作者:Qianwen前文,山里长大的孩子,又因教育走出大山。热爱自然山川,好奇探索教育的丰富面貌。作为非典型“小镇做题不行家”,用普通人“做好能做的事”的信念,从湖北县城出发,迂回七年来到美国念书,教育硕士毕业,现在科罗拉多州一所IB高中做多学科老师,与先生和狗在落基山脚下,践行着信天意,信创造,信自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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