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庆典在天安门广场举行,当毛泽东主席健步登上天安门城楼时,观礼台上,著名爱国人士李淑一不停地鼓掌,巴掌都拍红了。这一天,年近六旬的李淑一老人实现了10年的愿望,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毛主席。

当天,李淑一在人民大会堂观看了沈阳部队前进歌舞团演出的五幕大型舞剧《蝶恋花》,谢幕的时候,老人被请上了舞台。她满怀激动地说道,“杨开慧、柳直荀等烈士的形象,应该搬上舞台,只是将我也凑了上去,就受之有愧了。”这一幕,让那些跟《蝶恋花》相关的过往,一幕幕涌上老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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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一是湖南长沙人,出生在1901年,父亲李肖聃跟杨开慧之父杨昌济以及柳直荀之父柳午亭是一起到日本留学的同学,三家交谊颇深,堪称世交。1920年,杨昌济先生在北京去世后,杨开慧跟母亲回到长沙,受到李肖聃先生的热情相待。不久后,杨开慧到李淑一就读的学校读书,两人从此成为同窗挚友。

柳直荀14岁到长沙上中学,就寄居在杨家,跟着杨昌济先生学习。在杨家,柳直荀结识了杨先生的得意门生毛泽东,两人一起参加进步活动。1920年冬,毛泽东跟杨开慧结了婚,接着由杨开慧牵红线,李淑一摆脱了家庭的束缚,和柳直荀自由恋爱,两人在1925年也完婚了。两对夫妻志同道合,亲如兄弟姊妹。

李淑一后来曾回忆起这样一件事:1922年秋的一个黄昏,柳直荀邀李淑一一同前往清水塘。在路过菜园时,李淑一不慎失足摔进粪坑,柳直荀扶着满脚粪泥的她走进屋里,毛泽东和杨开慧一边埋怨一边哈哈大笑。毛泽东同柳直荀到房里谈工作去后,身怀六甲的杨开慧连忙打来水,取出鞋袜让李淑一洗换,并关心地问起她的一些情况,叙旧谈心。

结婚不到3年,长沙发生残杀共产党和革命群众的“马日事变”,时任湖南省政府委员、省农民协会秘书长的柳直荀被迫离开妻儿。离开长沙后,柳直荀随贺龙的部队参加了南昌起义,随后一直在各地参加革命活动。1932年9月,柳直荀在湖北监利因肃反运动被夏曦杀害,时年3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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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直荀离开家时,他们的儿子柳晓昂还只有3个多月,还有一个稍长的女儿。李淑一带着一双儿女,在长沙从事教育工作,艰难度日。杨开慧带着毛岸英回长沙时,曾前往探望李淑一。1929年5月,李淑一被国民党当局抓捕入狱,关押期间,杨开慧多次托人探视。次年,杨开慧也被捕入狱,已经出狱的李淑一冒着风险前往探望,并和父亲李肖聃一起想办法营救。

1930年11月,年仅29岁的杨开慧惨遭杀害,听到好友的死讯,李淑一悲痛欲绝,多次前往板仓看望杨开慧的母亲,并曾动情地对老人说:“开慧牺牲了,我就是您的女儿。”李淑一并未像杨开慧一样投身革命,而是带着一双儿女在长沙教书为生,时常去探望杨开慧的母亲。

1957年1月,毛泽东诗词18首在《诗刊》创刊号首次刊发了,在长沙福湘女中教书的李淑一读完后爱不释手,可也心存疑惑。李淑一记得当年杨开慧曾“炫耀”过一首毛泽东写给她的词,印象中写得很美,可如今只记得前面两句,却没有收在这18首诗词当中。

李淑一于是决定给毛泽东主席写信,索取那首词的全文,当做对当年那段闺蜜之情的纪念。为了不致太过唐突,李淑一先抄写了自己在1933年怀念柳直荀时写的一首词,请毛主席指正。随后才道出真正目的,希望毛主席能将昔日旧作抄写与她,以解她思念亡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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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主席写给杨开慧的那首词叫《虞美人·枕上》,这首词的渊源还要追溯到两人在北京热恋之时,当时杨开慧写了一首诗给自己哥哥的女朋友李崇英,里面有两句是“明年秋色好,能否至吾家?”毛泽东听了后表示,“霞,你说这首赠给我是不是也很合适啊!”随后向杨开慧许诺,自己也一定会写一首诗词送给她。

