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走向覆亡的北洋（六）——消失的皖系②
袁世凯想要称帝时，作为他左膀右臂的‘北洋之虎’段祺瑞和‘北洋之犬’冯国璋都反对，但是这两人反对的方式却截然不同。
人在北京的段祺瑞，选择了辞去总理职务以示自己不赞成袁世凯称帝。然后无官一身轻的他多次面见袁世凯，仅以个人恳切劝袁世凯打消称帝的念头。而驻守在南京的冯国璋却选择了公开反对，并且他还和南方的共和派联名反对。
段祺瑞和冯国璋不同的做派，使得两人在袁世凯心中的地位大为变化。
袁世凯对冯国璋的惩罚造就了直皖矛盾
袁世凯病危之时，将段祺瑞纳入了自己的后继者名单。
而对于冯国璋，袁世凯在生前就给予了他惩戒，1915年借上海镇守使郑汝成被刺的机会，在本属于江苏督军辖下的上海，废黜镇守使设立地位独立的淞沪护军使。而淞沪护军使的人选一直都是段祺瑞一派，这使得浙江督军卢永祥实控了上海。
直系之所以一直在经济上不太好，与袁世凯当年这招釜底抽薪有着因果关系。而直皖之间之所以矛盾那么大，上海无疑是两者的一个矛盾丛生点。
因此直皖矛盾的根源，也来源于袁世凯的御下之术。
也正是由于卢永祥控制着大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外贸港，因此直皖战争后尽管他已经成为了皖系掌控一省督军中的独苗，直系还是投鼠忌器没有立即用武力解决他。
由于卢永祥一直都对段祺瑞忠心耿耿，由于卢永祥如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对于皖系这块最后的自留地，直系渐渐也就失去了耐心。主张以战争手段解决卢永祥的呼声，在直系内部日渐高涨起来。随着积极主张对卢永祥动武的齐燮【xiè】元出任江苏督军，直系武力进攻浙江已经如箭在弦上了。
而曹锟其后的骚操作，也使得直系和卢永祥直接撕破了脸。
曹锟贿选
赢得了直皖大战后，直系实控达到了十省之多，直系无疑是中国当时首屈一指的势力，在国际上代表了中国。因此已经年满耳顺之龄的直系首领曹锟，自然而然地对北洋总统大位动起了心思。
直系的智囊吴景濂却在这时向吴佩孚，提出了一个十分高明的釜底抽薪之计。
吴景濂指出孙中山先生之所以在广州另立政府师出有名，是因为当年袁世凯解散国会，而紧随其后的府院之争中大总统黎元洪又被张勋逼走。吴景濂认为直系现在应该解散段祺瑞搞的安福国会重开当年的国会，并且接回黎元洪重任大总统，让他和一众赴广州的议员都完成他们本来的任期。
吴景濂此计毒辣啊，直系如果完全按照他的计策行事，那么广州军政府可就失去了存在的所有法理依据了。以孙中山先生的为人，多半就会解散军政府继续回上海隐居。
然而曹锟急于成为北洋大总统，所以虽然在吴佩孚地劝说下他勉强接受了吴景濂的计策，请黎元洪重新出山。但是他心念念大总统宝座，因此仅仅只过了一年时间便又逼迫黎元洪辞职。
直系此时实际上已经分裂为了曹锟和吴佩孚两大派，曹锟一系主要掌握政权，而吴佩孚一系掌握兵权。在北洋这个大乱世里，刀把子显然比印把子更有话语权。但是吴佩孚十分感激当年曹锟的提拔之恩，因此他扮演起了当年冯国璋的角色，在重大事情上还是唯曹锟马首是瞻，尽可能地维持直系内部团结。
所以尽管吴佩孚知道曹锟这么急于求成会坏事，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不做过多干预。
由于曹锟的急于求成逼走了黎元洪，这使得直系的真实目的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吴景濂的釜底抽薪之计也就此宣告破产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曹锟贿选。
在赶黎元洪走的同时，曹锟便已经在大撒银子贿赂国会议员，为其后的大总统选举做冲击了。
在黎元洪第三次出任和卸任总统中都出了大力的直系将领直隶省长王承斌，为了讨好曹锟，利用职权在直隶省搜刮了500万元给曹锟作为贿选经费。这让一直比较穷的直系，终于能成功收买到符合选举大总统门槛的议员了。
这大总统可真是天价啊，1918年徐树铮编练五个旅也才花了325万元而已啊，据说光是鞍前马后为曹锟贿选出力的吴景濂一人就获得了40多万元！
然而1923年6月27日，浙江督军卢永祥向全国通电，揭露了曹锟贿选的事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国其后掀起了对曹锟贿选口诛笔伐的浪潮，浙江籍众议员邵瑞彭更是将自己收到的贿选支票影印出来，成为了保存至今的唯一实证。
卢永祥发出揭露曹锟贿选的通电后，直系的在江苏的督军齐燮元随即开始了战争动员，准备武力进攻卢永祥一劳永逸地解决上海问题。而由于卢永祥的通电已经彻底激怒了曹锟，所以这次吴佩孚也没法再拦着了。
但是最终仗却没打起来，表面原因是上海的金融工商大佬们出来劝和，但最可能的原因还是江浙双方尚未完成军事准备。
为了争取时间，也为了对舆论有个交代，在卢永祥周边的被直系控制的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先后与卢永祥签订了‘和平公约’，规定签约的各省不得容留、收编外省军队。
从这个内容看，无疑对于孤立的卢永祥，这个公约其实更为有利。这应该是出自吴佩孚的授意，他希望不用战争手段就整合原北洋的势力，一劳永逸地解决与皖系的矛盾。
直系之所以会签这么一个看起来吃亏的公约，除了向卢永祥表达善意加以笼络外，应该也是为了避免卢永祥倒向南方的广州军政府，于是提前给他上了一个紧箍咒。警告他如果敢引粤军入境，就会遭到直系的围攻。
所以这也是一个困住卢永祥的牢笼。
直系重开国会也只是走个过场，所以随便外界怎么批评，1923年10月5日议会照常在选举会主席吴景濂主持下进行总统选举，而10月10日曹锟如期当选北洋大总统。
然而10月12日，卢永祥发布通电拒绝承认曹锟的总统地位。
卢永祥为何积极当反直系的出头鸟，这其中的是非曲直缺乏当事人的自诉，因此我们只能是猜测了。以北洋军阀朝秦暮楚的尿性，按理说卢永祥不该这么硬刚直系。如果他真的这么厌恶直系，当年直皖战争时也不会保持中立拒不参与了。
卢永祥与直系的矛盾主要在上海的归属上，因此码字的猜测，会不会是当年直皖战争时直系向卢永祥承诺过什么，但是其后却食言了，于是卢永祥就此和直系老死不相往来。
但不管怎么说，在那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还有卢永祥这样的忠贞者，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而就在卢永祥通电不承认曹锟当选大总统的同月，徐树铮在福建策动王永泉赶走了亲近直系的督军李厚基，这令吴佩孚捞到了一个出兵福建的机会。在逼迫代理大总统之位的黎元洪下令讨伐徐树铮成功后，吴佩孚命令北洋第二师师长孙传芳率部入闽。
孙传芳成功地逼降了王永泉，直系成功地控制了福建省，完成了对卢永祥的三面包围。
事情到了这一步，卢永祥和直系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加之直系此时外部环境正在日趋恶化，因此直系积极地在寻找对卢永祥出兵的借口。
之前直系与卢永祥签的和平公约本是防患于未然的一步棋，不过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这将很快成为了直系出兵浙江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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