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眞覺寺（五塔寺）的百年过往

（2015年初稿，2023年修訂）

　　北京眞覺寺。說起來，不太關注的人，可能一時對不上號。可是一說北京的五塔寺，那在北京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這個眞覺寺原廟宇僧舍早已圮廢，到1949年的時候，僅餘金剛寶座塔(五塔)孤懸在北京城西北郊農事試驗場(西郊公園前身)北牆外長河北岸。周圍是荒塚遍野，在二十世紀初的北京地圖上，這地方標註的是“宋王墳”。在北京與眞覺寺五塔相倣的就是香山碧雲寺的金剛寶座塔了。另外，呼和浩特慈燈寺金剛寶座塔也和眞覺寺的塔相倣。

眞覺寺的西邉不遠處是紫竹院，正北兩里地遙相守望的是大慧寺，再往北直到海淀鎭，基本上就都是曠野荒郊了。眞覺寺除塔之外，還留有幾通石碑、香爐等，清末以來被有心人將散落在附近或其它地方的零散石刻雕件、石碑等物歸攏到眞覺寺和大慧寺，兩寺就收存了不少的石刻件，這也爲後來開闢“石刻博物舘”打下了基礎。1949年，軍隊、教育、科研等機構跑馬佔地，眞覺寺和大慧寺之間，西至白石橋到海淀的道路，東抵鋼鐵研究院這片地界就歸了中央氣象局，就是現在的中國氣象局大院。

眞覺寺位於元代時的大護國仁王寺遺址的中央部分。仁王寺的規模十分宏大，是元代至元七年(1270年)由帝師八思巴(藏人)所建。至元十七年(1280年)八思巴辭世後，在護國仁王寺内建“大窣堵坡(聖佛塔)”，收藏他的眞身舍利。現在基部石臺座四周還保存着元代中統三年(1262年)八思巴致忽必烈的梵、藏文上下並行的新年祝辭（《吉祥海祝辭》）的雕刻。傳元初此塔稱“慶安塔”。據攷，當時的基座上是一大型的覆鉢式塔(卽妙應寺白塔式樣)。元末仁王寺的建築及塔因兵燹圮毀，但塔座應該是保留下了。

關於眞覺寺興建的緣起，史籍記載不詳，比較通行的說法是，明永樂年間，尼泊爾高僧室利沙來到北京，向永樂帝進獻了五尊金佛像和菩提伽耶大塔的圖紙，遂賜建眞覺寺，並下詔爲金佛建塔，成化九年(1473年)十一月建成。金剛寶座塔是依據西來的僧人室利沙的圖紙修建，是印度佛陀伽耶精舍(释迦牟尼得道處迦耶山寺所建的紀念塔)形式的佛塔，以元代遺留的基座爲五塔的塔基。至於此五塔僅是爲室利沙修建還是爲了鎭壓前朝的王氣一直存疑。

金剛寶座四壁全部用漢白玉建造，周身佈滿雕刻，由於石裏的鐵被氧化而呈現出淡淡的橙黃色，金剛寶座內部用磚砌成。金剛寶座下部是一層略呈長方形的須彌座式的石臺基，在須彌座束腰處一周刻有梵文和四大天王、降龍伏虎羅漢、獅子、象、馬、孔雀及大鵬金翅鳥，還雕有法輪、降魔金剛寶杵、瓶、牌和佛教八寶等高浮雕圖案，臺基上面是金剛寶座的座身，座身分五層，每層均有挑出的石製短檐，檐頭刻出筒瓦、勾頭、滴水及椽子，短檐之下周匝全是佛龕，每龕內雕坐佛一尊，佛龕之間用雕有花瓶紋飾的石柱相隔，柱頭並雕出斗拱以承托短檐。寶座的南北兩面正中各開闢券門一座，通入塔室。拱門券面上刻有金翅鳥、獅、象、孔雀、飛羊等圖飾。南面券門之上嵌有“敕建金剛寶座大明成化九年十一月初二日造”的石匾額。南面券門進入塔室，中心有一方形塔柱，柱四面各有佛龕一座，龕內原有佛像已不存。在過室的東西兩側，各有石階梯44級，盤旋而上，通向寶座頂上的罩亭內。

罩亭爲重檐，頂爲圓形攢尖式，下檐爲四方四斜脊式琉璃磚倣木結構。亭爲四方形，南北各開有一座券門，通向寶座頂部的臺面。罩亭內頂上有一蟠龍藻井，這是皇家寺院的標誌。金剛寶座臺面四周都有石護欄圍繞，五座密檐的方塔中，正中的一座高十三層，四角每座高十一層。五座塔的頂上均有一小型覆鉢式塔刹，中塔爲銅製，其它四塔爲石質。中塔須彌座南側腰部的正中位置刻有一雙凸雕佛足，足心向外，下面托以盛開的蓮花。這種凸雕佛足在北京寺院中僅此一處，其他地方的佛足均爲凹刻。

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乾隆帝第一次重修眞覺寺時，爲避雍正帝胤禛名諱，改名爲“正覺寺”。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再修時，改名“大正覺寺”。清末，八國聯軍進京追剿義和團，西郊三山五園再次遭受劫掠焚毀，正覺寺也在此劫中大多建築被焚毀，衹有金剛寶座塔和部分東西厢房留存。民國後，對五塔寺進行了一定的保護，將散佈京郊的一些石刻遺存歸攏到這裏存放，並恢復了眞覺寺原寺名。民間一直俗稱五塔寺，舊時京西百姓重陽節登高，多就近登此塔遠眺以應時令。塔前的兩株銀杏树一雌一雄，树龄逾300年，需三人合抱，堪稱眞覺寺一寶。

