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1岁3个月的大儿子被保姆拐走,朱晓娟夫妻俩伤心欲绝,四处奔走寻找。
朱晓娟为儿子登的寻人启事
整整折腾了三年,他们才终于在一起儿童拐卖大案中,侥幸寻回了儿子。
失而复得,人间幸事,朱晓娟将全部的精力、心血、宠爱都浇筑在了大儿子身上,后来出生的小儿子一度被交给祖父母看管。
一晃23年过去,她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
本以为可以坐享清福,没想到当年的保姆却突然公开现身,称自己良心发现,决定把当年偷走的孩子还给朱晓娟夫妇。
朱晓娟
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孩子才是朱晓娟的亲生儿子?
朱晓娟是四川重庆人,她长相出众,家庭优越,在医院有份稳定工作,出嫁之后很快又 有了儿子。
她给孩子取名叫程若麟,有聪明珍贵的意思。
工作踏实,丈夫顾家,儿子可爱,生活似乎已经无可挑剔,朱晓娟沉浸在幸福里,以为今后的人生都会如此度过。
朱晓娟在家里
这天她一如往常去上班,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保姆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孩子拐走了,让她赶紧回来。
朱晓娟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保姆把孩子拐走了?
她火急火燎从医院往家跑,路上一直在想保姆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越想越着急,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却只看到儿子的婴儿车上空空如也。
而保姆罗宣菊的行李也被收拾一空,俨然是已经带着孩子跑了。
朱晓娟立即报警,又忍不住自己四处找寻了自己孩子的身影,可是始终一无所获。
当时的劳务市场远没有现在这么正规,缺乏相应的管理系统,监控也没有那么发达,警方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只能再次询问朱晓娟有没有其他具体信息。
回忆起自己家保姆的种种细节,朱晓娟简直心乱如麻,她觉得罗宣菊老实又本分,怎么会把孩子拐走呢?
当时朱晓娟刚出月子,养了几天就准备回去上班,怕家里母亲带孩子顾不过来,于是和丈夫商量请了个保姆。
在附近的劳务市场上,丈夫寻找到一个面相老实的年轻女子。
朱晓娟核对了她的身份证,虽然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模糊,但具体信息还是很清楚:
上面显示她名叫罗宣菊,18岁,家住重庆忠县农村。
据她自己解释,是家里太穷了,想出来挣口饭吃。
罗宣菊就这么留了下来,朱晓娟白天上班,罗宣菊就在家帮着老人照看孩子。
这女孩工作确实很认真,还会主动抱着小程若麟出门透气遛弯,朱晓娟和丈夫都觉得很放心——
结果这种放心只持续了一周,她的儿子就被这个老实憨厚的农村保姆给拐走了。
亲生儿子不知所踪,朱晓娟心急如焚,她顾不上工作,挨家挨户询问孩子的踪迹,还在报纸上登载了孩子丢失的消息。
他们又根据当时罗宣菊身份证上的信息,辗转来到重庆忠县农村。
令人没想到的是,“罗宣菊”早在几年前被拐卖到了山东。
朱晓娟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山东,好容易找到了罗宣菊,却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保姆。
真正的罗宣菊解释说,自己早几年去城里打工,丢过身份证——
朱晓娟估计,他们家的“罗宣菊”应该就是个人贩子,偷走人家的身份证,冒名顶替出去打工,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拐卖孩子!
