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盛夏夜晚,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公园里不时传来蝉鸣声和广场舞的音乐声。刺眼的路灯下,两个人影坐在长椅上,显得格外孤寂。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气息,但闷热的气流让人喘不过气来。公园里的人逐渐散去,只有我们老两口依旧坐在那儿,仿佛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我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老年机,擦了擦满是汗水的屏幕,手指颤抖着拨打着那个已经无数次拨通却始终无人接听的号码。
电话那头依然是冷冰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老伴,大儿子的号码还是打不通。”我无力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声音带着沙哑和疲惫。
老伴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包,不时拿出毛巾擦着汗,她眼神茫然,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她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这么热的天,咱们今晚该去哪儿啊?”
我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望着远处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啊,两套房子,一觉醒来全没了。”
老伴听到这话,眼眶顿时红了,低声抽泣着:“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把房子都给小儿子……”
“别说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有些生硬,“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晚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我的心里却如同被烈日炙烤着,充满了悔恨和无助。
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两套拆迁房,原本是给我们养老的保障,可如今却一无所有。眼前的这个夏夜如此闷热,但比起我心中的煎熬,这点暑气算得了什么?
回想起这几十年的人生,我忍不住苦笑。年轻时,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种田地。
1957年,我出生在农村,那时家里日子过得很苦。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身体不好,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我从小就发誓,要出人头地,改变家里的状况。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在田里干活,烈日当头晒得人头晕眼花,汗水顺着额头不停往下淌。
父亲在一旁干活,时不时抬头看我几眼,担心我撑不住。
“爹,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您享清福。”我当时一边干活一边对父亲说,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父亲笑了笑,擦了擦汗:“好儿子,爹相信你。记得多喝水,别中暑了。”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但没多久就返城工作,日子总算有了些起色。
我在单位里干得很卖力,也慢慢成为了骨干。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有了点盼头。
1980年,经人介绍,我结识了我的第一任妻子。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我们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很幸福。
1981年,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我还记得那天,正是盛夏,天气热得像个火炉,但看到儿子出生时,我的心里却满是喜悦和激动。
那一刻,所有的炎热和疲惫都被儿子的哭声冲散,全家人都沉浸在欢笑中。
然而,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1984年,妻子突然查出患了重病,医治无效,很快就离开了我们。
那段时间,我几乎彻夜未眠,守在医院的走廊里,听着外面蝉鸣声不断,心里却充满了绝望。
妻子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虚弱地说:“张哥,外面蝉鸣声这么响,孩子就交给你了……”
妻子走后,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那时候我还年轻,既要工作维持生计,又要照顾年幼的大儿子,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为了让大儿子有个更好的生活,我四处奔波,打几份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1986年,我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伴。她比我小几岁,性格泼辣,能干利索。我们很快结婚,1988年,小儿子出生了。
那时,我以为生活终于可以安定下来,毕竟有了新的妻子和小儿子,日子总该慢慢好起来了吧。
可我没想到,新妻子对大儿子一直心存芥蒂。她不愿意接受大儿子,总觉得他是个累赘。
那年夏天,天气炎热得让人窒息,我们一家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新妻子突然抱怨起来:“这孩子总让我想起你前妻,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么热的天,我们为什么还要挤在一起?”
我愣住了,看着她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儿子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可能舍得把他撇下?
可新妻子却步步紧逼:“你选吧,要么他,要么我和小儿子!”
我看着她的脸,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儿子,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外面的蝉鸣声一阵阵传来,仿佛要把我的心撕裂。
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我们搬家,大儿子留在农村。”
就这样,我带着新妻子和小儿子搬进了城里,留下大儿子一个人待在农村老家。
那天,我带着家人离开时,大儿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汗水和泪水模糊了他的脸。我心里一阵刺痛,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大儿子在农村艰苦地生活着,但他很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那段时间,我很少回去看他,心里充满了愧疚。可每次回去,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每次见到他,我都能感受到那无形的隔阂。
后来,他考上了重点大学,我心里既为他骄傲,又感到深深的自责。
那年夏天,我本想亲自送他去学校,但他拒绝了。
“儿子,爸为你骄傲。这么热的天,要不要爸送你去学校?”我试探性地问他。
大儿子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已经收拾好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炙热的阳光中,心里一阵阵刺痛,仿佛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已经渐行渐远。
后来,家里拆迁,政府给了我们两套房子。这是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的希望,我想着这两套房子可以给我们养老用。
然而,老伴却不同意,她觉得小儿子还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房子,生活不太好过,这两套房子应该都给小儿子。
我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经不住老伴的劝说,最终决定把两套房子都给了小儿子。我们找了律师,签下了相关协议。那天,天气依旧炎热,闷热的办公室里没有空调,汗水顺着我的脖子不停地往下流。我看着手里的协议,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签了字。
大儿子听说我们把房子都给了小儿子,顿时火冒三丈。他怒气冲冲地找上门,质问我:“爸,这两套房子为什么都给弟弟?难道我就不需要吗?”
我无力地解释:“儿子,你弟弟还小,需要我们的帮助。这两套房子……”
“那我呢?”大儿子打断了我的话,眼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我从小就不需要父爱吗?在那么热的农村,我是怎么长大的?你们根本没有想过我!”
“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够了!”大儿子猛地摔门而去,外面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雷声阵阵,仿佛在宣泄着他内心的愤怒与不满。从那天起,大儿子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彻底决裂。
时光飞逝,转眼间八年过去了。小儿子拿到了房子后,态度大变。原来那个在我们面前乖巧懂事的孩子,开始以各种借口推脱赡养责任。
起初,他还愿意让我们住在他家,可没过多久,他就找各种理由把我们赶了出去。
“儿啊,你怎么能这样对爸妈?外面这么热……”我无力地恳求着。
小儿子却冷冷地回道:“这房子是我的,你们爱住哪住哪去。我这儿可没有空调给你们用!”
我彻底心灰意冷,没想到一生辛苦为儿女操劳,最终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我们试图联系大儿子,想要修复关系,但他的电话始终打不通。我顶着烈日,去他曾经的住处打听,却发现他早已搬走,音讯全无。
如今,我们老两口只能在这闷热的公园长椅上过夜,回忆起往事,心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蝉鸣声依旧刺耳,空气依旧闷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着我们的无助和失败。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可对我们来说,这并不意味着新的希望,而是更多的迷茫和酷暑的煎熬。我搀扶着老伴,离开了长椅,朝着未知的未来走去。我们的脚步沉重,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我终于明白,偏心的后果远比我想象的更为可怕。亲情需要用心经营,而不是用物质来衡量。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才是为人父母应尽的责任。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