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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余保

1952年,曾经由张治中推荐,被蒋介石任命为江南第五游击区少将司令,后在抗日战争中,被任命为杭嘉沪抗日别动队中将总司令的洪宗扬,被以杀害革命志士,私藏枪支的反革命罪,判处死刑。

行刑的那一天早上,洪宗扬被推上汽车,在荷枪实弹的法警们的严密监视下,来到市郊刑场。

就在行刑的前一刻,湖南省副主席谭余保的女儿谭木兰,突然到来。她说:“要杀洪宗扬,得请示周恩来总理。”

那么,谭木兰和父亲与洪宗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她为何会来刑场救这个国民党将领?

周恩来总理得知后,又会做出怎样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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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

1922年,谭木兰出生于湖南省茶陵县舶舫乡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她的父亲叫谭余保。

1926年,中共地下党人员来到这里,开展农民运动,谭余保被推举为洮水乡农民协会的筹委会主任。

次年,谭余保加入中国共产党,开始了他的革命事业。

这一年“马日事变”后,谭余保成为国民党反动派通缉的“暴徒”,12月底,他跟随毛主席率领的革命军,来到井冈山。

1928年,谭余保又回乡开展秘密工作,并于次年担任茶陵县苏维埃政府主席。

多年间,谭余保全身心投入到革命事业中,他也因此忍痛与家人分离。

1932年,蒋介石对井冈山苏区发起“围剿”,派出飞机对苏区投放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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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

谭余保的家乡,也遭到了敌军无情的轰炸。谭余保家的房子被炸成一片废墟,他的母亲、妻子均被炸死,父亲则被白军用枪捅死。

年幼的女儿谭木兰,因为躲在一个三合土筑成的水缸里,才得以保住性命。

敌人走后,谭木兰从瓦砾中爬出来,看着亲人们鲜血淋漓的遗体,谭木兰大哭不止。

当逃上山的村民下山回来看到这幅惨状后,一位老爷爷劝说谭木兰:

“别哭了,去永新县找你父亲吧,他在那里当了大官哩!告诉他早点打回来,打土豪、分田地,解放受苦受难的穷人家……”

在亲人遗体旁哭坐一夜后,谭木兰听从老人的建议,朝着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谭木兰渴了就在河畔边喝口水,饿了就向路边的人家讨碗饭吃,或者是吃点红薯充饥。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她终于来到了父亲谭余保所在的永新县。

一天,谭木兰正在街上走着,一个身穿军装、带着手枪的大高个,挑着半担光洋,行色匆匆地与她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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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余保

谭木兰定睛一看,这不就是父亲谭余保吗?

于是,谭木兰飞奔上去,双手紧紧抱住父亲的腿,边哭边喊:“爸爸!爸爸!”

听到哭喊声,谭余保低头一看,很快就认出了女儿。谭余保放下肩上的担子,心疼的抱住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女儿,愧疚的说道:“娇仔,你受苦了……”

从女儿嘴里得知一家人的悲惨遭遇后,一向不轻易掉眼泪的谭余保,当场大哭起来,怒骂道:

“蒋介石狗娘养的,我和你势不两立!”

随后,一旁的警卫员挑起光洋,谭余保抱起女儿,朝着苏区政府走去。

此后一段时间,谭木兰便与父亲生活在一起。

一天,谭余保对女儿说:“娇仔,我带你去见毛主席、朱总司令他们去。”

谭木兰听后高兴地跳着说:“走,快走,我要见毛主席……”

随后,谭余保牵着女儿的手,来到了列宁小学。

当他们走到毛主席身边时,谭余保对女儿说:“娇仔,叫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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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

看着毛主席,谭木兰高兴地拍手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最喜欢的左轮手枪,就是你送的!”

看到谭木兰这样聪明伶俐,毛主席高兴地一把抱起她,往上跑,对谭余保说:

“谭余保啊,这个‘小精灵’就跟着我吧!”

