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想象这样一个社会:

一个人长得过瘦,会被处死;胖了,也会被处死;脑袋聪明会被处死,脑袋愚笨也会被处死;行为轻浮会被处死,行为端庄也会被处死......

丈夫举报妻子、女儿举报母亲、母亲举报女儿,所有人都在举报所有人......

只需要举报者的一句话,被举报者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样的社会,会多么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社会不仅存在于人类历史中,还与那个被后世称为“文艺复兴”的光辉时期并轨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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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姆女巫事件

1692年3月,塞勒姆小镇上突然出现了一件在当地人眼中诡异无比的事情。小镇牧师的女儿突发怪病,浑身抽搐、四肢扭曲,从嗓子中发出刺耳的尖叫,随即又昏睡了过去。

面对女儿的突发疾病,这位牧师凭借自己丰富的神学经验断定了这一切都和女巫有关。他找来了小镇上的人,大家聚在一起为牧师出谋划策。

小镇上的医生无法解释这种病症,于是他笃定地说:“女孩受到了巫术的蛊惑。”紧接着,小镇的众人仿佛是受到启发般七嘴八舌的开始了讨论,一致的认为女孩的怪病都和女巫有关。

紧接着,大家甚至把牲口生病,自己酗酒后出现的幻觉,出门时被绊了一跤、头疼脑热等症状都归结到了女巫身上。

在众人将幻想互相印证的过程中,女巫的形象也逐渐“丰满”起来,大家认为她们可以做到白天伪装称普通居民的样子,晚上则用黑魔法做邪恶的事情,突然出现在别人的家里释放诅咒等等,并对此坚信不疑。

一时间,小镇中所有的话题都和女巫有关,早上一醒来,人们就开始讨论昨夜女巫干了什么,谁会是受害者,没过多久,在不安笼罩下的人们就迅速采取了行动,大家一致认为:必须把女巫找出来处死。

首先被人们被指认的是一位孤僻的老女人,尽管这位老女人一直在家休息,但是指认她的人坚持说自己清晰的看到她骑着扫帚在天上飞。

自己竟遭无妄之灾,这位老女人惶恐地进行辩解,称自己年岁已高根本没有能力加害别人,更不会和魔鬼做交易。

而她试图辩解的姿态激怒了人群,有人义愤填膺地说道:“一位无辜的女人怎么会被大家认为是女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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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位女奴和女乞丐也受到了指控,大家认为她们社会地位低下,孤苦无依,是最容易受到魔鬼诱惑的人群,所以她们一定是女巫。她们百口莫辩,如果不肯屈服就会遭到严刑拷打。

那位女奴知道面对狂热的人群自己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只能承认了下来。但她没有摇尾乞怜,而是愤恨地对进行对小镇进行了报复。

她承认自己受到了魔鬼的指使,并根据自己对圣经的理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人们所恐惧的魔鬼形象,随即她还指认了更多的女巫,所有人对此都深信不疑。

一场覆盖了整个小镇的“巫师审判”运动就这样展开了。

与此同时,人们发现小镇上越来越多的人都染上了和牧师女儿相似的症状,可疾病却并没有随着女巫的被捕而消失,大家坚定地认为有更多女巫隐藏在小镇当中,指认谁是女巫代替了人们原本的生活,一时人人自危。

刚开始人们只是举报处于社会边缘的独居女子,后来连邻里之间都开始互相举报。紧接着,丈夫举报妻子,儿子举报母亲,所有人都难逃这个漩涡。

人群丧失了理智像在集体发疯,他们如同野兽一般疯狂地叫嚣着处死女巫。人们高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搜索着女巫存在的证据,守寡的女人是女巫,贫穷的女人是女巫,有胎记的女人是女巫,所有的女人都可能是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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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女性被严刑拷打,暴力和刑罚代替了法治,和蔼可亲的居民变得面目狰狞,女性的哀嚎唤不起人们心底的半点怜悯,人们的眼睛中迸发出对女巫强烈的仇恨,眼看事态即将失去控制,总督终于坐不住了,下令停止了这项荒谬的运动。

但塞勒姆还是有两百多个人被投进监狱,十九个人被判处绞刑。

而这个事件,仅是整个欧洲社会对女性实施血腥屠杀的一个缩影。

早在15世纪,这场骇人听闻的性别屠杀运动就已经开始了。

臭名昭著的《女巫之锤》

1484年,教皇英诺森八世下达诏书,授权“所有日耳曼人教会省份正式缉查巫师”,代表着由官方发动了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社会的“猎巫运动”,而将这场运动推向高潮的,却是一本图书——《女巫之锤》

说起这本书,便不得不提到它的作者海因里希·克雷默。

克雷默是多明我会的一位教徒,他向来对猎巫运动有着病态般的狂热。1485年10月,克雷默在奥地利西部参加一场审判女巫的会议,但是作为总裁判官的克雷默在审讯期间的做法却令在场的所有主教大为不满。

原来,克雷默没有按照当地的律法文件来审讯这名女巫,反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对这名女巫的贞操问题与性生活问题寻根究底,大厅之内一片哗然。

但克雷默坚定地认为,如果这名女子的私生活有问题,那么她一定是不洁的、沉浸在淫欲当中的女巫。

克雷默如此粗鄙的判决让主教感到蒙羞,当即下令休庭,而主教一方的人更是直接对克雷默提出质疑,指责其审判过程严重损害了司法程序,最后法庭将女巫无罪释放。

克雷默竭尽全力地抵制这个决定,但是无济于事,当地甚至不再欢迎他,并将他驱逐出境。其中一位主教还认为他是个老变态。

克雷默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女子的平安回归令他满胸的残暴无处发泄,他的心底涌出了无穷的怒火。

