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行五首
01
2024
入夏
一对老棋友，每年一到夏天
便在小区藤萝架下摊开棋盘
摇着蒲扇，喝着大缸茶
从晚饭后一直杀到半夜
五层都能听中气十足的“将军！”
前年，一位去加拿大照看外孙
两个老对手断了联络，小区里
再也听不到摔棋子的脆响。
这几天，藤萝架下又热闹起来
他姥爷回来换护照，要待上几天
晚饭一结束，俩人就迫不及待下楼
摊开棋盘，摆好棋子，杀将起来
直到那声中气十足的“将军”响起
住在五楼的人才觉得，入了夏。
02
2024
买水
狭窄的便利店只几个货架
却有一面墙摆满可乐、矿泉水
还有茶饮、酸奶、气泡水
大瓶、小瓶，方樽和圆杯们
像一簇簇烟花，绽放在夜空。
走进这里，我会第一时间
来到这闪耀的银河之下
眼中闪过独裁、贪婪的光。
心念一动，一条完美征服路线
将可视的诱惑变成唇舌的享用
让我用银包里的礼炮把这些
高高在上的尤物，一一击落。
我一生小心，谦虚、低调
只有这一回，一次叫了两瓶。
03
2024
晨跑
五点半，天便亮了
不出奇的又一日。
永定河边，有人等公交
口罩上面双眼微微眨动。
有人垂钓，帽檐压低。
没有后妃采撷，水草如女妖长发
没有歌声，远处有人甩动响鞭。
在此折返吧，还有五公里
又为何要奔跑呢，身体
被抽打着，心里想着的仍是
从发光的鱼钩上一丝丝
吃下诱人香饵，还要躲开
一条条没拴绳的狗，以及
一张张扑面而来的陌生面孔。
04
2024
当我去世时
当我去世时，我的灵魂
会坐上一条小舟，行驶在
无知无识之河，同船搭载的
只有我的记忆和一副纸笔。
我将远离祖国，完成任务
不要荣名，只求清风一阵
让小舟沿着洋流，在一座座
城市依次停留，我听说——
死人会在月光下交头接耳
把生前不曾言说的故事
诉诸夜空中游吟的风声。
而我，将借着微弱星光
记下每位亡灵话语
让萤火虫飞舞着，带往四荒。
05
2024
我们该如何庆祝今天的重逢
我们在午夜来临前和好。
清晨，鸟儿在窗前鸣叫时
我的手穿过脖颈，从背后握住
你的头发。卧室迷离的味道中
我听到，天空中的沙漏反转了
驱动冥河之舟，继续运送游魂
去工作、购物，去四处享受血食
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风中凋零。
生活，是一次漫长的行刑。
多少次想揣上匕首，手刃仇家
像一对正负电子痛快湮灭，直到
你转过脸，你美丽的双眼阖着。
那么多人，一别，便是永诀
我们又该如何庆祝今天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