谭木兰被毛主席的空中抛吓到了,连忙挣脱开来,躲在爸爸谭余保的身后说:“我不,我不……”

随后,谭木兰又被父亲带到朱德跟前。她同样亲热地叫了声“朱总司令”,并鞠了一躬。

朱德高兴地将谭木兰抱在怀里亲了亲。随后,谭木兰又相继向任弼时、陈毅、王震等中央领导问好。

看着谭木兰可爱的样子,毛主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们,他感慨道:

“谭余保,你女儿千里寻父,难得,难得啊!我的几个孩子都失散了,你女儿能来到你身边,你真幸运啊!”

此后,谭木兰便成了井冈山上年龄最小的红军女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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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

当时,根据地被敌军封锁,红军缺粮、缺盐,年幼的谭木兰常常装扮成农家孩子的模样,背着一个竹制的两层背篓,底下放粮食,上面放猪草,通过敌人的哨卡,将粮食送上山去。

有时,她还会将竹子做成的千担中的节巴捅穿,往里面装满食盐,闯过敌人的关卡,送上井冈山。

还有几次,谭木兰赶着几只山羊,通过敌人关卡时,她巧妙与敌人周旋,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红军战士趁机将解决敌人,将粮食与食盐送上山去。

期间,谭木兰还自觉养成了白天睡觉,晚上在营地外围观察情况的习惯。

好几次,都是她率先发现了悄悄摸上山的敌人。

每当发现敌人,她就会奔向营房,喊醒战士,叫醒父亲,投入战斗。

由于游击战常常需要翻山越岭,打土豪没收的银元不好保存,谭余保决定将这些钱登记在册,分发给核心人物,捆在腰间保管。

谭木兰的旧棉袄里面,也藏了16根金条。

无论走到哪里,谭木兰都要先摸摸自己的棉衣,只有摸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她才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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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英

1933年,项英来到谭余保的营地,谭余保让谭木兰拿出身上的金条,交给项英,转交中央苏区银行。

项英高兴地摸着谭木兰的脑袋说道:“谢谢娇仔!”

1934年,中央红军开始战略性转移,谭余保根据组织上的指示,留在苏区打游击。

在凛冽的寒风中,谭余保的游击队与白军在棋盘山相遇。由于对方人多势众,谭余保的部队被围困。

在白军的步步紧逼下,包围圈越来越小,子弹就在谭余保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大家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

为了突破敌人的包围圈,谭余保拼尽全力,率部杀出一条血路。年幼的谭木兰,也像那些红军战士一样,跟在父亲的身后奔跑着。

就在队伍冲出棋盘山,谭余保正要殿后出山时,忽然听到女儿谭木兰在身后哭喊着:“爸爸,爸爸……”

谭余保停下脚步往后看,此时,谭木兰正好从柴草丛中奔过来,她的衣裤早已被荆棘扯得稀烂,腿上也尽是一道道伤痕,鲜血直流。

谭余保心疼极了,他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抱起女儿。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听到逐渐逼上来的白军喊道:“抓活的!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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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余保晚年

危急关头,谭余保的警卫员谭东仔,看着首长犹豫不决的样子,着急地催促道:“首长!革命利益为重!快跑!”

谭余保舍不得女儿,一动不动。谭东仔再次催促道:“首长!革命利益为重!您要三思啊!”

谭余保心痛极了,他的脚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沉重到抬不起来……他亲吻着女儿,流下两行热泪。

此时,白军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继续大叫着:“抓活的!抓活的!”

一旁的谭东仔再也等不及了,他冲上去,将谭木兰从谭余保手中夺过来,转身放到一丛冬茅窝中。

随即对谭余保说:“首长,快走!”

