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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的人,哪儿都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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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邦畿 (1923-2014) ,字京圻,又字言讷,号广春楼主。出生于广东饶平,后旅居台湾,长期从事教育事业,笔耕不缀,出版有《广春楼随笔正辑》《广春楼随笔续辑》《广春楼杂记》《八十自述》等多部书籍。

1992年,詹邦畿先生在家乡设立“广春楼奖学金”,分别为全德学校、上饶中学、饶平四中三个学校成绩优秀的学生发奖学金。造福桑梓,奖掖后进。

在詹先生出版的个人回忆录《八十自述》一书中,在描述少年时期在家乡生活的文字中,记录了不少本地掌故趣事,现将其中部分内容转录出来,并附加小标题,通过作家的文笔,一睹民国时期的饶平社会风貌。

1、雨村先生食鸦片

那位在整个土楼中足以称之为凤毛麟角的人物是雨村先生,不错,他是前清的末代秀才。雨村秀才是我父亲的业师,所以对他执礼甚恭。我小时见到他的时候,他大概是五六十岁的年纪,由于吃上鸦片烟,暮气沉沉,几乎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2、双语村

我外婆的家是在杨康(旧名羊坑)黄牛坪。由茂芝到杨康,不过二十里路,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扬康以北包括新丰、葵坑在内都是讲客家话;扬康、横溪以南乃至饶平全境,都操潮州方言。在两个地区接壤之处,由于通婚及商业来往的关系,那一代的居民多半都使用两种语言。比如说我外婆,夫家在杨康,平时所讲的当然是潮州方言,可是娘家在葵坑,葵坑是客家地区,所以客家话却是我外婆的母语。

3、饶北墟场

饶北客家地区有三处墟场,从北而南,依次是茂芝,日期排在一、四、七;饶洋为二、五、八;新丰则为三、六、九。平日冷冷清清的墟场,到了赴墟的日期,人群不断从四面八方的村庄,从邻省的诏安、平和、大埔等地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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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芝近貌;图/公众号 长光里

茂芝的墟场占地颇广,中间是一大片有两三百个摊位的瓦寮,四周围则是数十家店面。设摊的瓦寮,我们都习惯叫做“寮子下”。在早些年,“寮子下”可不是用砖砌柱用瓦盖顶的,而是用稻草用竹片马马虎虎搭建的,以后之所以出现新面貌,这要归功一个姓韩的营长。当时他的部队驻扎在关帝庙,看到“寮子下”既脏且乱,又是破破烂烂,十分不像样子,于是他召集几个乡绅来开会,把他意见提出来,准备一个排的士兵协助改建“寮子下”。在那个军阀横行的年代,县长见营长还得礼敬三分,这个韩营长不但不作威作福,不鱼肉乡民,而竟如此热心公益,乡绅焉不感佩?拥有摊位的业主怎敢不配合?仅仅个把月的功夫,“寮子下”的形貌焕然一新。

4、鱼生

寮子下有许多小食摊。昭辇叔的鱼片粥很能引人垂涎。用鲩鱼切片混粥中,佐以葱油、姜粉、芫荽、胡椒末,农村人欲望不高,有此一碗粥,便觉得无限享受。但一碗四、五枚铜板,倒不是人人敢前来问津。昭辇叔门前一条圳沟,来自活水源头,把装在大竹篓里面的鲩鱼、鲢鱼放置其中,抓住一两尾,现杀现卖,来自活水源的生鱼片,做成“沙士米”,也往往引来一些饕餮者光顾。……所用材料取自塘鱼,塘鱼非鲢即鲩,但鲢鱼刺多而且细,难以剔除,故不取。鱼片其薄如纸,沾甜酱而食,香甜软滑,往往入口即化。一盘这样的“珍馐佳味”,除非掏出一两个毫子来付账,否则就很难抽身。

5、镶金牙

而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青年男女,却喜欢镶上一两颗金牙,来展示魅力,炫耀朋侪。于是乎这种赶时髦的风气,就像一阵瘟疫那样很快流行开来,使得镶牙铺老板应接不暇。镶金牙的人都爱笑,目的是要别人看到他(她)嘴巴里的金牙。

