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4月中旬星期天,美国迈阿密港口。某电影院门前,一妇女探出脑袋,十多个身穿白色军服,头戴白圆帽,系黑领带的海军站在面前,用黑眼睛愤怒地盯着她。女售票员抖抖索索,将电影票递给这些黄皮肤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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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2月5日,贵州告急,日军向贵阳进逼,国民政府陪都重庆受到威胁,顿时谣言四起。有人说,国民政府正准备迁往甘肃兰州或西康西昌;还有传闻,国民政府的各种文件档案已整装待发...

与此同时,重庆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醒目的大字标语“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军去,到前线杀敌去!”各大报纸纷纷发表号召学生从军言论,中央政府亦摆出“抗战到底”的姿态,提出“抗战救国”,“一寸山河一寸金”,“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

尤其是同年的9月和12月,国民政府公开向社会各界面招海军军官60名,士兵1000名,组成海军队伍开赴美国接舰、参加训练任务。

1941年12月7日,日本轰炸珍珠港,爆发太平洋战争。随着战争的推进,美国政府深感国内海军人员短缺,很难派出多余的海军为中美物资货船提供护航任务。

经中美两国商议,援引美国国会通过的“租界法案”(Lend Lease Act),向反法西斯同盟国提供借贷、出租武器或战略物资等援助项目。华盛顿政府决定向中国赠送8艘军舰,由中国派遣海军官兵,赴美受训。接舰后,中国还需在太平洋担任护航、协助盟军共同对日作战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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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报考赴美海军军官,需海军军校毕业,2年以上的舰上工作经验,并经单位或社会知名人士推荐方能报考;一般人只能报考海军学兵。

这支赴美海军学兵向社会招收的名额是一千名,吸引来自全国各大、中学校青年学子踊跃报名,光大学就有交通大学、中央大学、重庆大学、复旦大学等;中学有南开中学、立人中学、中正中学等。除了大部分学生,还有来自银行职员、教师、演员、政府公务员等社会人士,可谓是各行各业,人才济济。

1944年12月中旬,1000名赴美海军学兵全部到齐后,立刻宣布成立“赴美接舰参战学兵总队”,总队长为潘佑强,陆军中将军衔,黄埔一期毕业生;下设副总队长二人,分别为参谋海军中校魏济民,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毕业;另一个是海军少校许世钧。经过一月的集训,学兵总队于1945年1月24日离开中国,先是搭飞机,经“驼峰航线”,飞抵印度,再由孟买乘船,经过一个月的海上航行抵达美国西海岸圣迭戈海港。随后再搭乘专列火车,前往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城。

迈阿密位于佛罗里达州的东南端,是美国著名的海滨旅游胜地。它东临大西洋、西靠墨西哥湾。住在这的最早为印第安人,“迈阿密”是印第安语,有“大水”的意思。由于受墨西哥暖流和东南风的影响,这里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平均温度为24℃,故迈阿密有“阳光城”的美誉。迈阿密市区不大,精华部分全集中在东南一个狭长的小岛,是著名的迈阿密海滩,连绵长达十多公里,水暖,沙细是理想的天然海水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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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阿密沙滩

学兵总队要进迈阿密海军训练中心(Miami Naval fraining Center)学习。该中心是二战后才建立的,训练中心的任务是根据战争发展需要,速成培训海军军官和士兵,学员大部分是新入伍的美国大学士和青年,经过一年左右单项专业训练后,即派上军舰充任该专业的军官或士兵。

中国海军学员兵,到达迈阿密训练中心,正值4月初春季节。学员兵来不及欣赏迈阿密热辣的沙滩,便投入紧张的学习训练中。

海军是综合技术型兵种,军舰是现代化工业的缩影。军舰好比一个工厂,每个水兵各有专职,在开始专业培训之前,各水兵须掌握舰艇的基本知识和处理各种海难事故的技能。这就是所有学员兵第一阶段共同的学习科目。具体包括有:舱面帆缆、消防救火、损害管制(抢险堵漏)、枪炮知识、识别各种型号舰艇等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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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段是根据个人能力及兴趣爱好,进行分班学习,分有:航海、轮机、电机、无线电收发、无线电修理、雷达、声纳、旗语信号、枪炮、医药等专业。

学员兵每周休息二天,就在四月的一个星期天。这群中国海军感受到了身在他乡的敌视。

华人素来是美国歧视的对象,尤其是自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的《排华法案》,华人是这个声称“自由、民主”国度的“过街老鼠”,受尽屈辱。为联合共同抗日的需求,罗斯福政府已于1943年废除对华歧视案,但仇视华人的风潮并未就此减淡。

仅在中国海军学员兵正式抵达迈阿密的第二天,当地报纸就刊登了一则新闻,大意是说:一批中国海军抵达本市,他们是黄皮肤、矮个子,身穿宽大美式黄军服,扛军用帆布袋,走出火车站。东张西望,好奇打量周围一切...文笔极尽讽刺调侃之能事。

让这群中国海军感到切身愤怒的是,一个来自交通大学,名叫瞿伟民的同学。因皮肤黝黑,嘴唇厚大。同学送的绰号“黑人”,这个“假黑人”,到美国就成了真黑人,某个星期天,瞿想去看电影,女售票员不肯卖票给他,瞿很生气,他知道黑人在美国遭受歧视,于是补充道“我是中国海军!”“中国人也不卖!”女售票员轻蔑的说。