谭余保痛哭流涕,嘴里说着:

“娇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奶奶,对不起你爷爷……”

随后,他忍痛转身,与谭东仔一起冲出棋盘山。

谭木兰被放到冬茅窝里后,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后,谭余保等人已经离去,敌人也不见了。

谭木兰忍着身上的刺痛,爬出冬茅窝,经过牺牲了的游击队员身边,朝山下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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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时期的谭木兰

一路上,她又渴又饿,渴了还能爬到水圳边喝几口水,饿了却没办法。

因此,已经两三天没有吃东西的谭木兰,还没爬多久,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又继续往前爬。

但没爬多远,谭木兰又晕了过去。

幸好一个打柴的农民路过,将谭木兰背回自己家里。打柴人的老婆给谭木兰喂了点米汤,谭木兰才又苏醒过来。

由于在父亲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年幼的谭木兰非常警觉。当打柴人夫妇询问谭木兰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时,谭木兰编了个谎话。

因为,她担心说出真实身份后,被白军知道了,会杀死她。

考虑到共产党打土豪,但不会随便杀土豪的家人,谭木兰对打柴人夫妇说:“我是土豪仔,掉羊(绑票)过来的。”

打柴人夫妇担心惹麻烦,便将谭木兰送到了国民党攸县凤岭乡乡公所。他们想让白军将这个“土豪仔”送回财主家。

没想到,谭木兰刚来到乡公所没几天,时任湘东铲共义勇队总队长洪宗扬就来到乡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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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宗扬晚年

看到谭木兰后,洪宗扬觉得这个小女孩伶俐可人,非常喜欢。

于是,他问谭木兰:“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啊?”

谭木兰依旧保持高度警惕,闭口不说话。

洪宗扬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给谭木兰,谭木兰依旧不理他。

就在此时,谭木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不是爸爸部下的游击队支队副队长——许成生叔叔吗?

这个熟悉的面孔,让年幼的谭木兰放下了所有的警惕。她激动地喊道:“许叔叔!”

听到谭木兰的叫声,许成生走过来,仔细端详这个小女孩。

很快,许成生兴奋说道:“这不是谭余保的女儿吗?”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小女孩,竟然是共产党高级将领谭余保的女儿!

只是,此时的谭木兰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许叔叔,早已不是之前的许叔叔。

许成生早已叛变,他不再是谭余保的游击队支队副队长,而是敌人的一个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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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军校

很快,有人提出要斩草除根,将谭木兰处理掉。还有人要求,马上执行!

之前对谭木兰表现出喜爱之情的洪宗扬,突然挥手阻止:“慢!”

此时的洪宗扬,内心十分矛盾。他曾是黄埔二期的学生,早期加入共产党后,曾是著名红军将领方维夏的部下,深得方维夏的器重。

土地革命时期,洪宗扬曾在攸县担任农民自卫队队长。

当时,时任湖南省长的何健,疯狂镇压农民运动。洪宗扬被捕后,叛变革命,被何健任命为湘东铲共义勇军总队长。

他真的不忍心杀掉这个无辜的小孩。这样做,是不符合孙中山先生所说的“民生”精神的。

况且,他自己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

但是,谭木兰是共产党高官的孩子,如果庇护她,上面怪罪下来怎么办?洪宗扬纠结不已。

就在洪宗扬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的太太何文秀提出,要认谭木兰当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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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健

考虑到与太太结婚多年,一直没能生下一个孩子,洪宗扬当即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为了保守秘密,洪宗扬对在场所有人说道:

“我要收这个孩子为义女,以后就对外宣称是我太太所生的!还请兄弟们一定帮我保守秘密,我将感激不尽!”