6、鸦片铺和棺材铺

有一种店铺,早已成历史陈迹,但当时还存在,茂芝街上就有一间,那是鸦片铺。那间鸦片铺兼营棺材店,这两种行业真是最佳的搭配。丧家前来买棺材,需要抬棺材的人,不必外求,在鸦片铺里随便可以凑合两三个。其实那些执此贱业的人,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子弟,只因沉湎芙蓉癖,田产典光,继之卖妻鬻儿,最后只好替人扛棺材。

7、广府话

从民国十九年以后,到民国二十五年对日本抗战前,在这几年之中,由于不断驻扎军队,茂芝的墟场大为繁荣,我家开设的商店也深蒙其惠,真是一片好光景。

在我印象中,驻扎的军队大都是广东陈济棠的部队。他们所讲的都是广府话,也就是现在香港、澳门、广州那些地方的人所讲的话。这种方言并不难学,墟场上做生意的人能说上几句,有些较为聪明伶俐的年轻人,尤其厉害,只一年半载工夫,竟用满嘴的广府话,和营中士兵天南地北穷扯淡。

8、巧匠詹昭粟

关帝庙在广春商店左侧,相距仅十步余,庙只两楹,规模虽不甚大,但金碧辉煌,在纵横二十里范围所有庙宇中,应推第一。它是全乡的信仰中心。

庙顶铺以琉璃瓦,屋脊与簷沿高凸处,则用“交趾烧”雕塑各种人物。因为这是关帝庙,所有雕塑的人物都与三国演义有关,尤其与关老爷有关。……这些神台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塑,说来大家都会不相信,竟然出自一个并不识字的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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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芝武庙;

这个巧匠叫做“詹昭粟”……他工作认真,为人谦和,虽然家住墟场附近,平时却很难见到他,因为他的手艺驰誉遐迩,邻近十几个县,凡建筑庙宇或祠堂,往往远道慕名前来,邀请他负责交趾烧雕塑工程,东奔西忙,几无暇日。一九八二年,乡人募款修葺东岩寺,昭粟伯以九十岁高龄,由两个徒弟扶着他在屋脊上细精雕细塑“八仙过海”。这是他垂暮之年最后一件也是最为呕心沥血的艺术作品,果然光芒万丈,万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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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岩寺旧貌,图源网络;寺庙已经在2018年重修,旧时嵌瓷已然不存;

9、外江戏与潮州戏

每逢关公生日,必定演戏庆祝。受邀的戏班,不外是外江戏和潮州戏。外江戏源自湘鄂,故称“楚剧”,唱腔颇类昆曲,所以也叫做“正音班”。……

潮州戏最受欢迎,我母亲尤感兴趣,因为我外婆在羊坑,那个地区是讲潮州方言的。潮州戏很有特色,说白唱腔除用潮州话外,幕后的“帮声”颇有余音绕梁的韵味。前台的主角或生或旦或丑,唱到一个小段后,后台就紧接着尾音在帮腔,于是帮声四起,往往令人回肠荡气。

另一个特色是,优伶都是小孩子。你不要看到戏台上那些帝王将相,是如何的道貌岸然,如何的老成持重;你也不要看那老员外老太君或大婶婆,拄着拐杖老态龙钟的样子,当他(她)们洗尽铅华,回复真面目之后,你一定会吃惊,原来都是一群十五六岁甚至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个叫做“新天彩”的戏班,戏台上那对小生小旦,把男女恋情,演得缠绵悱恻而又 凄楚动人,不知使多少观众眼泪滚滚流,可是小生只有十二岁,小旦更小,仅仅十一岁。……

10、潮州戏班“斗戏”

唱戏从入夜唱到天色露出鱼肚白;又从鱼肚白一直唱到红红日头冒出来,而且一连五个夜晚都如此。这种怪事你可曾听说过?这可不是在杜撰,而是确有其事。不知是那一年,乡人也是为关公寿诞在演戏,却同时请来最负盛誉的“老三多”和“正福顺”这两个戏班。两座戏台相距数丈,却并排而列。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而戏班却要为自己争个面子,如何能不卯出全力来?结果,你贴出拿手的好戏,我就端来压箱底的戏码。观众伸长脖子看,夜深露冷不肯散,于是你加演一局,我也加演一局,一直到台下的人如痴如醉;站着的身体摇摇晃晃;而且日头也从东边的山顶探出红脸庞,双方才各自鸣金收军,明天再来比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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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诗博

