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西格尔作为当代克莱因的杰出代表人物之一,她在这篇文章中提出了一个非常新颖的角度来理解自恋。当我们提及自恋状态时,它可以是良性的,里面包含了对好客体的内化。但当我们提及自恋的客体关系时,而这里的自恋是用来防御嫉羡的,它底下隐含了对客体的深刻的破坏。

所有持续的自恋本质上都建立在死亡本能和嫉羡的基础之上。 在本文中,西格尔呈现两个案例,包括一个严重的自恋病人与一个程度较轻的自恋病人,来说明她对自恋的理解与工作推进。如果要让病人从自恋结构中出来,就需要在移情中分析这种原始的自恋客体关系,让病人体验到他嫉羡及其根源。

(全文8867字,预计阅读15分钟)

梅兰妮·克莱因研究的一些临床意义:从自恋中出来

理论部分

60年后再看梅兰妮·克莱因的作品,很难理解她给分析性思维带来的革命的规模。她对早期婴儿(infantile)客体关系和焦虑的发现为精神分析工作增加了一个新的维度。它们让我们内心的婴儿活了起来。她带来的关于婴儿发育的新视角不仅在那些被称为克莱因流派者的人中间产生了新的工作,而且深深地影响了整个精神分析工作的方法,我认为,甚至在那些几乎没有听说过她和反对她的一些发现的人中间也是如此。

在她的论文《移情的起源》(克莱因,1952)中,她说:

多年来,移情被理解为在病人的材料中直接涉及分析师,这一点直到今天仍然如此。我的移情概念植根于发展的最初阶段和无意识的深层,它的范围更广,它包含了一种技术,通过这种技术,可以从呈现的整个材料中推导出移情的无意识元素....因为病人一定会用他过去使用过的方法来处理他在分析师那里重新体验到的冲突和焦虑。也就是说,他远离分析师,就像他试图远离他的原初客体那样;他试图分裂与分析师的关系,要么把分析师当作一个好的人物,要么当作一个坏的人物:他把对精神分析师的一些感受和态度转移到他当前生活中的其他人身上,这是“见诸行动”的一部分。

我想,今天很少有人会反对这种表述,但我想,同样很少有人会理解到,它在1952年仍被认为是新颖的;这种对移情的理解需要对分裂机制和投射性认同进行研究,她曾将其描述为起源于婴儿早期。

众所周知,梅兰妮·克莱因认为原初的客体关系从出生开始就存在。这一观点在今天越来越被接受。早期的客体关系根植于现实和幻想的相互作用。当然,幻想的概念对于理解梅兰妮·克莱因的观点至关重要。她描述了,在欲望和焦虑的驱使下,在幻想中的婴儿是如何以满足愿望和防御的方式来组织他们的客体关系的。幻想是欲望、焦虑和防御的交汇点和结果。对原初幻想功能的理解是她理解移情及其无意识根源的基础。

梅兰妮·克莱因引入了位置的概念来概念化她对早期发展的看法。我不打算重述她的表述,因为我认为听众们都熟悉偏执-分裂和抑郁位置的概念。我只想提醒你,偏执-分裂位置是被对湮灭和分裂的恐惧所支配的。客体关系是与部分客体的关系,防御主要是碎片化(fragmentation)、分裂、投射性认同和理想化。抑郁位置的特点是与所爱的整体客体的矛盾关系,一种萌芽的心理现实感,伴随着对内疚和丧失的焦虑。从一个位置到另一个位置的转变就是从占主导的精神病性功能向神经症性功能的转变。这时,全能减弱,自我力量增强。

位置的概念与发展阶段的概念不同,尽管偏执-分裂的位置被组织得较早。“位置”描述了自我的状态、典型的焦虑、客体关系和防御,这些在每个层面上都持续存在。俄狄浦斯情结本身可以以偏执-分裂或抑郁的方式被组织。偏执-分裂位置的持续存在在不同程度上干扰了抑郁位置的修通,并成为病理学的基础。

从临床的角度来看,在移情过程中认真细致地跟随这两个位置之间的转变和波动会带来最丰厚的回报。对早期婴儿偏执-分裂焦虑和防御以及对抑郁位置的防御的分析,可以减少分裂、迫害和理想化,最终使病人与好的客体建立联系并将其内化。这减轻了早期超我的破坏性,有助于自我的整合,并增强自我的力量。

