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连看了几篇大同小异的文章,都说诸葛亮之所以辅佐刘备而不投奔曹操,是因为诸葛亮跟曹操有仇:曹操屠戮徐州的时候,把琅琊郡的诸葛亮一家打得背井离乡到了荆州依附刘表,所以不管曹操怎么拉拢,诸葛亮都不会给他打工。

这种说法看起来有一定道理,因为曹操屠戮徐州是真的,诸葛亮一家从琅琊郡搬到荆州也是真的。

有时候两句真话凑在一起,就能变成一个谎言:那两件事根本就不是同时发生的,因果关系和时间顺序颠倒后,就构成了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谎言。事实上诸葛亮跟曹操根本就没有破家之仇,诸葛亮家族欠着袁术人情、跟刘家有仇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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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来看曹操屠徐州的时间和后果,这在《三国志·武帝纪》中是有明确记载的:“兴平元年夏,(曹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邀击)太祖。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兴平元年是公元194年,诸葛亮生于汉灵帝光和四年,也就是公元181年,曹操屠戮徐州的时候,诸葛亮虚岁十四,在古代已经算半个成年人了,如果是女子的话,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

诸葛亮老家在琅琊郡阳都县,也就是现在的山东省沂南县, 西汉末年的琅琊郡下辖的阳都、东安、莒县、开阳、临沂确实属于徐州刺史部,但是曹操屠徐州、刘备领徐州的时候,诸葛亮一家早就搬走了。

诸葛亮搬家,还要感谢袁术,这件事在《三国志·诸葛亮传》中写得很清楚:“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也。父珪,字君贡,汉末为太山郡丞。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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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山就是泰山,泰山郡隶属兖州刺史部,郡丞是太守的佐官,是一郡的二把手,基本相当于地级市常务副市长。按照汉朝官制,州郡一级的官员,是一定要带家属赴任的,并不像明朝或清朝,很多封疆大吏都在老家买良田设祠堂、在京城购置房产。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诸葛珪病逝,八岁的诸葛亮和弟弟诸葛均被叔父诸葛玄收养,已经十五岁的诸葛瑾继承父亲家业,后来迁入了东吴:“瑾少游京师,治毛诗、尚书、左氏春秋,汉末避乱江东。”

诸葛亮在父亲病逝后并没有回到琅琊郡,而是跟随叔父诸葛玄一起去了豫章郡——豫章郡和九江郡其实是一个郡,不过是名字改来改去而已,东汉末年的豫章郡管辖的县和侯国有十八个:南昌县、庐陵县、彭泽县、鄱阳县、历陵县、余干县、柴桑县、艾县、赣县、新淦县、南城县、建成县、宜春县、海昏(侯国)、雩都县、鄡阳县、南野县、安平(侯国)。

熟悉三国历史的读者当然知道,豫章郡后来是孙权的地盘,下面的十六个县分别是南昌、海昏、新淦、建城、上蔡、永修、建昌、吴平、西安、彭泽、艾、宜丰、阳乐、富城、新吴、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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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着现在的南昌挺大,可能会以为豫章郡也不小,其实豫章郡在汉末只有六万七千户,三十五万多人,这在当时也算一个大郡了。

诸葛玄就是因为这个大郡而赔上了性命,《献帝春秋》记载:“豫章太守周术病卒,刘表上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治南昌。汉朝闻周术死,遣朱皓代玄。皓从扬州刺史刘繇求兵击玄,玄退屯西城,皓入南昌。建安二年正月,西城民反,杀玄,送首诣繇。”

诸葛玄的豫章太守之位是袁术给的,刘表上书朝廷也没有得到批准,而是派来了新太守朱皓,这应该是建安元年的事情,因为第二年,诸葛玄的首级就被西城反叛者(也可能不是反叛者)送到了刘繇面前。

这个刘繇,跟刘表是亲戚,跟刘备也是亲戚:刘繇是齐悼惠王刘肥(刘邦庶长子)之后,刘表是鲁恭王刘余(汉景帝刘启之子)之后,刘备是中山靖王刘胜(汉景帝刘启之子)之后,这三位都是汉太祖高皇帝刘邦那一脉,刘备和刘表的关系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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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汉末年,谁的兵多谁就能占据一个州郡并得到朝廷认可,可能是诸葛玄的实力不够,这才在争夺豫章郡管理权的时候被杀,而导致诸葛玄被杀的主要原因,就是刘繇支持朝廷任命的朱皓,刘表一看“同宗兄弟”出手,也不好意思派兵与朝廷对抗,于是诸葛玄就悲剧了。

那个跟诸葛玄争夺豫章郡的朱皓也没有好下场,他被刘繇派来的援兵统帅笮融,然后刘繇又杀了笮融,这件事在《三国志·卷四十九·吴书四·刘繇太史慈士燮传》和《献帝春秋》中均有记载:“繇屯彭泽,又使融助皓讨刘表所用太守诸葛玄。融到,诈杀皓,代领郡事。繇进讨融,为融所破,更复招合属县,攻破融。融败走入山,为民所杀,繇寻病卒,时年四十二。”

不管诸葛玄的太守之位是谁给的、合不合规矩,诸葛亮都跟曹操没有深仇大恨,因为曹操成气候并大肆杀戮的时候,诸葛亮一家都不在徐州,真正跟诸葛亮有杀叔父之仇的,是刘备的本家刘繇。

说来说去,袁术刘表也好,刘繇笮融朱皓也罢,他们之间的争权夺利打打杀杀,都跟曹操没关系,事实上曹操对诸葛亮还是很欣赏的,在赤壁之战后,还动了招揽诸葛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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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诸葛四友中的徐庶徐元直、孟建孟公威、石韬石广元都已经加入曹营,徐庶也不是一言不发,后来还当了靠说话参人吃饭的御史中丞,这个职务,相当于朱元璋驾前的刘基刘伯温。

曹操招揽诸葛亮,《魏武帝文集》收录了曹操写给诸葛亮的信(《与诸葛亮书》):“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

曹操送诸葛亮五斤鸡舌香的含义,很多同行都解读过,而咱们今天的话题,是讨论诸葛亮跟曹操有没有新仇旧恨:从时间上推断,诸葛亮终其一生都没见过曹操的面,诸葛家族也不是被曹操赶出琅琊郡,综合所有史料分析,我们倒是能发现诸葛亮家欠着袁术的人情,刘繇和刘表在诸葛玄被杀一事上,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个是发兵攻打,一个是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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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对刘备忠贞不渝是真的,但是诸葛亮跟曹操有仇,却纯属胡说八道,如果不细看相关史料,我们还真以为诸葛亮辅佐刘备打击曹操是为了报私仇,那可真是往诸葛丞相身上泼脏水了:诸葛亮的志向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别说跟曹操没有私仇,即使有,只要曹操忠于汉室,诸葛亮也不会与他作对。

诸葛亮与曹操所谓的“私仇”既然已经被史料证明是子虚乌有,我们最后就可以问这样一个问题了:既然两家没有宿怨,诸葛亮收到五斤鸡舌香后加入曹营(也可以说是归汉),官爵能否超过徐庶或荀彧贾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