那种赌博颇有书卷气,称之谓“诗博”。进行诗博,须聘饱学之士主“笔政”,那主持笔政的人就是培勋秀才。其法乃从古人冷僻诗作中选诗句,并在句中关键处动笔墨。譬如“梨花院落溶溶月”之句,将“梨花”两字用两个圈圈隐去;然后另拟三个词语混杂其中,而成为:(一)桂花(二)梨花(三)秋千(四)蔷薇。如果选中(二)梨花者赢,赌一而获赔三。此种赌法,有如目下学生考试时之选择题然。

12、灯屏

家乡的风俗,添了小壮丁的人家,命名以后,就把名字用红纸写好贴在祠堂墙壁上,这是向祖宗报喜。在花灯节之前几天,还要雇人制作一座灯屏悬挂在祠堂的墙壁或梁柱间,这是向祖宗祝贺。

灯屏的制作有的很简单,只是在竹篾的框架上糊些彩色的纸,再点缀几尊如刘海戏金蟾、童子拜观音、南极仙翁、济颠和尚、观音松子,或什么花旦、小生之类的彩色泥偶。但也有极为机巧的工匠利用干电池动力,使彩楼上的千金小姐和随侍在侧的俏丽丫鬟,轻移莲步,作亦步亦趋状;也使韩湘子、吕洞宾、曹国舅、张果老、何仙姑等八仙在花树掩映的彩楼下,一圈又一圈在兜圈子。祠堂厢廊中,往往停厝着棺柩,显得鬼气森森,但花灯之夜,每座灯屏都悬着一盏煤油灯,顿时明亮如昼;而且人潮不断,纵使胆小如鼠的人,也敢深夜入祠堂。

13、灯标会

花灯节祭祖的那天,祠堂管理董事会循例举办“标灯会”。先准备若干盏有玻璃灯罩的大型煤油吊灯,逐一公开标卖,得标者即由一队吹鼓手,从祠堂一路吹吹打打将吊灯送到他的家中。

14、全德小学

全德小学,又称“塘唇书斋”;唇,意指岸边,塘唇,即指池塘岸边。以前可能是一所私塾;也可能曾是前辈乡贤在此焚膏继昼矢志苦读之所。书斋里面:一房两厅一庭院。较大之厅略作分隔,留下一区则为办公或会客之处。全校只有三个班级,一二年级容纳在大厅采复式教学,三年级则在小厅上课。全校人数不逾百,但并无回旋空间,仍显得极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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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德小学; 图/公众号 饶平发布

15、女教师

全校近百个学童中,没有一个女学生,却有一位女老师,真是异数。这位女老师姓胡,北平人。一个青春年华的妇女,怎么会万里迢迢从京城来到南边的偏僻农村呢?

原来她的丈夫詹元亨,家在距离茂芝仅十里的陈坑,当年曾负笈求学于京城,究竟是进了哪所学校?究竟得了什么学位?究竟学了什么专长?乡人都不甚了解,总之,他是西装革履并且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而又满口京话的摩登女子回到家乡来。这一下,可轰动了纵横数十里的村庄。 所以当胡女士初次踏进全德小学的门口时,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小孩子纷纷围拢来,像看稀奇古怪的动物一样,有些夫人和黄花少年还在一旁指指点点。

女老师是叫我们唱歌的,似乎只教一条 歌,歌词我还记得一点点:毛毛的雨,下个不停;微微的风,吹个不停…哎呀哟…下 个不停,吹个不停。胡女士大概待在全德小学三个月的时候就离开了,至于她那个曾经在京城念过书的丈夫,在当时农村中可算凤毛麟角的人物,以后只听说在他的家里做个绅士,就默默无闻了。来自天子脚下的胡女士,是否愿意嫁鸡随鸡,窝在闭塞的乡村做个绅士夫人呢?则不得而知了。

16、乐成小学

在全德小学念了三年书,如果想继续念下去,就得前往乐成小学求深造。……这所学校是由一座祠堂改建而成的,正厅神龛犹在,辟作礼堂,进门处的敝厅作为办公及会客之用。天井两侧的厢房及右侧的后厢,则设为教室。乐成小学固然只有三间教室,而上下两厅及右侧后厢的旁边却有十几个房间,于是校长和三四个教员住宿其中,多余的则作为远道学生的宿舍。