就这样,谭木兰成了洪宗扬夫妇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

1937年,国共两党达成合作抗日协议。遵照中共中央东南分局的指示,散驻在各地的湘赣游击队,要集中到莲花县陇上,进行整训。

整训结束后,谭余保前往攸县等地,与国民党方面进行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谈判。

当时,谭余保最先去的就是洪宗扬所在的攸县。因为,他得知女儿在洪宗扬那里。

一来是想见见女儿,二来,洪宗扬夫妇对谭木兰非常好,谭余保先到洪宗扬家里,可能会增加谈判成功的可能性。

于是,1938年的春节,谭余保带着一班人马,来到攸县。

在洪宗扬等人的陪同下,谭余保前往攸县县政府赴宴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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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华日军

期间,谭余保向国民党方面讲述了中共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一致抵抗日本侵略者的宣言,以及抗日救国的十大纲领。

在洪宗扬的协调下,谈判取得成功,双方签署了“摒弃前嫌,合作抗日,释放政治犯,实行言论自由”等协议。

会后,洪宗扬主动执行协议,亲自打开牢门,释放了20多名共产党人。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中统特务董达夫背着洪宗扬,试图给谭余保等人摆一场鸿门宴,趁机行刺他们。

好在,谭木兰利用与攸县上层人物女儿交往的机会,得知了董达夫的阴谋。

于是,谭木兰赶紧将这场阴谋告诉父亲。最终,谭余保等人在洪宗扬的护送下,离开攸县。

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撕毁协议发动内战,谭木兰的两个父亲,再次站到对立面。

1949年8月,谭余保到长沙出任副省长后,将女儿谭木兰接了过来。时隔多年,父女二人再见面,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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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木兰(左)

在此之前,谭余保曾多次提出要将女儿带走。但是,谭木兰因为不舍义父洪宗扬,便没有追随父亲。

随后,组织上将谭木兰安排在革命大学进行学习。毕业后,谭木兰被分配到湖南省公安厅工作。

此时,谭木兰虽然重新与父亲团聚,但他并没有忘记养育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洪宗扬。

工作之余,谭木兰也会抽出时间去看望他们。

只是,随着蒋介石败走台湾,洪宗扬也只能回到老家务农。

1952年,洪宗扬被以杀害革命志士,以及私藏枪支罪,判处死刑。

于是,就出现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谭木兰要求请示周恩来总理的原因是,洪宗扬此前释放过革命志士,还为游击队留下过枪支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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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

原来,1939年,洪宗扬出任杭嘉沪抗日别动队中将总司令后,曾秘密将12支步枪、200多个手榴弹,以及一门山炮,留给苏区抗日游击队。

很快,电话就打到了周恩来的办公室。经过调查,周恩来念及洪宗扬抗日有功,抚养谭木兰有情,而且还曾给游击队枪支弹药,次日下达指示:

洪宗扬是黄埔二期的学生,他的情况我知道,可以不杀,另行处理。

最终,洪宗扬由死刑改为无期徒刑,在湖南省耒阳煤矿新生劳改场服刑。

1954年,谭木兰与中学教师陈福汉结婚。在耒阳煤矿服刑的洪宗扬得知后,狱中托人给义女送了几尺布料。

这份礼物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代表了他这个养父对于义女的爱。

此后,谭木兰工作之余,在看望亲生父亲的同时,也会去耒阳看望义父,给他送点吃的、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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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木兰与丈夫晚年合影

1975年,洪宗扬被特赦。出狱后,他匆匆赶赴长沙,去找义女谭木兰,告诉她自己出狱的喜讯。

见到谭木兰后,洪宗扬激动的说:

“是谭余保救了我,是周总理救了我,是共产党救了我,也是女儿你救了我……”

不久,谭木兰被调往茶陵县民政局工作,她将义父洪宗扬也一起带回茶陵居住。

1978年的冬天,谭余保因病在长沙疗养,洪宗扬前去看望。谭余保拉着洪宗扬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台湾还没有回归祖国,希望你多做工作,为祖国统一大业多做贡献……”

洪宗扬点头答应。

后来,在组织的安排下,洪宗扬出任攸县政协委员,以及长沙黄埔同学会理事。

在此期间,他为统一战线作了有不少有益工作。这些事情都证明,周恩来总理那个决定是明智的。

1995年,洪宗扬去世。谭木兰请示过有关部门后,将义父的骨灰,安放到了湖南省革命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