瞿伟民对没有看成电影,受歧视很生气,回到宿舍,绷紧脸。后同学得知情况,十分愤怒,大家商定选定下个星期天一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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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有了第一段,美国女售票员看到十多个衣冠整齐的中国海军,齐聚电影院门口的画面。这群海军学员,先前的计划是,若女售票员看到一批海军堵在门口,还是不愿卖票,那只能强行冲进去,谁要是阻拦,就用拳头说话。

女售票员先是迟疑一下,然后乖乖把票掏出来。此后陆续发生有美国水兵无理轻视中国海军,而引起的打架事件。但这群青年学员从未怕过,很快中国海军不好惹传遍迈阿密城。中国海军可以大摇大摆自由出入城内各公共场所,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无理取闹之事。

中国海军学员给民族争光,而带领这支队伍的国民政府高官却给中华民族抹黑。

中国海军在迈阿密培训学校总共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各学员掌握共同科目;第二阶段分科学习专业技术;第三阶段,接舰上岗,进行海上实习和战术训练。

1945年12月初,美国正式将8艘军舰递给学兵总队。这8艘军舰是美国40年代初建造的轻型舰艇,虽二战中使用过,但装备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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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政府虽有海军之名,但无海军之实。抗日战争中,南京海军部直辖50多艘舰艇,但设备陈旧,很多还是满清政府遗留下的古董,面对设备先进的日军,根本不堪一击。除大部分被日军击沉外,还有少数选择自沉,想利用军舰来堵塞长江航道,防止日寇追击。仅留下10多艘破炮艇充当门面。

这支年轻海军,承载着国民政府强盛海军的希望。所以当海军学兵总队要离开时,蒋介石亲自跑来接见。

接舰时,自然会有盛大仪式要举行。中国海军办事处,为这事忙昏了头。但等到那天的时候,出现的情况,完全出乎他们意料。

千名海军学员集体抗议不戴英文佩章,这种黑色佩章,上面印有“China”,中国海军办事处特意赶制的新臂章,方便学员们佩戴在左肩。在美学习训练期间,穿美国海军服,勉强说得过去。现在军舰已经移交,那么中国水兵就应穿自己的制服,哪怕不成,起码佩戴上自己的佩章,用中文,或是中英双字。而不是全身美式军装,连佩章都是美式的,那不是告诉他人中国是美国的附庸国吗!学员兵一致抗议,不戴这种辱华臂章。值班的学员分队长黄宗江只好将这种臂章退回去,此后再没提臂章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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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美国海军军服

1946年7月21日,这支新型海军正式抵达南京,是国民政府的首都。队伍跨越大西洋、太平洋,航行数万里。值得举国欢庆,作为这八艘军舰的旗舰“太康号”,舰长梁序昭命令官兵换上洁白的军服,列队站在甲板上,大家翘首期盼。

但等了半天,码头别说有欢迎群众,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冷冷清清的。官兵很困惑,舰队长也不知原因,摸着脑袋半天不说话。

一年前,也就是1945年3月,学兵总队在印度停留足有40天,按规定学员每人每天有2美元补贴,实际发给学员的不到1美元。全队1000人,也就是有4万美元,被上层扣押贪污了。7个月后,学兵发现带队贪污一事,纷纷要求负责人许世均给个说法。

许世均曾在福建克扣军饷,吃空饷,经常上岸花天酒地。面对学兵的质问,他说“都是总队长潘佑强决定的,与我无关,扣发你们差旅费,因国家经济困难,都上缴支援抗战了”。

这样的狡辩,自然没法让学生们信服。一个学员骂道“你是个老贪污,揍这个龟儿子”,有几个冲上前揪住许世均。虽然最终被制止了,许也在美国宪兵的护卫下走上吉普车离开。

学员们不甘心,认为这是“中国军队内部的事,美国人凭什么要来干涉,凭什么派宪兵把许世均带走?”海军办事处勾结美国人来欺压学兵,让他们无法再忍受,于是集体组织起来罢课,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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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阿密市的报纸曾以“中国海军罢课(Chinese Navy Strike)”为题,透露中国海军罢课的原因是反对贪污腐败,消息很快传遍全美。自然也传到了国民军事委员会耳中,为首的蒋介石听到极为震怒,所谓家丑不外扬。蒋下令严查带头罢课的肇事者。最终当局决定逮捕陶寿喜、任治佑、张明煌、阮怀德等八人,认为他们是首要分子。

现在看到八艘舰艇回国,国民政府采取隔离防范措施。本来期望这群学兵能够成为蒋介石的嫡系,由于在美国闹出罢课风波,虽最终平息。但学员们对当局不满,反蒋情绪难以消除,许多学兵在未归国前,就公开表示:回国后即退役,脱离海军。当局对此忧心忡忡,很不放心。

被逮捕的无辜八学生在学兵抗议时无罪释放,至于被许世均贪污的差旅费去哪了。国民政府始终不敢去查,国民政府贪污腐化问题向来不是秘密,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就曾对国民党政府腐败表示不满。

据后来了解到的真相:潘佑强等人将克扣的4万美元差旅费,先由林科长在印度换成洋货,用卡车运回昆明,转手倒卖,从中赚一笔钱后,再以结余名义,以外汇官价折合成国内使用的法币。上缴军事委员会,不仅肥了自个腰包,还为当局捞了一个“节约”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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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艘军舰,除了一艘“永兴号”叛逃去了台湾,改名“维源”号。其余七艘均留在大陆,为富强我国海军做出自己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