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文创作激励计划#

口述:于宝珍 记录:闲置的老教师

傍晚吃过晚饭和村里左邻右舍的妇女们一起聊天,一位婶子问我:“你哥哥们这几天地里那么忙,只知道给你娘做清水面条和玉米糊糊,你不去给你娘做做饭,让她换换口味?”

我说:“不去,咱们村祖祖辈辈老祖业产都是给儿子,儿子养老,这是有数的,我的责任是给公公婆婆养老,哥哥们给父母养老,用不着我。”

婶子啧啧摇了摇头:“你心可够狠的,整天坐在这里聊大天,也不去给你娘做饭!”

我知道婶子是我母亲找来的说客,但是我并不想接这个话茬,直接找了个理由,回家了。话虽然说的硬,但一进家门,我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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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生在这里,也嫁在这里;

那个年代,父母都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为此,我们女孩们自懂话开始,便被灌输付出、成全兄弟的思想,以至于当年我和村里的同龄女孩儿们,都会以给娘家、给兄弟换来多少东西为炫耀的资本,现在想想,很是可悲;

我上面有两个哥哥,加上我,一共三个孩子,在那个年代,算是孩子少的家庭了,父亲又在村里有个一官半职,所以日子过得比当时村里别的人家殷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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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是妹妹,但是在家里,完全是姐姐兼保姆的作用,从记事起,我就开始做饭,农村的土灶够不着,我需要站在一把木头小凳子上,才能熬玉米糊糊;土灶需要烧柴火、拉风箱,我一个手拽不动风箱,两个手拽,吃力的一下一下拉着,知道把全家人的饭做好;

当年农村没有水管、没有水井,全村都要挑水吃,我人小,提着烧水壶去提水;10岁,便开始用麻袋提着父母和哥哥的衣服,跟着村里妇女们去河边洗衣服,我做这些的时候,两个哥哥在村里东跑西颠,别人家男孩还上山捡点柴火,我的两个哥哥却什么都不做,只玩;

为此我不止一次向母亲提出抗议,母亲永远都是一句话:

“谁让你是女孩子了?女人天生就是干这个的,爹娘那么忙,你不干让谁干,难道让你哥哥两个男孩子干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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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生活,思想也随着母亲不断地洗脑,已经彻底的发生了转变,早已默认我生来就应该是给家庭和哥哥们提供保姆式服务的;

再加上村里同龄女孩都是这样过日子,我们每天约着一起挑水、一起洗衣服、一起搓麻线、纳鞋底给各自的兄弟们做鞋,虽然辛苦,但是有伙伴,日子倒也快乐;

转眼间,两个哥哥到了该“说媳妇儿”的年龄,母亲想要给两个哥哥每人置办一处宅基地盖房子,便让父亲求到村长跟前,父亲虽然在村里有一点官职,但是很小,人又老实,所以并不想出面,但是拗不过母亲每天唠叨,再加上他本很也很想赶紧给两个哥哥每人说一房媳妇,所以便提了礼物,去求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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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倒是答应的很爽快,但是提了一个条件:让我嫁给他的三儿子。父亲当下便回绝了,因为村长的三儿子脑子有点问题,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终究不是一个能正常交流和生活的人,所以父亲又提着被村长退回来的礼物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父亲回到家把这事情来龙去脉一说,母亲勃然大怒,冲着父亲喊:“你是榆木脑袋吗?一个黄毛丫头换两套宅基地还不行吗?你闺女是金子做的?”

父亲争辩说:“不是宅子的事儿,是妮儿要是嫁给他,那日子怎么过,能过个正常人的日子吗?人长得丑点矮点都行,他那个脑子不正常,这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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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狡辩道:“人家哪里脑子不正常,不就是迟钝点?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了,人样子好、脑子好、家庭又好的,能轮到咱们吗?”

我一听,吓得魂不守舍,村长家老三在村里是出名的“傻子”,虽然不至于傻的不能自理,但是肯定不能正常交流,而且喜欢直愣愣的盯着人看,盯得人心里发毛;

我当时才16岁,正是对婚姻有美好憧憬的年龄,虽然找个很高很帅的不容易,但是找个傻子我也是万万不愿意的,于是我不顾一切的冲到母亲面前,求她说:“娘,我不嫁给他,不行,他真的傻,我们一起玩的香梅是他亲叔伯妹妹,她亲口说过,她那个叔伯哥哥是个傻子,很傻。”

母亲冷冷的看着我:“你害臊不?一个黄花大闺女口口声声嫁不嫁的,嫁不嫁还能轮到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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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求父亲:“爹,我不能嫁给他”。父亲为难的安慰我:“行行行,这事儿再说。”

此后,父母没有再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

直到有一天,我和香梅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她随口说:“你还真行哩,为了你俩哥哥真是能豁得出去,以后我就叫你三嫂了。”

我一下愣了:“啥三嫂?”

香梅左右环顾四周然后小声跟我说:“行啦,这里又没外人,你就别跟我装啦,你爹娘同意你和我傻三哥的婚事了,我大伯都和我爸商量给你们定日子的事儿呢!”

我一下愣了,端着衣服就急匆匆往家赶,回到家就颤抖着问母亲:“娘,为什么别人传说我要和村长家那个三儿子订婚,你和我爹定的吗?”

母亲在给哥哥们洗鞋,头也没抬一下,冷冷的回答:“是啊,怎么了?”