在这里,我将只讨论早期客体关系对分析自恋的影响。我们现在看到越来越多的自恋和边缘病人,现在有很多关于这个问题的工作,其中很多工作(例如科胡特的)似乎忽略了克莱因的发现及其对自恋的启示。关于自恋,梅兰妮·克莱因只做过两次直接表述。梅兰妮·克莱因对自恋只说了两句直接的话。在她的论文《移情的起源》( 1952)中,她说:

在客体关系之前有一个持续几个月的阶段,这一假设意味着,除了依附于婴儿自己身体上的力比多之外,冲动、幻想、焦虑和防御要么不存在于婴儿身上,要么与客体无关,也就是说,它们将在真空中运作。对非常年幼的儿童的分析告诉我,没有一种本能的冲动、没有一种焦虑的情况、没有一种心理过程不涉及无论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客体……此外,爱与恨、幻想、焦虑和防御也从一开始就起作用,并且从一开始就与客体关系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

在同一篇论文中,她指出: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在小婴儿中的自体情欲(auto-erotism)和自恋与外在和内在客体的第一次关系是同时发生的。我将简要地重申我的假设:自体性欲和自恋包括对内化的好客体的爱和与它的关系,在幻想中,它构成了被爱的身体和自我的一部分。在自体情欲(auto-erotic)的满足和自恋状态中,对这个内化的客体产生了退缩(withdrawal)。

这一假设与弗洛伊德的自体情欲和自恋的阶段的概念相矛盾,后者排除了客体关系。然而,弗洛伊德的观点并不明确;他的一些陈述是相互矛盾的。

她在论文《关于一些精神分裂机制的说明》(克莱因,1946)中第二次详细提到了自恋。在这篇论文中,她区分了自恋状态与自恋客体关系和自恋结构。她将自恋状态与对理想化的内在客体的退缩联系起来(如上所述)。她将自恋的客体关系和结构与投射性认同联系起来。她关于自恋客体关系的观点延续了弗洛伊德关于自恋客体选择的研究,但强调了对客体的控制的要素,而这种要素隐含在投射性认同的概念中。这种观点还与内部结构有关,在其中,对保护性地被占有的客体的再内化影响了自我和超我的结构。

在《嫉羡与感恩》(克莱因,1957)中,她完整地描述了投射性认同作为实现嫉羡的目标的一种手段,同时也是对嫉羡的一种防御——例如,进入客体并接管它的品质。在这方面,她并没有提到自恋。然而,在这个著作中,它隐含着自恋和嫉羡之间一定存在着一种密切的关系。

弗洛伊德对原初自恋(primary narcissism)的描述是,婴儿觉得自己是所有满足的来源。对客体的发现引起了仇恨。我们可以用非常相似的方式来描述嫉羡。梅兰妮·克莱因将原初嫉羡(primary envy)描述为:当意识到生命和美好的源泉在外部时,就会产生一种破坏性的(spoiling)敌意。对我来说,嫉羡和自恋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自恋使我们免于嫉羡(正如罗森菲尔德和其他人所描述的那样)。区别就在于此。如果我们相信有一个长期的自恋阶段,那么嫉羡就会排在幻灭(disillusionment)之后。如果像梅兰妮·克莱因那样,我们认为,对客体关系的意识以及因此产生的嫉羡从一开始就存在,那么自恋可以被视为对嫉羡的防御,因此自恋不是与力比多力量,而是与死亡本能和嫉羡的运作更相关。