唯一的希望断在这张身份证上,朱晓娟心如刀割,可她没办法放弃,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在此之后,她就和丈夫一起踏上了漫长的寻子路,无论听到哪里有走丢孩子的事,她都会前去求证。
三年下来,全国各大省市都留下了朱晓娟寻找儿子的脚步,她和丈夫的二十余万积蓄,全部花在找孩子的路上。
光是刊登程若麟走失信息的报纸,都攒了厚厚一摞,而朱晓娟总是以泪洗面,不断自责,人也日渐憔悴。
也许是上天垂怜,1995年,朱晓娟又生了一个儿子。
孩子的到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庭带来了一丝生机,然而看着一天天茁壮成长的小儿子,他们心里总是忍不住想到丢失的大儿子。
或许是上天看到了朱晓娟夫妻的诚意,1995年的7月,一则被拐卖儿童获得解救的消息传来。
当时河南省兰考县警方解救了十几名从四川拐卖出来的孩子,而这些孩子中有一个叫许盼盼的,无论年龄和长相,都和符合之前朱晓娟的描述,很有可能就是小若麟。
朱晓娟与丈夫立刻赶到兰考县,见到盼盼的第一眼,丈夫程小平就抑制不住狂喜。
“盼盼一定就是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朱晓娟却心怀疑虑,她记得小程若麟耳朵很大,耳垂也圆圆的,左大腿外侧还有一黑痣,可眼前的盼盼却没有招风耳和那颗黑痣。
虽然五官虽与程若麟1岁时的照片相似,但为人母的直觉,总是让她觉得不对劲。
为了保险起见,朱晓娟夫妻又带着孩子到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做了亲子鉴定。
经过半个多月的等待,河南省法医鉴定中心出具DNA鉴定报告,清楚写着——被拐儿童盼盼与朱晓娟夫妇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朱晓娟不停地用手来回摩挲着报告单,泪如雨下。
失而复得、有惊无险,都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情感。
她不再对儿子的外貌变化起疑,反正有DNA检测报告在手,夫妇俩欢天喜地把盼盼接回了家。
抱着重新开始的想法,他们给盼盼取了个新名字,程俊齐。
出于对孩子的愧疚,程家人都在极力去补偿程俊齐,不管是情感还是物质,都不舍得再让孩子受委屈。
为了弥补三年来大儿子缺失的母爱,朱晓娟更是一心一意宠爱着孩子,甚至顾不上小儿子,把孩子送到奶奶家寄养。
她不敢再请保姆,为了时刻陪伴孩子,她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带着大儿子去学习跆拳道、学习绘画、辅导他学习。
在月薪只有几百元的20世纪80年代,朱晓娟给小俊齐买了一千多块钱的圆号,和将近4000块钱的萨克斯。
她给孩子请了一对一的老师,一个小时就要花几十块钱。
这种几乎报复性的补偿在别人看来有些过分,但对于朱晓娟自己来说,只有她知道,这是对自己曾经错误的弥补。
“他已经受了很多苦,我想把过去的东西都给孩子补上。”
在程俊齐十岁的时候,朱晓娟和丈夫离婚了。
但她一直坚持把两个儿子放在身边抚养,一边在医院工作,一边兼职卖保险赚外快,只想给孩子们最好的成长环境。
程俊齐和弟弟相比,学习成绩比较差,少年时期还有些小叛逆,朱晓娟付出了十二分发爱与耐心,一点点把孩子的性格养好。
好在她的力气没有白费,两个孩子都很争气,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一个从事金融,一个在汽车公司做销售。
对于朱晓娟来说,也算是该苦尽甘来享清福的时候了。
然而生活的戏剧性从未停止,2018年,一通陌生的电话搅乱了一家人所有的生活——
电话里,对方自称是《重庆晚报》的记者,他告诉朱晓娟她丢失26年的儿子找到了。
听到这,朱晓娟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可当看到记者发来的这个名叫刘金心的照片,她心里咯噔一下,彻底呆住了!