我的头瞬间“翁”一下,大声喊:“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是我过日子,不是你们去跟他过日子,你们不能为了俩哥哥就不顾我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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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啪”一下,把手里的鞋摔到水里:“什么叫不顾你死活,嫁到村长家里你怎么就活不了了,你是去享福了,你还不干?所少人上赶着想嫁呢!”

我哭着喊:“我不加,谁上赶着谁去,反正我就是不去。”

母亲没理我,转身走进了屋里。我跑到屋里拿了一个包袱包了两件衣服就往外跑,母亲见状立马追出来,正巧二哥从外面回来,母亲大喊:“老二,截住她!”

二哥扔下手里的农具,反手就把我拉住了,死死的抱住我,母亲迅速跑过来,抬我的两条腿,仅二哥一个青壮年劳力,我就不是对手了,何况还加上身强力壮的母亲;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绝望,我被二哥从背后架着腋窝,母亲抬着我的两条腿,拼命往院子里拽我,我绝望的大喊;“救命,救救我!”但是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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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把我抬进屋里,母亲让二哥摁住我,她找来一根麻绳,把我捆到床上,然后,当着二哥的面,脱掉了我所有的衣服,

我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赤身裸体的暴露在一个成年男人的面前,那一刻,屈辱、愤怒、绝望充斥着我的全身,我真的很想撕烂他们俩,但是我不是对手;

我就这样像一只被洗净扒光,放在砧板上待宰的羔羊,绝望地等着屠刀落下的那一刻;

随后的半年,我就一丝不挂的被母亲锁在这间小黑屋子里,为了防止我逃跑,一丝能为我遮羞的布条都没有,绝望的是:为了防止我上吊,连捆我的麻绳都被拿走了,半年,吃喝拉撒全在这一间小黑屋里;

直到他们要的宅基地拿到了手,打上了地基,准备建房;直到村长家算的日子到了,我才被众多人监视中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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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经历了非人的监视和折磨,终于等到了我现在的老公,也是我们村里的人,他当年家里很穷,穷到没有媒人给说亲,但是他为人很正直,嫉恶如仇,听说了我的事,便想着救我出来,助我逃跑;

于是他找到了朋友以“请酒”的名义把村长约出去灌醉了,然后带着他的两个兄弟摸到了村长家里把我救出来,本来他给了我10块钱,让我走吧;

我问他我去哪里,他说他也不知道,我说我害怕,我没出过门,问他能不能带我走,我做他媳妇儿,我不怕穷,不怕苦,我就想有个能依赖的人;

他很犹豫,怕村长报复他父母,他的兄弟说:“你们家穷成那个样子,他能报复啥,再说不是还有咱们哥儿几个,总比打光棍子强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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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带着我“跑了”,我们最开始跑到了县城,但是在县城依然提心吊胆,不敢出去找活干,为了有个生计,我们又跑到了省会,在那里捡破烂;

一直到6年后,村里他的兄弟偷偷给我们带话:村长喝酒喝死了,他家垮了,我们如果想回家,可以回家看看;

之后,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村里,又过了几年,用挣来的钱翻盖了老公家的土房子,再之后,我们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又外出打工,他做保安、捡垃圾、卖苦力;我做保姆,照顾失能老人,这样收入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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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间,我的爹娘存了16万块钱,两个哥哥每人8万,村里人都很惊讶,说像我父母这个年龄,能存这么些钱的不多,当时我们家正在困难时期,女儿生过一场大病,父母没有来看过一次,也是我带着女儿在县城住院期间他们给俩哥哥分的钱,从未问过我一句:“你需不需要钱。”

自从回村后,我每年会去看他们三次,平时轻易不登门,因为我知道我也不受欢迎。

我和老公三十多年不断地努力,在省会给儿子和女儿每人买了一处房子,这是我的坚持,如果买,儿子女儿都要有,如果不买,那就都不买。

此时母亲已经年老体迈,终于想起了“母女之情”,开始三天两头找村里的三大妈四大婶给我捎话说想我,我知道她的目的,但是终究是母亲,还是会过去一下,给她洗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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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跟我说:“这段时间你来给我做饭吧,你嫂子们都不管我的事儿,你哥哥们都那么忙,平时干地里的活,还得来给我做饭,太累了,你现在过得不孬,整天在家没事儿,你来吧!”

我拒绝了,当年给俩哥哥分钱时,母亲说:“咱们村祖祖辈辈老祖业产都是给儿子,这是有数的,见过谁家钱给闺女的?”

我也原话跟她说:“娘,我不能来伺候你,咱们村祖祖辈辈都是给公公婆婆养老,这是有数的,见过谁家给娘家爹娘养老的?”

村里人说我:“不能不顾养育之恩”。每次我都冷冷一笑,养育?我何曾被养育过?

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做家务活了,读书读到二年级,刚刚会写自己名字便不让我读书了,回家干活,洗衣、做饭、种地、做工挣钱,所做的这一切全都奉献给了父母和两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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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婚姻给他们换来了两处宅基地,我何曾受过父母的“养育之恩”?如果真有,那是谁对谁有“养育之恩。”

年初,母亲过世了,我哭了一场,我哭并不是因为心疼她离去,只是因为直到她死,也从未爱过我,我生而为人,从不知母爱为何物,这场哭,为自己,也为我们这一场不该有的母女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