關於眞覺寺寺院被毀，有一種說法是1860年被英法聯軍燒毀，衹剩下了金剛寶座塔，但英國人約翰·湯姆森(John Thomson，1868～1872年在中國)的兩幅照片說明1860年英法聯軍洗劫西郊園林後，五塔寺尚存有大殿和廟宇建築，塔座下的丹墀及汉白玉圍欄也是完好的，丹墀上擺放的八個銅香爐也還完好在那兒。還有一種說法認爲受義和團運動波及而寺院被毀，從1900年及以後的照片看，寺院除金剛寶座塔以外的廟宇建築最後毀於庚子之變，是較爲可信的。再一種說法是眞覺寺在1920年代初還保留部分原來建築，1927年北洋政府的蒙藏院以2500元將寺院賣給了一個黃姓商人，這人後又轉賣給了親戚那某，那某遂將寺院包與一個木廠拆除變賣。到1930年，此事被國民政府古物保管委員會知悉，遂叫停。以“該寺建自古代，爲歷史上重要古蹟。前蒙藏院有保管之責，而無賣出之權，此種盜買盜賣，斷難認爲有效”爲理由，議決眞覺寺亟應加以保存，徹底查究盜買盜賣案，嚴處當事人(《世界日報》1930年3月16日第六版有此事件報道)。四百多年的皇家寺院險被徹底毀於一旦，但也衹剩下了金鋼寶座塔。

1961年，眞覺寺五塔被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眞覺寺曾一度被北京動物園佔用，到1980年代才算騰退出來。1987年在眞覺寺正式建立北京石刻藝術博物舘，圈佔範圍如同一座公園。該舘集中收藏了原眞覺寺和大慧寺，以及北京城郊的石刻遺存，現有藏品1200餘件，分有石刻綜合陳列區、功德碑陳列區、墓誌銘陳列區、書法碑帖陳列區、寺廟碑陳列區、會館碑陳列區、石雕陳列區和耶穌會士碑陳列區。其中有元大都的石欄板、明代阜城門箭樓石匾、廣寜門外石道碑、普勝寺臥碑、清代石享堂等珍貴文物。

1870年前後,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側。塔側尚有廟宇建築（疑似五塔左右的對稱碑亭） [(英)約翰·湯姆森 John Thomson]

1870年前後,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東南側。可見塔西有一歇山式重檐建築(碑亭)，塔南有一大殿（像是天王殿様式） [(英)約翰·湯姆森 John Thomson]

1900,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面。選自《中國建築與景觀》攝影集(德文)1926年柏林出版 [(德)恩斯特·柏石曼 Ernst Boerschmann]

1900,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東北面 [(日)山本讃七郎]

1900,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面。

1901,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東北面。選自《攝影日記》 [(德)穆默 Alfons Mumm von Schwarzenstein]

190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面。除塔外，塔南大殿和部分廟宇建築塌毀。

190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面。原註釋：H.G Ponting in Asia 1900 - 1906. China. The Five Tower Pagoda Temple in Peking.

190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面。選自《北清大观》 [(日)児島鷺麿辑]

1905-1910,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面及塔側的銀杏树 [(法)菲尔曼·拉里贝 Firmin Théophile LARIBE]

191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舍利塔西面 [(日)山本讃七郎]

191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東面 [(日)山本讃七郎]

191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東南面 [(日)山本讃七郎]

191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面。

191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北側面。原註釋：Five Tower Pagoda. [美国人摄]

1910年前後,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附近。美軍士兵到此遊玩，倚靠石碑留影。

1924-1927,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北面。原註釋：Shrine with trees, near Beijing [(美)西德尼·甘博 Sidney D. Gamble]

1924-1927,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側面。原註釋：Shrine with trees, near Beijing [(美)西德尼·甘博 Sidney D. Gamble]

1924-1927,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中心主塔塔刹細部，當時覆鉢式鐵塔刹上部已掉。

1930,《世界日報》3月16日第六版報道“五塔寺被盜賣”消息。

1930s,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側。

1932-1936,五塔寺金剛寳座塔東側。選自《亞細亞大觀》。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北側的各時期的石雕件。原註釋：Seated stone animal at Wu ta si.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北側的石碑和石雕件。遠處可見大慧寺的大悲殿，大慧寺和眞覺寺之間，1949年以後就成了中央氣象局的地盤，也就是現在的中國氣象局大院。原註釋：Tortoise stelae, stone animals, and stone figures at Wu ta si.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北側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五塔之局部。原註釋：Detail of Wu ta si showing bells hanging from the eaves of two pagodas.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側 [(德)赫達·莫里循 Morrison Hedda]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西側面。原註釋：Side view of Wu ta si.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須彌座浮雕-寶駒。原註釋：Detail of stone relief work at Wu ta si showing panel with galloping horse.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須彌座浮雕，密宗法器——十字金剛杵(羯磨杵)。原註釋：Detail of stone relief work at Wu ta si.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3,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須彌座石刻浮雕細部。原註釋：Detail of stone relief work with floral motifs at Wu ta si.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36-1940,五塔寺金剛寳座塔北部石碑等石刻件，可見寺院西厢房等屋舍還在。選自《亞細亞大觀》。

1936-1940,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東南面。選自《北京景觀》, 日僞時期出版。

1945,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北側，石碑與石雕 pillar, near Peking

1946,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南側)塔下石雕須彌座前排列的香爐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46,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南側)塔下石雕須彌座前排列的香爐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

1946,眞覺寺(五塔寺)金剛寶座塔北側的石碑和石雕件。遠處可見大慧寺的大悲殿，大慧寺和眞覺寺之間，1949年以後就成了中央氣象局的地盤，也就是現在的中國氣象局大院。原註釋：Tortoise stelae, stone animals, and stone figures at Wu ta si. [(德)赫達·莫里循 Hedda Morri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