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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剧烈的敲门声把我们从沉睡中惊醒。

一个陌生的佤邦战士,自称阿鸣,司令的警卫,奉老总的令“请”我们到鲍府。 金三角是浓雾中险峻的山,让人看不透,金三角人做事无规律可循。

昨天我们一到邦康就被送进鲍府,折腾一番未见到司令,满腹疑虑入睡,今晨又被传召,吉凶难卜。

东方透出生气,空气中弥漫着清湿的气味,乘坐阿鸣驾驶的凌志八缸越野车,眨眼工夫到了森严壁垒的府邸。

二进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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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鲍府,明晰而庄严。

军人、汽车进进出出,此时的鲍府更像一个办公的官邸。

我们被带进了昨晚的客厅,又坐到昨晚的椅子上。

客厅所有窗子大开,徐徐吹进晨风,阳光窜到每个角落,宽敞明亮,昨晚的诡异荡然无存。

四壁悬挂着我们昨晚未曾注意的多幅彩色照片,照片的主角是一个身着草绿缅式军服的中年男人,脸盘颇似鲍县长,眉宇流露刚气,弧形的嘴唇紧抿,敦厚慧黠,我想他就是司令。

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体态丰满的中年女子,与司令在庭园、别墅的合影,并与司令共同接待客人的留影。

拿不准她是否昨晚与我们打招呼的女人,但无疑是一位能陪同司令外交的夫人,并在这家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女人。

照片中的女人,身着茜红套裙,真实出现在我们面前,当然不是从相框里走下,而是从厅门进来的。

女人比照片里看上去年轻,圆润的脸庞,皮肤比一般佤族妇女白,鼻子嘴唇轮廓周正,柔媚细长的眼睛,眼尾弯弯蓄着风情,柔软款款摆动的腰肢,虽有中年发福的趋势,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姿秀逸。

“我带你们去吃早饭。”她说汉话语音柔曼尾音略长,不似昨晚女人的低沉,黑茸茸的眼睛泛波,黄金镶嵌的红宝石项链和手链珠光宝气,身体散发着甘甜水果夹杂油炝葱花的气味。

我断定她不是昨晚与我们打招呼的女人。

女人柔和的语言,温和的微笑,解除了我们的拘谨。

我直率承认,昨天晚饭没吃饱,今晨从睡梦中被带到这里,心里饿得慌。

女人朝前带路走向餐厅,她随意挽在脑后乌黑的头发,伴着她轻盈的脚步如一片墨云飘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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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餐厅里男女侍从悄然肃立,大圆桌上放着两碗黄生生的鸡蛋面,四五个小碟子装葱花、酥肉、酸菜、碎韭菜、油辣椒等配料。

还有一大土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我的喉咙差不多伸出了手。

女人说鲍府的人都吃过早餐了,这些是特为我们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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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咽着口水坐下,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青子捅了我的腰一下,提醒我不要露出贪馋猴急样,起码说点客套话再动筷。

“不好意思啊,因为看着太好吃了,就想马上吃到嘴里。”我停箸对着女人天真地笑笑。

在她温和的目光的鼓励下,“谢谢啊!该怎么称呼您呢?”筷子还是忍不住伸到小碟里夹起一块酥肉,朋友都说我的坦率用一种单纯而漫不经意的表现形式给人好感。

“这些都是我做的,你们喜欢吃,我就高兴了。”女人亲自为我们的面条舀上浮着一层黄油的鸡汤。

“我们家每天十桌八桌的饭菜都是我操持,虽然下人这么多,司令就喜欢吃我做的口味,没办法,只有辛苦咯!”抱怨的口气心甘情愿的乐意。

“你们就叫我二嫂吧。”她对面落座,指导我们放各种配料。

“您就是二太太?是不是县长的阿嫂与您通电话,说过我们要来的事?”我将桌上的一瓶泰国鱼露抬起,倒了几滴在面条里。

女人莞尔一笑,露出细贝样的牙齿,嘴角荡起小小的笑涡,算是答复。

韧性十足的面条,加上鲜美的鸡汤,佐以各种配料,确实太好吃了。

平时我和青子叫嚣只吃水果和蔬菜,此时却把大碗鸡肉面条吃下。

青子即理智停止了进食,我却意犹未尽又舀了一碗鸡汤,把贪吃进行到底。

青子用纸巾擦着嘴,唇际荡过一丝谐谑,我知道她又在取笑我的饕餮行为。

二太太关切地问,要不要再加一碗面。

我因为好吃已超出平常食量,由衷称赞二太太把一碗面条做得比过桥米线还好吃,可以想像她不凡的烹调手艺。

二太太脸绯红声音绵软:“是哦,是哦。”接着说,当年一朋友家办喜事,请她过去帮忙主厨。

司令是这朋友的客人,吃了她做的饭菜赞不绝口,从此两人相识,产生感情,成为司令的二太太。

“哦,美食缔姻缘。”我咽下了一个饱嗝,取出瑞士军刀里的牙签,剔着牙说,虽不太雅观,倒也随意自在。

青子也是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柔声柔气地恭维二太太:“二嫂的厨艺太好了,司令吃了你做的饭,一辈子离不开你。只是我和晓曙惨啦,吃成个膀大腰圆的女大力士,男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青子念念不忘减肥,意志坚定地放弃许多美味,说话讲究艺术,既夸奖了二太太,也讥诮我贪享口腹之欲不顾后果。

说心里话,我也怕长胖,但又抵御不了美食的诱惑,美食当头安慰自己“又不是天天这样吃”

结果总是放任自流大快朵颐,吃完后又追悔莫及:“唉呀,又要长胖一斤啦!”

