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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一直羡慕别人的家乡,比如鲁迅的故乡绍兴、茅盾的故乡乌镇、沈从文的故乡边城凤凰、贾平凹的故乡陕西商州、汪曾祺的故乡江苏高邮,等等。觉得自己的家乡不那么光彩夺目,名人少,故事少,总有逃离的想法。其实,我的家乡潍坊,跟这些地方比,并不逊色。

近日,“宋词高地·词韵潍坊”全国书法邀请展在诸城博物馆开幕(据说还要到青州展览)。展出的是当代书法家的作品,书写的是苏东坡和李清照的诗词。为什么让书法家写他们的作品呢?因为他们在这里生活过,好多诗词就写在这里。

看着那些耳熟能详的经典诗词被书法家用自己的才情和功夫呈现在宣纸上,故乡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我这才深切体味到,苏东坡、李清照一直没有走远,其实离我们很近很近,仿佛他们就活在我们中间,跟我们谈天说地,吟风弄月,把酒话别。穿越时空的笔墨,一下子唤醒了我麻木的神经。家乡原来美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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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生活在这里,我也喝酒,我怎么写不出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也喝醉过酒,我怎么就写不出李清照的“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在酒醉后迷路于荷花深处的情景,充满了清新别致、生动有趣的画面感。我怎么就不会描摹呢?

潍坊这片土地上留下过苏李的脚印,也留下过我的脚印,我怎么就没感觉到脚底下的文气。我是不是麻木了?其实也不奇怪,十岁前,家乡人没有一个告诉我苏东坡在这里生活过。十五岁上初中,倒是老师提过,但我当时感觉不到苏轼在我们身边的意义。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几年后,看了著名历史学家赵俪生的回忆文章,才知道我的故乡也文脉充盈。他在回忆录的开头是这样写的:“我出生在山东省偏东偏南的一片平原之上。假如沂蒙山是山东省的一条脊梁骨的话,那么我的老家就在沂蒙山的东尽头处。水流以脊骨为界,向南流的有沂水和沭水,向北流的有潍水、猕水、淄水和胶莱河。在潍水的支流浯水之滨,就坐落着我的故乡景芝镇,它坐落在诸(城)、胶(州)四县间几乎等距离的方位上。在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中记载着,景芝是明清之际山东的四大镇之一……这一带,是苏东坡所说的‘桑麻之野’。”我第一次把故乡跟苏东坡联系,再读苏轼的词句,就跟故乡有了对应。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就又麻木了。看来,文化符号需要不断复习、入脑入心。

文化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就像一座桥梁,让我们能够与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人产生共鸣和亲近感。我们通过阅读苏轼李清照,可以感受古人的智慧和情感;通过欣赏传统艺术,可以领略不同文化的魅力;甚至通过品尝传统美食,也能让我们与古人的生活方式产生联系。文化让我们与千年前的苏李亲近,是独特的韵味让我们亲近,是时代的笔墨让我们亲近。

亲近苏轼和李清照的方式有很多,用笔墨亲近,直观、古雅。当年苏轼、李清照就是用毛笔写的,我们读的诗词大多是印刷体,用毛笔还原诗词的美,也许更能体味出诗词的原意。书法是观照中国文化的便捷方式,熊秉明先生曾说:“中国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后来书论家韩玉涛先生在《中国书学》一书中有一则譬句:“书法是写意的哲学艺术。”书法并不摹拟任何实物,它们只是点线、竖横的结构,然而它们是活泼的、有生命的。一笔一画,笔墨传情。

好故事是讲出来的,写出来的,画出来的,或者说,一个地方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是留心整理出来的,挖掘出来的。看景不如听景,听景就有了个人的想象,个人的创造。

只要留心,每个人的家乡都有独特的美。家乡的魅力需要凝视,需要深情地凝视。

(大众新闻记者 逄春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