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699位真人故事
在我29岁的生命中,很多次我是从噩梦中醒来的。
有时我双手捂着脖子不停地挣扎着,骤然从梦中惊醒,但脚踩在我脖子上的窒息感仍萦绕在心头。
又或者在梦里,我拼命奔跑,慌不择路地逃命,却深陷泥沼,拼尽全力拔出双腿,却咬紧牙关不敢让自己出声,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身体。
黑夜中,我冒着冷汗,喘息着,睁眼醒来,看着身边女儿可爱的小脸,才切实感受到现实的温情和安全感。
(化了个美美的妆)
我是阿玲,今年29岁,云南昭通人,本科毕业,是一个生活在云南大山的留守妇女。
如果说苦难的童年要有一个代表,那我就是那个代表。
从我有记忆起,印象中的家乡就两个字:穷、苦。
一抬头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山,每年冬天都很冷,阴冷潮湿,留守儿童遍地都是。
作为一名留守儿童,还没有做饭炉子高的时候,每天早上五六点钟早早地起来,踩着凳子做饭,割猪草,再跟家人去山上干农活。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家务活、农活样样精通【来源:baike.sdlcwy.net】。
别的留守儿童好歹由家中的老人照看,而我是被寄养在一户苗族人家。他们不是我们的亲戚,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出处:baike.ymtnb.com}至今我都不明白父母为什么放心把我交给他们。
他们每天都让我去放牛,割猪草,干家务做农活,甚至还要伺候他们一家大小。
有一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雨,他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吃饭,而胆小的我却一个人杵在旁边一动不敢动。
(刚到福建打工时,和妈妈一起住在出租房)
外面下着非常大的雨,他们却大声呵斥我,叫我去山里把牛牵回来,不去的话就不让我吃饭。
可雨实在太大了,哗啦啦的雨水砸在地上,而放牛的地方在深山老林里,我一个人去很害怕,就不想去。
他们就过来用脚踢我,斥骂我,说我整天叫干啥也不干,还想吃饭?就这样,那一天我饭也没得吃,最后还是被他们赶去山里牵牛了。
这并不是最悲惨的记忆。最悲惨的一次是我放学晚了,没能按时做饭,他们自己在做晚饭,就很生气,而我也不敢插手,很恐惧地缩在角落里。
做好饭后,[图文:baike.kobetiger.com]他们也没叫我吃饭,我也不敢过去,仍旧缩在角落里。
那家女主人气势汹汹地走向我,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桌旁拽,边拽边骂我:“怎么?不干活只知道吃白饭的家伙,你是死人吗,杵在这里一动不动,做好饭还让我来请你吗?”
我不敢吭声,预感到会有一场暴风雨,只是死死咬住牙。没想到她把我拽到桌边后,又猛然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后用脚踩在我的脖子上,边碾边踩。
(大学时买到一件很喜欢的衣服)
我觉得我肯定会被她踩死,恐惧地大哭并挣扎起来,像一尾甩到岸上的鱼使劲扑腾着,可是我越挣扎,她越使劲碾踩。即使现在想起这个画面,我仍然会有深深的窒息感。
我不记得当时这件事是如何结束的,只记得那一天我又没吃上饭!
诸如此类的事太多了:因为贪玩回家晚了,他们会把我的衣服裤子都脱了,用一根长满刺的霍麻鞭笞我,罚我跪在碎石头上一整天。
猪草割得不够,他们对我又打又骂,用镰刀尖敲我的头,敲得头破血流。每天像丫环一样伺候他们的两个孩子,一不如意就打骂我等等。
我不敢告诉父母,因为他们经常威胁我,如果我跟我爸妈讲这些事,等我爸妈再走的时候,他们就会更厉害地惩罚我。
而且从小我爸妈也没怎么管过我,我觉得他们不会帮我,应该会说我不懂事,不听话。
(大学第一年,参加军训,我穿上了迷彩服)
没有寄人篱下经历的人,是不能懂得那种没有父母依靠,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的感受。
这种日子我比别人更渴望家的温暖。家是什么呢?
家,一旦你走向它,便会听见它的召唤;一旦你走到它近前,便会闻辨出它的气息;你一推开家门,心里便会有一个声音:“噢,家!”“噢,久违了。”家说:“喂,你还好吗{出处:baike.youfajt.com}?”
而我的家不知能不能称之为“家”?