M先生

在对一位特别自恋的病人(M先生)的分析中,我认识到了自恋的自我毁灭和破坏性。他的病理很复杂。我们可以将他描述为同性恋者,因为同性恋方面的困难首先将他带入了分析,或者将他描述为躁狂-抑郁患者,因为他在患病过程中出现了精神病性躁狂发作。夸大妄想狂(Megalomania)是一个重要的特征;滥交也是一个重要特征,甚至达到了色情狂的程度。全能和自恋是他病理的核心。M与女性的关系最好地说明了他的客体关系的本质。他很容易把自己幻想成超人。但在他的分析的某个节点,他意识到,他对超人的想法是,他将会如此受人崇拜和爱慕,女人会完全照顾他,他什么都不用做;他自嘲地笑着,意识到自己多么像个婴儿。所以,很显然,他在寻找一个理想的或体贴的母亲。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还需要把他自己婴儿部分的对他人有需要的、贪婪的、好斗的和嫉羡的一面投射到一个女人身上。他有一种幻想,在射精的过程中,他在女人身上植入了一个会占有她们的小矮人,他在植入一种对M先生的需要,而这种需要会永远折磨她们。他的眼睛也扮演着类似的角色。他在实现这些幻想方面相当成功,他的生活主要是被女人和/或逃避她们的要求所消耗。他与内在客体也有类似的关系。他与女性关系背后的一个幻想是,他从女性的乳房上取下了一个乳头;他的阴茎变成了乳头;女人的有洞的乳房被他投射的饥饿和欲望填满,变成了阴道。当这个客体被重新内摄时,他的自我就像一个壳,里面有一个兴奋的和破坏性的带洞的乳房。

他的整个系统都建立在否认依赖和嫉羡之上。这在严重的负面治疗反应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在一次度假前进行了密集的精神分析工作后,他成功地改善了与他唯一一位稳定的女友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完成了一项工作(工作能力的抑制是他的重要症状之一)。在休息期间,他陷入了一种特别具有破坏性的诱惑,几乎再次经历精神病性的崩溃。这在分析中被涵容。几个星期后,他做了这样一个梦:有一个又瞎又聋的人。M或一个模糊的身影,都在无效地试图帮助他。但没用,那个人得到了一些挖土设备;他可能疯了。

他首先联想到我们最近谈论的事情:他如何试图封锁所有的洞察力,使自己变得又瞎又聋,以及他对再次发疯的恐惧。他认为那个又瞎又聋的人就是他自己,以及挖土设备则和他的狂躁相关联。他还提到,前一天晚上他看了《第三个人(The third man》,电影中提到了脑膜炎。你们大多数人可能都知道,在这部电影中,哈利·莱姆从医院偷了青霉素,患有脑膜炎的孩子们因为服用稀释过的青霉素而变成了畸形的怪物或死掉了。他提到的《第三个人》给了我一个线索,他说,那个模糊的身影可能就是他自己。在影片中,哈利·莱姆第一次出现时是在门口的一个模糊的身影。我认为偷走青霉素并将其稀释后分发出去的哈利·莱姆一定是他自己。他首先为自己没有看出来而感到震惊,因为如果他自己没有想到一种诠释,他总是感到震惊,然后联想到稀释的青霉素一定是他引诱女人时给她们的东西。(在过去,我们曾分析他是如何利用精神分析的洞察力本身,通过给女性提供诠释来激发她们的移情。)

在接下来的会谈中,他全神贯注地思考,为什么稀释的青霉素会造成伤害?仅仅是因为它妨碍孩子们得到正确的青霉素,还是它本身也有毒?他想知道,为什么他的“稀释的爱”会造成伤害。这种“稀释的爱”,在这里是自恋的爱,是有毒的,因为它把一个人与真正的爱分开了。但最令我震惊的,也是我提请他注意的是,梦中那个又瞎又聋的人也是他自己,他给自己注射稀释过的青霉素,这种青霉素破坏了他的感官、他的理智,并最终破坏了他的生命,是他自己剥夺了对他的爱。事实上,我们可以说,这个表面上一生都在崇拜自己、让自己得到崇拜的人,实际上不仅缺乏处在爱之中(in loving),而且缺乏感觉被爱(loved),并缺乏建设性地爱自己、关心自己的能力。

赫伯特·罗森菲尔德在他的论文《关于自恋的精神病理学》(1964)和《生命与死亡的本能》(1971)中,详细描述了他所谓的破坏性自恋,自恋是嫉羡和自我毁灭的一种表达,他描述了投射性认同和自恋客体关系的使用,既是对死亡本能的一种防御,也是对死亡本能的一种表达。我认为我在某一点上与他有所不同。他区分了力比多的和破坏性的自恋。我认为所有持续的自恋本质上都建立在死亡本能和嫉羡的基础之上,尽管在本能的融合中当然也会出现力比多的因素。但它总是处于死亡本能的支配之下。以M为例,力比多化(libidinization)本身就是为毁灭和自我毁灭服务的。