这个许诺一直拖到婚后,毛泽东到岳阳、华容、南县、常德、湘阴等地考察,了解当地社会经济发展情况和广大人民的生活状况。新婚后的离别虽说短暂,却也让毛泽东的思念之情难以言表。于是,他终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写下一首《虞美人·枕上》: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李淑一抄给毛主席的词则写于1933年夏,当时她已六年没有丈夫柳直荀的消息,并开始听到一些柳直荀牺牲的传闻。李淑一终日思念成梦,在一个晚上梦见柳直荀回来探望她,衣服褴褛,血渍斑斑,见丈夫如此情景,十分悲痛,大哭而醒,和泪填写了《菩萨蛮·惊梦》词一首:

“兰闺索寞翻身早,夜来触动离愁了。底事太难堪?惊依晓梦残。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

毛泽东主席收到这封信后,感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了,他从信的内容中读到了李淑一的炽情,除了对牺牲近30年的丈夫柳直荀的痴情,还有对闺蜜杨开慧的姐妹之情。

毛主席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么多年来,他对杨开慧的牺牲始终没能释怀,他们的儿子毛岸英还牺牲在了朝鲜。对于情同兄弟的柳直荀,毛主席同样深感惋惜,可对他来说,牺牲的“兄弟”又岂止是一个柳直荀呢?包括他的两个亲弟弟毛泽民、毛泽覃,以及无数个为革命奉献出生命的烈士,这些人无不让主席痛心万分。

对于李淑一,毛主席也是十分钦佩的,她独自将柳直荀烈士一双儿女抚养成人,为此一直没再改嫁。在那个战争年月里,能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此外,李淑一还待杨开慧母亲如亲娘,颇为照顾,真是太难得了。

在这复杂情感勾起的万千思绪中,毛主席提笔给李淑一回了一封信,平时因工作繁忙,私人信件多为简短的主席,一连写满了四页信纸。

淑一同志:

惠书收到。过于谦让了。我们是一辈的人,不是前辈后辈关系,你所取的态度不适当,要改。已指出“巫峡”,读者已知所指何处,似不必再出现“三峡”字面。大作读毕,感慨系之。开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写了罢。有《游仙》一首为赠。这种游仙,作者自己不在内,别于古之游仙诗。但词里有之,如咏七夕之类。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暑假或寒假你如有可能,请到板仓代我看一看开慧的墓。此外,你如去看直荀的墓的时候,请为我代致悼意。你如见到柳午亭先生时,请为我代致问候。午亭先生和你有何困难,请告。

为国珍摄。

毛泽东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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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在信的开头先“批评”了一下李淑一,因为李淑一在写给主席的信中多次以后辈自居,这不应该是他们之间该有的关系。在毛泽东看来,他们仍然是朋友,是同辈关系,将他视为前辈,一是生疏,另外也隐含个人崇拜的意思。毛泽东向来最反对搞个人崇拜,因此直白地指出李淑一“态度不妥,要改。”

至于当年写给杨开慧那首《虞美人》,毛泽东显然没有忘记,但他认为当年那首词太过儿女情长,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对杨开慧的感情。于是,他重新填了一首题为《游仙》的词送给李淑一。

《游仙》一词经毛泽东同意后发表,一时引起轰动,后来将题目改为《蝶恋花·答李淑一》,成为绝世名篇。之所以叫“答李淑一”,是因为主席这首词,就是根据李淑一的《菩萨蛮》和的。

李淑一在《菩萨蛮》里问“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主席在词中回答了征人的去处:“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李淑一词的最末两句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而主席答的是“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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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一因为想念牺牲了的亲人而泪满衣衫,而毛泽东则安慰她,“亲人是为革命而牺牲的烈士,他们的死是值得骄傲的,如今革命胜利,他们也该高兴了。”毛泽东对于烈士总是痛心惋惜,而对烈士家属,往往都是用“骄傲”“光荣”聊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