在全德的时候,将近百名的学生个个都姓詹;但来到乐成,虽然人数不相上下,却有部分是外姓的同学,姓丘的来自埔坪,姓郭的来自西埔、朝阳楼,姓袁的来自案上,姓刘的来自石井、深圳,更有姓黄姓曾姓曹姓简的。全德与乐成相同的一点,就是没有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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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成小学;图/公众号 茂芝会议红色文化研究会

17、培勋秀才

小学毕业是在春季,初中的招生却在秋季;在青黄不接的这段期间,乐成小学特安排了一个“预中班”。……主持“预中班”的是老秀才詹培勋先生。授课地点是在乐成小学背后的文昌阁,讲授的课程是唐诗、古文和秋水轩尺牍。……师生不到十个人,却是老、中、少共一堂,真是奇妙的组合。培勋秀才果然学养深厚,他能文、能诗、能撰联、能挥翰,而且能点染丹青。

日据时代,他曾渡海来台,卓兰“继述堂”的大厅,至今犹存四幅梅兰竹菊他的遗作。在彰化的竹塘乡,他曾为全台詹氏宗亲修族谱,经过了将近一个甲子之后,我才有机会拜读他亲撰的那篇修谱《序文》,觉得写来四平八稳,不枝不蔓,运句遣词皆无懈可击,不愧为我乡文士中一大宗匠。

由于“预中班”人数少,不需要编排课程表,也不需要刻意规定上课下课的时间,反正秀才老师驾临了,吆喝一声就上课;秀才老师疲倦了,挥一挥手就下课。授课时为他准备一张大藤椅,学生团团围坐着。培勋老人虽然和毅夫先生一样,都有着一个肥硕的身躯,可是声音轻柔舒缓,不若毅夫先生那样声若洪钟。讲授了课文,吟诵了诗篇,他喜欢讲些前朝轶事,乡野趣闻,甚至说些略带荤味的笑话,使得年长的同学听得乐不可支。培勋秀才是饱学之士,亦是个极为风趣的人,他使预中班弥漫着极为自由的学术气氛,他把文昌阁变成欧洲二十世纪初期的文艺沙龙。

18、洋博士

(饶平一中)学校是由孔庙改建而成的,大成殿仍然保存着,作为礼堂。两庑及 进门处都拆建为两层的楼房,所以整个学校就成为一个端端正正的“口”字形。全校只有三个班级,每个班级却点缀两三个女学生,而六七个教员中倒没有一个女老师。校长林鲁山还是一个洋博士,担任只有三个班级的校长,实在 很委屈。当时整个饶平县,连他自己算在内,曾经喝过洋墨水的博士也不过只一双。如此大材小用,也难怪林校长十分意兴阑珊,我在一中就读期间,就很少有机会看到校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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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北楼”

初进饶平一中,我是住宿生,膳宿都在学校里面。校舍的建筑既然是个“口”字形,一般的习惯,都称学生的宿舍区为东楼和西楼,办公厅和教职员宿舍区为南楼,但有一个所在,却称之为“北楼”。校舍之北是一座保持很完整的大成殿,并无楼房,何来“北楼”?

原来大成殿的后侧,有一排茅坑,这排茅坑的设计,非常有创意,离开地面四五丈,如厕时须拾阶而上。我在一生经历中,厕所如此高高在上,从板洞中俯瞰下午,能产生惴惴如临深渊的那般感觉的,我走遍大江南北,历游欧美诸邦,除了饶平一中的“北楼”外,实在没有遇到过。

20、大埔铺,行死饶平牯

饶平人和大埔人对于里程的计算,颇异其趣。十里路,饶平人称为“一铺”,大埔人却叫做“一趟”;而实际上的“一趟”,往往要加倍计算。譬如说,从白侯到湖寮的路程,当地人说是只有一趟路,可是当我们一行离开白侯,日头距离山顶还有五丈高,走着走着,眼看金乌将要西坠了,慌忙向路旁小店去打听,小店的老妇人轻轻松松的回答说:“快到了,还剩一趟路。”我们虽然年轻力健,可是从清早到黄昏,一路走下来,也未免成为强弩之末,所以当听到“只剩一趟路”这句话时,大家几乎要晕倒过去。那时两县间曾有过这样的一句话:“大埔铺,行死饶平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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