二太太连连点头,捂着嘴笑,不知是赞同青子的话还是自己想着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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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鲍府受到司令二太太的美味礼遇,心情绝佳。

不但不忧虑长胖问题,反而有精力与青子斗嘴,振振有词地演说:“一个女人活得带劲又强悍(肢体与精神),远比长得漂亮重要得多,我宁愿天天吃二嫂做的饭,长得强壮还适应生存需要。”

二太太饶有兴趣地听我们的谈话,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拿不准用什么态度与我们打交道,目光中些许倨傲无所适从地飘走了,弯弯的月牙眼,温柔贤慧之际忽闪缜密的心思的阴影。

作为司令的二太太,可以说是佤邦的贵妃娘娘,但她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

是个具有甜美外表,内里渗透世俗精明的能干女人。

我们开门见山地说,想听听二嫂的爱情婚姻故事。

二太太略拘谨地承认县长太太与她通过电话,她很乐意,也很配合地向我们讲述她和司令的故事。

司令的二太太,谢国芳,今年四十二岁。

1988年在司令困难时期嫁到鲍家,与司令生育一女两子。她的父母是当阳地区有名的富商,本人极具经济头脑。

她第一次婚姻的丈夫和孩子都已夭折。她从年轻时经商,独立地做珠宝、百货、糖酒、茶叶生意,现东南亚许多城市都有她的珠宝商号。

她自第一个老公孩子死后,郁郁寡欢,到好朋友家帮厨时认识了鲍总(这和我们以后听到的版本有出入),司令很喜欢吃她做的饭菜。

“司令喜欢吃我做的东西。”说到此她抬起了头,细长的眼梢飞到鬓角,脸上露出了能够拉住男人的胃的喜悦与自得。

嫁到了鲍家后(这一段含糊其辞),她父母不同意她做小,要接她回家,司令说:“我自己喜欢她,不关她的事。”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掠过了一巴掌的红晕。

两个男孩骑一辆高档玩具摩托冲到了餐厅的门口,较大的男孩脚点地,对着我们顽皮地做个鬼脸,又骑着摩托一溜烟走了。

二嫂骄傲地告诉我们这是他与司令的两个儿子。

她和司令生的大女儿十岁半,儿子分别是七岁、八岁。

生孩子以后落下了肾病,“两个儿子就是我的安慰。”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成就感。

“司令有几房太太,共有多少儿女?”我唐突地问,又担心惹她生气,密切注视她。

她弯起一对好看的眉毛,斜眼从鼻梁望下去,好像某个厌恶的东西爬到她的领角,勉强大度地说:“司令明媒正娶的就是大太太和我,大太太生了八个娃娃,都是姑娘。我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我明白了她得宠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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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子夸她的香水好闻。

她不无得意,所用化妆品是泰国买的日本资生堂品牌。

她仰起下巴,抬起了头,眼里鱼鳞般的亮光,声音越来越自信了:“现在我每天操办家里的五桌至十桌饭菜,还要管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府上的兵都归我管。”她不仅是成功的珠宝商、房地产开发商,而且致力佤邦的慈善、教育事业。

像西方的一些阔太太,她用自己的钱开办了义务教育幼儿园、孤儿院,且引以自傲地经常参与司令的外事接待。

她向我们传达这样的信息:她是好妻子、好母亲,好管家、贤内助,是鲍府不可替代的角色,是司令的好帮手,能干的生意人,女社会活动家,是佤邦难得的杰出女性。

那么司令的其他女人呢,大太太呢?那个中国小女生呢?

直言探询大太太的事,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轻描淡写地说,大太太赡养公婆,抚养孩子,操持家庭,支持司令打天下,现在旅游、报孙子,衣食无忧地享清福,鲍府的家事重担全落在自己的身上。但自己年轻,理应承担。

我又乘胜追击问到司令的第三个老婆——那个曾与我同事的女大学生,提到她与司令生的四岁的儿子。

二太太听到×××的名字,飞扬的神采顿逝,桃腮带怒、薄面含嗔:“×××是坏女人,不知谁介绍她给司令当秘书,她却勾引司令……”

柔媚的脸通红,“肚子大了我们才知道。大太太泼了她鸡毛水(佤族驱邪的习俗)。司令根本没有正式娶她,生了个儿子,带着跑了,她不爱司令,全是为了钱。”弯弯的眉毛跳了跳,愠怒道,“不要提这个女人了。”

那个中国的小女生败坏了二太太的情绪,她不想说话了,沉闷下来。我们喝着冒清亮小气泡的矿泉水,有些尴尬。

此时,一士兵传令,司令在会客厅里召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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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乘机起身向二太太告别,再次感谢她美味的早餐。

出餐厅经过花园,意外看到胡芳站在一棵挂满青芒果的树下引颈探望。

惊问:“怎么还没回勐冒?”

她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在这等你们,司令叫我们带你们原车转回。”

我的心头一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