我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爸妈常年在外打工,姐姐初中就住校了,[图文:baike.nl14.com]弟弟很小被送到外婆家带了,我被寄养在别人家。
从小到大,我们一家人没怎么在一起过,我们兄妹三人都长大成年了,互相都不太熟,像陌生人一样。
我在家里很卖力地干家务和农活,每次干活我都表现得特别能干,背苞谷或粪水时,常常压得我就差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了。
也许我潜意识希望这种表现能被爸妈看见,看见我对家里很有用,对他们很有用,不要把我送到别人家养。
(高中毕业,我穿着班服拍了毕业照)
我拼尽全力想得到父母的爱【来源:baike.yuxiaoyun.com】,想要感受家的温暖,却一直不曾拥有过。
有一次帮爸爸铡猪草,用那种大砍刀,一只手压着猪草,另一只手一小段一小段地往下铡,把猪草铡得碎碎的。
结果一不小心就铡到我手指节的骨头上,大砍刀瞬间被弹飞了,{出处:baike.xinaotao.com}手指上面一片肉都被片下来了,鲜血直流。
我痛得浑身打哆嗦,直冒冷汗,哭着跑去找我爸,而他似乎毫不在意,一丁点心疼我的眼神和表情都没有,面无表情地找出头痛粉往我的手指上撒了一点,从蚊帐上撕下一块布,把我的手指缠了一下,就让我继续铡猪草。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除了手痛,心会不会更痛?也许已经不会痛了,不然我怎么还能继续铡猪草呢?
(高三课间和我最好的姐妹拍起了照片)
很多苦难、困顿、坎坷,都可以用一个美好的童年来与之为敌,不落下风。就像一个寒冬,可以用怀念暖春来抵御,不轻松的时日总会过去的。
而我往后的人生中,辛苦努力和沉默付出,都是与那悲惨的童年,在心中做一场不为人知的艰难拔河。这场架,可能会伴随我一生。
上学后,我一直非常努力地读书,希望能给爸妈争口气,让他们在亲戚朋友面前有面子。
我大伯和叔叔他们两家的孩子很有学习天赋,不怎么学,成绩就在学校前几名。我很羡慕他们,因为我们兄妹没有什么学习天赋的,姐姐和弟弟早早辍学打工了,我就特别想给爸爸妈妈争光。
我发了疯似地学习,每天干完农活回来,别的小朋友都在外面玩,我也很想出去玩,但我使劲控制住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逼自己学习。
最终,我考上了一个普通二本,心想,我总算给爸爸妈妈脸上争了光,我家也有大学生了,他们会为我感到骄傲吧?
(高中时候,和好朋友一起逛衣服店)
我要上大学了,新生活的道路似乎在我的脚下徐徐延伸……
大学我是助学贷款,父母每月只给我500元生活费,并再三叮嘱我,要节约,不要乱花钱。
大一暑假,我想打工挣些学费和生活费,每天在校园群翻招聘广告,看到一家酒店招聘服务员,就去应聘了。
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接待我,但等我到了那个地方,发现那只是一个小村子。当时的我压根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有任何怀疑就跟他们走了。
[图文:baike.kayotom.com]
他们把我带进了一个小破屋,刚进门就冲过来一个很健壮的男的,他一把拖走了我手里的行李箱,收走了我的手机。
(自己捯饬了一下,还挺好看的)
我的正对面坐着一个个子不高、胖胖的、一脸世态炎凉的女的,两旁整整齐齐站着一众人。
两旁的人齐声叫我跪下,让我喊:“老大好!”
我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才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他们把我囚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门。前三天,我不吃不喝,各种哭诉,求他们放我走,甚至极端到用头撞墙寻死让他们放了我,但他们始终都无动于衷。
实在没办法,我妥协了。
那里的生活环境非常恶劣,男女共住一寝,仅有的几床被子,还是那种烂的糟的脏得不行的那种,而且我们每天过着老鼠一样的生活。
每天早上三四点就赶紧起来,把被子捆好背着往山上走,还不能出声,悄悄地向山上行进,生怕被人发现。
到了山上,找一个草丛茂密的地方安扎下来。刚去的还想跑的新人就由老人去给他们聊天,开导他们,让他们放下戒备心待下来。
(在租的房子里,【来源:baike.cshicl.com】光线真好,脸上的斑点都不见了)
待了很久的老人,上级会把手机发给他们,让他们继续在手机上发布招聘信息,继续骗人,联系亲朋好友进来。
三个月后,他们对我稍微放松了点警惕。我和一个北京女孩,趁着他们各自忙着没注意我们,假装去厕所。
所谓的“厕所”是一片很广阔的玉米地,看着无边无际的。
一进玉米地,我和那个女孩就手牵着手使劲拼命地跑,拼命地往玉米地深处钻,可是我们才跑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他们四处分散寻找我们的声音。
我们慌得忙不择路,玩命地跑,跑着跑着,那个女孩一脚踏进了一个泥坑,谁知那个泥沼一下把她吸了进去,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可是我们也不敢叫喊。
幸好我没掉进去,就抓紧她的手,死命地往外拽,终于把她拽出来了,然后我们又抓紧逃命。
