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苗若兰站在雪地之中,月光之下,望着那婴儿的小衣小鞋,心中柔情万种,不禁痴了。

胡斐到底能不能平安归来和她相会,他这一刀到底劈下去还是不劈?

胡斐委实难以抉择,手中紧了一紧,正待决绝劈下。可是毕竟心中愤懑,似将炸开,下意识已化作一声长啸出口。

他此时已是天下绝顶高手,内息直如长江大海翻涌,这一啸之威实不啻钱塘怒潮翻涌,实不啻秋风倒卷落叶。

然而他毕竟不曾在北国长居,竟忘了一件大事。

轰隆隆……轰隆隆……只听半空中竟真的传来闷雷也似的声响,同时,有雪沫如雾一般洒落。

糟了,两人心道。电光石火之间,倏地分开,再也顾不得缠斗。

那声响越来越大,几乎只一瞬间便已如霹雳怒吼,而四散的积雪也如天地间起了一场大雾,更多的雪带着毁天灭地之威从山顶轰然砸落。

雪崩了!

胡斐绝望凄凉的想,他还有苗若兰不曾娶,还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在世,还有那么多凤天南似的小人不曾杀,还有那么多美酒不曾喝,还有那么多心事不曾讲……

与此同时那边痴痴等着情郎手拿小衣小鞋的苗若兰已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淹没。

胡斐和苗人凤虽然轻功高强,亦是用尽平生之力向前飞掠,但终究快不过这天地之威,快不过这自然之力,更多的大雪从山顶、从半山滑落,轻而易举便追上了两人……

轻而易举便淹没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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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这是公元1120年12月的的隆冬,论年号则是北宋徽宗宣和二年。全年太多大事可叙,民间虽然疾苦沉疴,幸喜朝堂倒是无事,道君皇帝坐殿,每日只晓把瘦金体翻来覆去的练。

远在山东济州辖下的八百里水乡,自英雄排座次大聚义之后,一向再无战事,渐近岁终,纷纷雪落乾坤,茫茫九州皆白。

此时的南山酒店,旱地忽律朱贵正背叉着手,在门外看雪。

这雪如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

这雪也使他想起那一年,林冲上山,一个豹头环眼的汉子,面带凄苦之色,唰地扯开门帘。

昨日他恰才和豹子头喝过酒叙了些知心言语,料来林冲定不会再有反复,只要把大官人争取到他身边,那么他所谋划的大事,十成至少已得三成。

朱贵仍是从前的打扮: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窄脚靴;他的面貌也并无丝毫变化:三义黄须,身材长大,貌相魁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纵使他身为朱贵的一切譬如身体、譬如记忆,都不曾改变,他也已再不是从前的朱贵。

一切都要从半年前的孟夏,四月的那场大聚会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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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当万吨积雪压在胡斐身上,他来不及思想,也来不及动作,便被深埋。而积雪还在滚滚而下,继续堆积,直到吞没了这片天地,吞没了武侠世界。

然而他终究又醒了过来。

恍如一梦。

北宋。

梁山泊初夏的夜晚也如别处一般,天上有七八个星,空中有两三点雨,间或吹来一阵微风,感受到几分凉意,那些守卫的小兵只好紧一紧身上单薄的衣甲。蚊子也不少,嗡嗡直叫,叮得黑旋风李逵非要拿斧剁了自己。

这日晚间,白天在忠义堂前做醮的四十八员道众只留了两位道童盯着虚皇台,有一个十人小队的巡夜兵丁四处逡巡着。

三更时候,只听得天上一声响,如裂帛相似,正是西北乾方天门上。却是天门开,又唤天眼开,直竖金盘,两头尖,中间阔,亮光如电,彩霞纷腾,一团栲栳大火从中间卷了出来。绕着醮台滚了一遭,直钻入正南地下。

那声巨响早已惊醒了水泊众好汉,当下众人穿衣起来,乱纷纷围到一起。

宋江随即叫人将铁锹铁锄掘开泥土,跟寻火块。

还未掘到三尺,便起出一块石碣来,正面两侧布满了天书文字。

蒙众道中一位玄通道长辨验,正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星名及姓名。

这晚朱贵无论如何难以安睡,心里焦躁无比,分明觉得似有大事发生。

就在他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穹顶时,听到了喀喇喇那声巨响。

宋江令人掘土时,他便就近看着,每掘一锄,他觉得自己的心便跳得更猛烈。

石碣出土,众人只惊奇于其上竟有蝌蚪文字,朱贵却觉得一团蓝色的光晕扑上来,消逝于脑袋中不见。

脑子里阵阵眩晕,像潮信一遍遍冲刷岩石一般。

等到译出文字,念到“天囚星旱地忽律”时,那些潮水忽地静止,然后忽地四散开来,朱贵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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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