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沙

这棵树,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树,是棵枫树。

树长在离村三里远的马路边,树干需要四五个成人才能合抱。每到夏天,大树郁郁葱葱,村里的孩子都在树下玩,外面是艳阳高照,树下却凉风习习。

这棵大树的树干有个大洞,可以钻进一个小孩。大洞是如何形成的,我也不是很明白,从我记事起这个树洞就在了。

乡下的树,一般都有主人,但这棵树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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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古树往往会得到格外的“敬重”,甚至有树大成精的说法,善男信女们会在树下焚香。我经常看到树下有香烛与烟灰。

上小学的时候,这棵树出现了异象。每到天气转变的时候,大树周遭白雾袅袅,经久不散。村人以为有“神灵”,初一月半常有人膜拜。其实要解释“白雾”也简单,因为大树华荫如盖,树下土壤是湿润的,空气是阴凉的,一旦外面气温过高,树冠下就会有水汽升腾上来。

这棵树在十里八乡非常有名,慢慢地成为一个地名。当时有趟班车必经此处,乘客大都是沿线农民。售票员经常以这棵大树作为参考物来收取车票,后来,这棵大树就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小车站。

大约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大树的树杈上长出了一棵新树,这大概是鸟儿留下的种子。新树长势非常好,一年一年在拔个子。没有人关心老树,秋天来了,枫叶凋零,而那棵长在树杈上的树,还是绿油油的。

高考那年,这棵树更奇怪了,一边的树叶黄黄的、蔫蔫的;另一边却是绿绿的。记得有次骑车经过,刚好下起大雨,我在树下躲雨,发现树洞里有雨水流下来,显然树干被贯通了。

高考放榜那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顶着烈日去二十多里外的镇上学校看自己的分数,我没有上录取分数线。回来时心情差到了极点,半路上雷电交加,强烈的雷电把大地都劈得微微颤动,就像电影里的场景。

我在马路边的一户农家避雨,屋里有位老太太,她看我神情不太对,一直问我哪里人,现在到哪去。雷雨终于停了,我推出自行车,马路上全是水和被大风吹落的树枝,老太太似乎不放心,嘱咐我:“小伙子,骑车小心点!”

快骑到村子时,我发现有些不对头,因为马路边缺少了什么。再骑近些看,那棵大树竟然被雷电削去了一大半,像小山一样的树冠倒在马路中间,堵住了交通。村里有人拿着锯子、柴刀,有的砍下树枝,有的在锯树干,他们说反正这树不是谁家的,好像在分享一顿免费的美餐。

锯开硕大的树干时,他们发现树干里有很大的树根,原来长在树杈上的那棵树,竟然贯通了这棵大树的身体。

如今,这条马路已经拓宽至四车道,每次开车经过,我就会想起这个地方曾经有一棵大树,会想起那个雷电交加的日子,马路边躲过雨的房子,还有那位慈悲的老太太,房子早已拆迁,而老太太估计也不在人世了。

毕竟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

(本文作者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