那天还下着小雨,我俩全身都淋湿了,听着四周环绕着找寻我们的声音,我俩瑟瑟发抖、紧紧地抱在一起躲在玉米地的深处,一声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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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像一阵阵冷风,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我们,让我们感到无助而悲凉,仿佛身处深渊边缘。
(一时兴起给自己做了一条裙子)
一直躲到了黑夜降临,周围再也听不到了他们的动静,我们才敢慢慢地从玉米地里面出来。
我们不敢去找周边村民帮助,因为周边有些村民跟他们有联系,一旦被村民发现,我们很有可能会被送回去。
我们一路躲躲藏藏、战战兢兢地逃到了安全地带。因为那个北京女孩是老人,有资格用手机,我们用她手机里的钱买了车票,顺利地到了她家。
我在她家养了一个多月,身体恢复后才回家了。
被囚禁期间,那些坏人担心学校会报警找我,就监视着我,让我用手机给我的辅导员办了休学,所以我也没办法继续上学。
我爸妈担心邻居亲戚朋友们知道我被骗,被囚禁,没上学的事,就带着我到他们打工的地方打工,在这里我认识了我老公。
我们俩在一个厂打工,他对我各种照顾,给我买了很多我自己从来都舍不得买的东西,带我体验了很多这一辈子从来没体验过的新鲜事物。
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
(老公下班了,带着我和娃出门散步)
即使我后来又去天津上学,他也会每天给我打视频电话,关心我的生活。特别是我查出有严重的抑郁症后,他就辞了工作,来天津陪伴我,陪我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我上大学是助学贷款,生活费家里也会给一些,但大部分是我老公给的,相当于我的大学是我老公把我供出来的。
所以,我大学一毕业,就打算跟他结婚。
我爸妈知道我的打算后,坚决反对,并用断绝母女关系来威胁我。他们拿出一个账本,清算着从小到大他们给我花了多少钱,我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哪个父母会像我爸妈这样,把从小到大在我身上花的每一笔钱都清清楚楚地记在本上,并扬言如果不把钱还给他们的话就起诉我。
我对他们彻底死心了【来源:baike.zgpxjkc.com】,恨不得快快逃离这个冰冷的家。
我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地嫁给了我老公,甚至连结婚的流程都没有,更不要说要求他们家有房有车了。
(老公休息了,带我和娃出来玩)
结婚后,我和老公在他工作的地方过了一段二人世界,幸福感满满,直到我怀孕要生孩子了,才回老家和公公婆婆住一起。
但童年的经历是我一生的阴影,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对父母辈的陌生人有本能的恐惧和抵触。
老公在外打工,我每天面对公婆很不自在。只要他们在,我都不太敢自己做饭吃,不太敢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儿。
他们只要说一句不好的,我就会觉得他们看不起我。那感受就和我当初寄养在别人家,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的时候一模一样,我越来越讨厌他们,甚至开始讨厌我老公。
终于有一天,我和婆婆彻底吵翻了,彼此用最恶毒的话谩骂对方,老公就接我和孩子到他打工的地方。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我的心情好多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一家三口在饭馆吃饭)
甜蜜的日子总是很短,现实的问题出现了。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我下定决心不让孩子离开我的身边,不让她像我小时候看别人的脸色活着,甚至被虐待。我要自己在家带孩子,只是这样我就没法出去工作。
而老公一个人工作,他只有小学文化,干的是体力活,工资不高,要养一家三口,经济压力就很大。
还有老公在工地上做小工,经常到处跑去做活,工作地点不稳定,我带着孩子没法跟他随时搬家。生活一段时间后,我又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家。
我之所以愿意回老家,是因为公爹已经去世,婆婆出去打工了,我不用和他们一起生活。
(带娃玩,发现自己变得沧桑了)
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个想法,想回去做自媒体,边带孩子,边拍摄山村的生活状态,讲述我们的故事,挣些生活费。
如果时机成熟的话,希望能够直播带货,把大山里的山货卖出去,改善我们的生活,让女儿开心快乐地成长!
谁的生活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人生路总会遇到荆棘的,总有很多艰难的旅程要一个人面对,总要经历过苦难才会成长。
而那些所有打不死我的,都会让我更加坚强!
为了女儿,努力吧,我可以的!
【口述:阿玲】
【撰文:小月林夕】
【编辑:晓柒】
我们无法体验不同的人生,却能在这里感受不一样的生命轨迹,这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生命的点滴,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人生,感谢您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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