历史学家爱德华皮特评价雷克默是一位“极其厌恶女性的人”,这样的评价不是空穴来风。

雷克默对现有的律法极为不满,认为法律无法让猎巫运动顺利进行。

于是他将自己的所有猎巫笔记编成了手稿并加以改进,利用教皇赋予他的权威和自身的经验,有意错误地引用罗马法及各种学术专著,再将诏书填进其中。

就这样,寄托了他全部畸形病态的极端思想,倾尽了对女性所有厌恶著成的《女巫之锤》问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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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一经问世,就像是汹涌的洪水般席卷了整个西欧大陆,其畅销程度直追《圣经》

,甚至代替了原本的法典,猎巫运动也因此走向高潮。

从此,审判女巫不再需要依据法律条文,而是根据刑罚来检验。根据书中的规定,审判官可以扒光女巫的衣物,对其肆意妄为,并能施以酷刑,诸如用针扎遍人的全身,割去被认为和魔鬼有关的身体部位。

书中也明确指出了女巫的鉴定范围,让世人方便鉴别什么样的女性是女巫。

聪明的可能是女巫,漂亮的是女巫,脾气差的是女巫,身上有胎记的是女巫,长痣的是女巫,有虎牙的是女巫……

凡是被别人说过是女巫的,都是女巫。有的女性为了活命,不得不指认其他人是女巫,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受害者都被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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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一位女性就会死于非命。

但是泯灭人性的宗教审判员乐此不疲,审判的女巫越多,就越能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他们将女巫的手脚绑上石头扔进河中,如果浮上来,那就证实是女巫,当场处死。如果没浮上来,则证明是清白的。宗教审判员会解释:“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而女巫则没有任何聘请律师和提供证人的权力,一旦被指认为女巫,迎接她们的只有死亡,甚至连死亡都是一种解脱,女巫面临无穷无尽的非人折磨,不知多少人被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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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之锤》的问世仿佛打开了人类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将人性灵魂深处最丑恶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在西欧的土地上,这样的景象随处可见:

成千上万的火刑柱一排排地伫立在大地上,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女巫在火光之中绝望无助地痛苦哀嚎,围观的人在一旁拍手叫好。

在那些宗教人员得意的大笑声中,无数的“女巫”被活活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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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对“女巫”的虐杀运动持续了二百年之久,据统计,死者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女性。这号称思想解放的文艺复兴时代,对于女性而言却是一部道德和性别欺辱下的血泪史。

猎巫运动的根本原因

那么为什么文艺复兴时代的欧洲会产生“猎巫行动”?其盛行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猎巫运动是在十五世纪至十八世纪末之间陆续产生的,于十六和十七世纪发展至巅峰。

这个时期的欧洲在气候上处于小冰河时期,农业大幅度减产。处在落后地区的人民生活贫困,食不果腹,基本需求得不到满足的人们对教会产了严重不满,对教会的统治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在政治上,宗教改革的来临使得教会之间内部矛盾尖锐,新教令传统教会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为了转移矛盾,教会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的对象。

于是,教会便用手段宣传女巫是魔鬼的使徒,从而放大人们心目中对魔鬼的恐惧,以此来恢复会人们对上帝的信仰,巩固教会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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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事上,长达三十年的战争使得各国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一时间社会动荡,为了安抚民心,当地政府便支“猎巫运动”扩大化,群体的情绪得到了宣泄,这有助于统治的稳定。

在经济上,政府需要敛财,而许多女巫没有从事生产的能力,对女巫的迫害可以令政府堂而皇之地接受她的遗产,增加政府的可支配收入。对于一些家庭而言,迫害上了年纪的女性更能减少养老支出,从而缓解家庭财政的压力。

在科技上,印刷术的发展为“猎巫运动”提供了完美的技术支持,关于女巫魔鬼的绘画和文学作品,尤其是具有代表性的《女巫之锤》因此得益,艺术作品的广泛的传播为“猎巫运动”的大规模发展奠定了思想基础,

此外,肆虐在各地的瘟疫和疾病也是推进“猎巫运动”进行的重要因素,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政府无力解决相关的疾病,为了推卸责任,便把天灾的因素扣在了“女巫”的头上。

在多种复杂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猎巫运动便应运而生,可怜的女巫只是统治者推到台上的“挡箭牌。”

而愚昧的民众对此毫不知情,在教会和政府的共同操作下,社会地位低下的女性便被无情地抛弃。

这一全民参与的群体性暴力事件被冠以“正义”的名头名正言顺地进行着,整个社会的氛围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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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有学者考证,在欧洲持续上百年的“猎巫运动”下至少有三万到五万的女巫被处死,而美国学者马克·P. 唐纳则在《人类酷刑简史》中提到“猎巫运动”导致了二十万至一百万人的死亡。

这些数据背后是不计其数的人类白骨,每一片欧洲的土地上都沾满着鲜血与罪恶,女性的哭嚎声仿佛响彻了整个欧洲社会。

当今在法治社会生存的人们难以想象一句话定人生死的年代充斥着怎样的黑暗,但是,曾经那些试图压迫、禁锢、危害女性生命的当权者蒙蔽不了后世之人的眼睛,更加尊重女性自由、保护女性生命安全的时代终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