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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游没理她,他翻开册子,一页一页的仔细查看。

翻到一半时,他停了下来,眉头轻轻蹙起,认真研读着那一页记录的内容。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他将头抬起来,看向前方一脸莫名的三人。

“这一页是有关不老屯的记述,前几日你们说那里只有两户人家时,我便已经心里生疑,因为那个地方有山有水,适合耕种,怎么人口却越来越少呢?

现在看来,那屯子里的人之所以接连不断的迁走,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蒋惜惜早已忍不住了,急声问道。

程牧游指着书页最下面那几个字,轻声将它们念了出来。

“此地不祥。”

“不祥?意思是说不老屯闹鬼吗?”史今插了一句嘴。

程牧游轻轻摇头。

“那倒不是,据文案记载,不老屯常有死人之事发生,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意外身亡,其死亡人数比周边几个村子的整和还要多。所以渐渐的,屯里的人便觉得这里风水不好,接二连三的迁到了城里。”

他的手指顺着书页向下滑。

“对了,这里还记录了死者的名字,以及那里的居民搬迁后的地址。不过,倒是有两户人家坚持了下来,一直没有迁移出去。”

“就是张睿和他的邻居钟婆婆家吧。”蒋惜惜快速说道。

“没错,这两户人家确实一户姓钟一户姓张。”程牧游的眼睛在书页上静止了。

“而且,那户姓钟的人家也死过人,还是个年轻人。按年龄看,他应该是那位钟婆婆的儿子,名叫钟桧。”

蒋惜惜抓抓脑袋,“这钟桧是如何死的?”

“得病,但是这病来得很突然,是一夜暴毙。”

蒋惜惜叹道:“那钟婆婆可真是个强悍的人呢,儿子死了,她却不像其他人一样离开不老屯,竟然还在那个地方住了一辈子。”

还没容她感叹完,程牧游就站起身,将册子拿到他们几人面前。

“你们几个今天有事做了。”

三人面面相觑,又同时都看向程牧游。

“去找到这些搬迁出去的村民,向他们问清楚当年的情况,我总觉得这屯子里的事蹊跷的很。既然我们找不到翠羽,就只能从这些边角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与案件相关的线索来。”

蒋惜惜在一条曲折的巷子里绕了几个弯,才来到一间又小又旧的院落前。

她看着前面爬着几道裂缝的木门,嘴里嘀咕道:“闻家,嗯,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走向前,刚想敲门,木门却悄然打开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儿挑着担子从院里走出来,看到蒋惜惜堵在门口,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担子鞠躬行礼。

“大人,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你父亲可是闻保森?”

“正是家父,不知大人找家父所为何事?”

蒋惜惜见他脸色发白,赶紧轻轻一笑:“你不要惊慌,我只是想问一问十年前闻休落井一事的详细经过。”

那年轻人却并未放松下来,他朝院内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事已经过了十年,大人为何现在突然要调查此事呢?难道我哥哥的死竟有蹊跷?”

蒋惜惜摇头,“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只是不老屯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合常理,所以官府想重新调查一番,不知可否能找你父亲详谈。”

“大人,那年的事情我早已从父母的口中了解的一清二楚,问他们还不如直接问我。”

蒋惜惜见他面有难色,不禁疑道:“你父亲……”

年轻人低下头,“自从哥哥出事后,家父便一直没从悲痛中走出来,还没到知命之年,就已经神志不清。若是再提起哥哥的事情,我怕会令他病情加重。”

蒋惜惜叹了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世间最难承受之痛,那就有劳你代替闻老先生,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与我听了。”

年轻人背起担子,和蒋惜惜来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两人坐在树根上,年轻人便开始了他的回忆。

“哥哥去世那年我只有五岁,对他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不清了。父亲清醒时,常常说起他,他说哥哥聪慧伶俐,书读的很好,和一般的农家孩子不同。所以对他寄予厚望,盼着他能通过科举,光耀门楣。

可世事无常,十年前那那个夏日,哥哥出去帮害病已久的母亲抓药,却从此一去不归。

那天下着大雨,全村的人冒雨在屯子周围找了整整一宿,却没有寻得哥哥的身影。

二十几天后,我们才在田里的一口水井中发现了他,他全身惨白,口鼻青紫,身体浮肿的像充了气似的。

母亲本来就身子弱,所以在半年后就随哥哥去了,父亲则终日喝酒,来逃避长子惨死的现实,连农活也不再做了。

而我,也在短短时间里变成了一个孤儿一般的孩子,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他抹了把泪,看着蒋惜惜。

“大人,我哥哥当年很明显就是淹死的。大家都说他是不小心失足落水,却不知你们为何又旧事重提呢?”

蒋惜惜递给他一块手绢,“不老屯现在只剩下两户人家,你可知道?”

“不用想也知道,那里应该没多少人敢住了,大家都说不老屯的风水有问题,总死人,所以都陆续搬迁了出来。

可是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风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不老屯,却都安然无事。偏偏那几十年,就接连不断的死人呢?”

蒋惜惜神色凝重,“我和你想的一样,与其说是鬼怪作祟,倒不如说是人心不古。”

她站起身,看向那少年。

“若是又想起了什么,便来新安府找我,我叫蒋惜惜,到了府上报我姓名即可。”

说罢,她便起身离去。

刚走出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蒋大人。”

回过头,见那少年连担子也没拿,急急的冲自己跑来。

“大人,蒋大人,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可能你们官府的人都不知道。”

蒋惜惜立住不动,眉头轻轻蹙起。

“何事?”