我认为弗洛伊德关于生死本能的概念,可以解决对原初自恋的假设是否有用的问题。生命本能的概念是对生命的爱,其中包括对自我和给予生命的客体的爱。爱自己和爱客体并不冲突。它们是同一本能的互补的组成部分。与理想客体的关系,即生命本能的最初表达,不会产生持久的自恋。克莱因直觉地称之为自恋状态( narcissistic state),即它是暂时的:它演变为与一个好的而不是理想的内在客体的关系,是自尊、自我保护的基础,也是爱、尊重和保护无论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所爱客体的基础。另一方面,死亡本能和嫉羡导致具有破坏性和自我破坏性的自恋的客体关系和内部结构。

从这种自恋的结构中出来,需要撤回投射性认同,修通嫉羡和对嫉羡的防御,并逐渐从偏执-分裂位置转变为抑郁位置,伴随而来的是全能的减弱。我将描述一个病情较轻的病人的波动转变和从自恋中出来的过程。

F先生

F先生婚姻稳定,有几个孩子。他的妻子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的更好的一部分的容器。他以建筑师的身份管理自己的工作,但以一种非常抑制的方式,他更喜欢自己职业的商业方面或工程方面,而不是艺术方面。他在与客户或同事打交道时也有困难,暗地里既控制欲强又偏执,尽管这一点很好地被伪装了起来。在分析之初,他非常被动。很快我就发现,他很大程度上生活在一种全能的幻想中,幻想自己生活在我的里面,完全占有我。在他的梦中,他经常出现在建筑物、堡垒、荒岛等地方。他显然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只知道我是他生活的一个媒介。与此同时,他却偷偷地接管了我非常理想化的特征。

在周末和休息的时候,他从没想到我,也不想念我,但他的反应却非常强烈。他要么进入一种梦幻般的、孤僻的状态,要么以狂躁的方式见诸行动。例如,他会花几个小时锻炼,让胸部和肩膀上的肌肉堆积起来——对他来说,这代表着乳房。或者他会变得非常得处于肛门期(annal),幻想着进入女人的臀部,或者最好是自己的臀部。这些状态无一例外地伴随着迫害,他总是在工作和家里与入侵者搏斗。在他的梦里,堡垒被围攻,在其中一个梦里,他居住的一个荒岛被乘船登岸的食人族包围。他自恋地在我里面并认同我,而他抑郁的(depressed)、侵入性的、同类相食的自我被投射到外面。他对自己破坏性的意识微乎其微,迫害主要通过否认来被处理。

一个典型的梦:他梦见一个女孩以哑剧形式模仿一个他的熟人。他在梦里看到她在模仿一个很俗艳的(gaudy)人物。她在一个天花板很滑稽的房间里,天花板是圆的、凹的、也很俗艳。天花板的颜色和俗艳让他联想到了子宫与乳房。他立刻认识到那个哑剧女郎就是他自己,因为在前一次谈话中他谈到他在模仿我。所以他既在子宫/乳房里,又是子宫/乳房。

最近,这种结构已经开始逐步让步。在巨大的阻抗下,他在一家更大的公司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这一举动遭到了阻抗,因为这意味着他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了他住在我的房子里、拥有它,以及做我所做的工作的幻想(所以他在工作中做了什么、为家人和自己的家提供了什么都无关紧要)。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形象出现在他的梦中和联想中,他称之为“小男人(the little man)”。这个小男人控制着每个人,尤其是他的母亲。

他曾经相信,当父亲不在的时候,他就是母亲的小男人,无所不能地拥有和控制她。现在他才明白,作为一个孩子,他很小,以及容易经历剥夺、妒忌,尤其是嫉羡大人。他的自恋结构和对小男人的全能信念使他无法体验到这一点。这个发现使病人非常震惊。

在我将要介绍的材料出现的几个星期前,他在一家书店看到了我的新书,他把相关的感觉从脑海中抹去了好几天。只有他的梦境材料提醒了我这种可能性。在承认这一点后不久,他在周一的一次会谈开始时说,他闻到了自己的屁味,他喜欢这个味道,这让他很不安,但他做了好梦。在第一个梦中,他写了一本书。有五章还行,但后面两章冗长、混乱、浮夸、篇幅太长、夸夸其谈。第二个梦他嫂子也在,他想“会有麻烦的,因为他想要她闭嘴,不要吵醒他的儿子鲍比。”她不喜欢被人喊闭嘴。第三个梦中,朋友D知道一家好餐厅的名字。他自己不知道任何好餐厅的名字,所以他不得不相信D。