圆脸蛋,大眼睛,眉目间和自己像极了。
朱晓娟看看刘金心的照片,看看大儿子再看看小儿子,顿时觉得天翻地覆。
记者告诉朱晓娟,二十多年前,有个保姆偷偷地抱走了雇主家的孩子,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受到寻亲节目感召,对当年的所作所为十分后悔。
所以她现在想联系到孩子的亲生父母,把偷走的孩子还回来。
记者希望她能配合做亲子鉴定,因为无论是时间节点还是外貌长相,这个刘金心都很符合她当年走失儿子的特征。
朱晓娟抱着怀疑的态度,再次选择了做亲子鉴定
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她和养了二十多年的程俊齐并没有血缘关系,
而陌生的刘金心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如此戏剧性的结局,朱晓娟无法接受,她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而这段被尘封了26年的往事,也终于随着她的泪水被冲刷出真相——
保姆“罗宣菊”的真实姓名叫何小平,四川南充人,出来上班做保姆之前,她结过婚,还有过两个孩子。
不过这两个孩子都没能活下来,村里人嘲笑何小平没本事,还有人说她八字重,克孩子。
甚至有人说她得先去抱养个别人的孩子回来,把她的八字压住,才能在日后养活自己的孩子。
何小平相当迷信,立即就相信了这个说法,决定替人去做保姆,伺机下手偷走孩子——
这个可怜无辜的“别人家孩子”,就是当时刚刚满月的程若麟。
当时她刚进城,捡到一张名叫“罗宣菊”的身份证。
于是何小平叠上了罗宣菊的“马甲”,在程家干了一个星期,趁家里人不注意,把小若麟抱回了自己家。
她给小若麟上了户口,用自己夭折的二儿子名字给小若麟换了称呼:刘金心。
不知道是真有“压八字”的说法,还是机缘巧合,刘金心来家后不久,何小平真的又生下来一个十分健康的孩子。
何晓平和丈夫顿时对刘金心失去了所有的温情与爱,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拖油瓶”了。
后来回忆起自己的成长过程,刘金心的神态就会变得格外沉重。
在如此偏激的环境中长大,刘金心的身心都带着莫名的颓败感,他还不到三十岁,白头发就已经密密麻麻,眼神也像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
他不愿去回忆那些打骂交杂的日子,那种一听见养父摩托车声,就害怕到缩起来的恐惧感,让他时隔多年依然浑身难受。
与此同时,他原本幸福快乐的童年时光,正发生在千里之外。
由于亲子鉴定检测的只是基因的某个片段,而不是人体全部的几万个基因片段,所以亲子鉴定的结果永远不可能是100%,而只会是99.99%。
那个DNA鉴定技术还不完善的年代下,朱晓娟一家就成为了那0.01%的意外。
因为河南高院出具的亲子鉴定出现了失误,原本与朱晓娟毫无亲子关系的许盼盼,就这么误打误撞成了程俊齐。
程俊齐本人毫不知情,他享用着本属于刘金心的成长过程,享受着因为愧疚而报复性宠溺的母爱。
2018年2月6日,朱晓娟与刘金心在重庆市公安局分别多年后第一次见面。
母子二人忍不住抱头痛哭,看着亲生儿子这些年被摧残成这样,朱晓娟更是心疼不已。
她觉得何晓平不是良心发现归还儿子,所谓被寻亲节目感动的说法,也是骗人的。
她就是觉得自己有了亲儿子,又看刘金心没大出息,不想再养了,这才要“还给自己”。
而刘金心自己也承认,来认亲前,养母何晓平曾叮嘱自己,找准机会向朱晓娟一家要钱,来还他们房子的贷款。
偷走自己的孩子,对他加以虐待,还挑唆孩子回来要钱——朱晓娟对何晓平忍无可忍,不止一次想将何晓平告上法庭,要求严惩。
奈何刘金心自己不忍看到养母遭此严惩,三番两次拒绝生母对养母提出诉讼,甚至放话说,如果何晓平进了监狱,他就会与朱晓娟断绝关系。
一次错误,毁掉了三个家庭与两个孩子的人生,更毁掉了朱晓娟作为母亲所有的感情。
刘金心依然生活在四川。
他本能上知道要和生母多亲近,但多年来的生活习惯一时改不过来,加上他童年时代曾经受过何小平夫妇日复一日的冷落、虐待、家暴,已经养成了冷漠待人的习惯。
他会在逢年过节去看望朱晓娟,但母子两人还是有着疏离隔阂;
至于程俊齐就更加无辜,他本是个被拐卖的孩子,因为一次又一次意外,彻底失去了最佳认亲时间;
又因为和朱晓娟二十多年的亲情羁绊,他表示自己不会再去寻找亲生父母,会一直留在朱晓娟身边。
而朱晓娟本人,已经为两个“真真假假”的儿子折腾了一辈子,原本幸福的生活,碎成了一地玻璃渣。
她最终还是将何晓平告上了法庭。
只是无论对方被判多重的罪,都无法让朱晓娟的一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