“我记得小时候时局动荡,村里经常有逃难过来的人,村民们心善,就将他们安置在一些废弃的宅院中居住。

可是经常住着住着,这些人就会不辞而别,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不见了。

我当时还觉得他们不懂得知恩图报,但是现在一想,他们是不是并没有离开,而是由于某些原因丢了性命,所以才就此消失的。”

他见蒋惜惜没有答话,便轻轻呼唤了她两声。

“蒋大人,蒋大人,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我听明白了,我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她也是在不老屯附近失踪的。”

回到新安府,蒋惜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朝程牧游的书房走去。

还没进门,她就听到史飞史今正在汇报今天下午的“成果。”

“大人,陈家那老太太是在一个大雪天一头栽进雪堆里,就此没再起来,被家里人发现时,身子都僵透了。也是惨啊,闺女刚嫁人,她给送匹好缎子过去,没想到喜变便丧事。”

“胡家的姑娘更倒霉,上山拜佛的时候,从半山腰跌了下来。头撞在石头上,摔得差点认不出人来。”

蒋惜惜聚精会神的听着,却冷不丁被人在后背拍了一把,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她回过头,“刘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刘叙樘浅浅一笑,“程大人在审案子,我不好进去打扰,没想却见你呆若木鸡的站在这里,像丢了魂一样。”

“那大人你怎么看,关于不老屯这些所谓的‘意外’。”

“你都说了是所谓的意外了,我也同意你的看法,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更何况是在发生在同一个地点的这么多巧合。

我相信,这些事件背后一定有一双黑手,就是它,亲自设计了这一出出人间悲剧。”

君生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张睿的那把伞出神,她想起昨日出了医馆后,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君生姑娘,我让娘把银子还给那媒人,你看可好?”

君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若说真心话,她也是喜欢张睿的。

不单单是喜欢他的真诚和朴实,而是爱上了这个人,这个完完整整的张睿。

可是,翠羽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总有道坎子迈不过去。

一想到她那个怯怯的春心初动的样子,君生心里就一阵阵的疼,连带对张睿也不敢倾心以对,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像亲妹妹一般的人。

门环轻响,尤夫人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她坐到君生旁边,将汤递给女儿,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伞。

“这把伞不是我们家的啊。”尤夫人看着手里的伞。

“这是昨日送你回来的那位公子的吗?”

君生点点头,没有否认。

“那公子长得倒是排场,看起来对你也体贴,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呀。”

“他就是张睿。”

尤夫人心里暗暗吃惊,“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君生定睛看着母亲,“娘,您在想什么女儿心里都明白,只是现在翠羽还未找到,我也没心思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等再过些时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再仔细斟酌考量。”

尤夫人担忧的看着她,“不是为娘的担心,只是有很多事情它不等人,就怕到时候你想通了,事态又不如你所愿了。”

君生把空碗递给尤夫人,笑着将她朝门外推。

“好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心里有数的,您就不要再操心了。”

送走母亲后,君生痴痴的看着满院银白色的月光,没来由的,心口突然跳的很厉害。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缕血脉。

她深吸了几口气,抬头望夜空中那轮圆月,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愿翠羽平安归来,愿自己能度过难关,愿张睿平安喜乐,一世无虞。

“啪!”一根金条从地下弹了出来,落在一片绿油油的小白菜上,蹦跶了几下,而后掉进一片泥洼中。

钟婆婆盯着那根金条看了半晌,终于将它捡了起来,她用衣角将上面的泥擦干净,又放在手心仔细抚摩了一会儿。

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到那片小白菜旁边,蹲下身扒开脚下密密的一层菜叶子。

菜叶向两旁分开,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一个黑色的洞口。

洞有井口那么大,里面黑魆魆的,像灌了墨汁似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过,若是趴在洞边仔细聆听,便会听到里面藏着乌鸦的鸣叫,藏着忘川的浪声,藏着亡灵的哭喊,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欲望。

就比如,现在这个满眼贪婪的妇人。

钟婆婆向里面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手里的金条重新扔回洞里。

“不能再出来了,你的原型已经被人看到了,若再出来杀人,咱们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洞里面没了动静,钟婆婆冲里面望了一会儿,扶着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慢悠悠的朝屋里走去。

刚走出两步,背后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她急急的回头,看到菜地里七零八落的躺着十余根金条。

它们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动人的金光,每一道光仿佛都在冲她招手呼唤,等待着她将自己拾起来。

钟婆婆只得又返回洞口,她气急败坏的跺着脚。

“不是老身不想要,只是新来的那位县令着实缠人,我不得不多加小心啊。”

“嘿嘿,婆婆怕什么?”洞里终于有动静了,还是那个又尖又细的声音。

“有我在,保你万事太平,你不是最看不惯东院那对姓张的母子吗?这次,就索性将他俩一起除掉了吧。”

钟婆婆眼珠子轱辘一转,缓缓俯下身子,耳朵几乎贴在洞边了。

“我确实见不得他们每天母慈子孝的在我面前炫耀,不过要除掉他们,可不是易事。毕竟那君生已经见过你两面,虽然都没看得太真切,但是她总不会……”

她的话被洞里那阵淫笑声打断了。

“人啊,总是最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所谓的聪明人,自负得快要登天了,更不会相信别人的话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身年纪大了,话里的弯弯绕绕也都听不懂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嘿嘿嘿嘿……尸骨已经被我移走了,您就放心收下这些金条,静静的等着看好戏吧。”

钟婆婆低头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将菜地里那些金条一一收起,小心翼翼的裹在围裙里面。

然后低头朝洞里喊道:“既然要做,那就宜早不宜迟,千万别留下后患。”

“嘿嘿,我懂。那就明晚吧,我查过黄历了,明天诸事皆宜,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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