他对梦见这本书的前五章和后两章感到高兴。这让我很惊讶,因为他总是把“五”和“五节会谈”联系起来。在我看来,前五章是我们前一周一起写的章节,后两章是他周末自己写的章节。通过否认我在这个过程中的作用,并假装这五章是他自己写的,他在周末给自己留下了满满的热风(hot wind)。第二个关于他嫂子的梦的意义,要追溯到几年前这个女人分娩的那个晚上。当我暗示他对她的嫉羡和焦虑时,他争辩说,生孩子只不过是在厕所里有个大便,没有什么可嫉羡的,也没有什么可焦虑的;而当第二天那个女人差点死于分娩时,他非常难过。她也代表着我,唤醒了鲍比,这个孩子自己,让他意识到他对一个怀孕母亲的嫉羡和焦虑。

更进一步的梦是关于他的朋友知道他不知道的餐厅的名字,这与他不知道他的食物的来源,即与我自己或他的母亲有关,以及与不知道食物、婴儿和粪便之间的区别有关。而朋友D也处在分析中。

第二天他说,“昨天我们聊到食物,我做了一个关于餐厅的梦。有一个聚会要去山顶上的一家餐厅。”可能是撒丁岛或西西里岛,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国家。他也很想去,但不知道自己是否被邀请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属于或值得去。但是有人说:“好吧,他也做了贡献;他也可以来。”他非常高兴,松了一口气。这家餐厅非常舒适,而且相当朴素,人也不多。

这个梦给他的印象和他其他的梦都不一样。他的孤独(isolation),即感觉到既不属于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不属于自己的职业,这一直是他性格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在这个梦里,他真的很想要归属,并且被允许归属。这座山和餐厅的实际建筑与他的童年有很多关联,他说的人数就像一个家庭。在这个梦里,他似乎又找回了一个家。他还把这个梦和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联系起来,即也许毕竟我曾对他很好(我实际的房子也在山上)。

在这个梦里,他已经从前一天的自恋状态中出来了,开始面对抑郁位置。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在自恋结构的庇护与摆脱自恋结构、接触好客体和好的感觉之间反复波动,但同时也伴随着由好客体和好的感觉引发的强烈的嫉羡。例如,有一天他一开始就说,这节会谈不会很好,因为他没有梦,也没有太多的想法。然后,在会谈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有很多新的东西出来了。他突然意识到,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总是认为他创造了会谈,完全忽视了我的贡献会产生任何影响的可能性。他说,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的梦一点都不有趣,却惊讶地发现原来梦竟然如此重要。他说,他现在意识到,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分析很重要,但这似乎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把我看作是一个碰巧也在那里的家庭主妇(hausfrau)。在治疗结束时,他哭了,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他之所以哭,是因为他想起,他在候诊室里就想总有一天他将不再来这里。他害怕失去我,他感到感激,并对过去对我的忽视感到内疚。

然而,第二天,他变得撤退(withdrawn),而且充满敌意。 他梦见一个小女孩不断出现,打断了他和妻子的性交(intercourse)。 我在会谈中讲话时,他了打断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上一次会谈时的感受。 因此,这个小女孩代表了他对我们好的交流(intercourse)的嫉羡的攻击。 听完我对那个梦的评论,他想起前一天,也就是会谈结束后,他认为想到我对是他如此重要而哭泣,这是让他无法忍受的。

在最后一个梦里,我将报告他嫉羡地破坏了好东西,而我认为他对它们的修复是显而易见的。他梦见自己在一个美丽的水池边,和一个友好的家庭在一起。背景是一座雪白的山;山下可能有一条隧道。一只狗在水池里拉屎。这家人的父亲把狗屎清理掉了,他想,“多恶心啊!”但其他人似乎没有感到不高兴。狗又拉了一次,这一次当父亲清理狗屎时,它溅到了病人身上,病人非常愤怒。他把美丽的水池和那家人与他妻子的家人联系在一起,那个周末他们对他和他妻子特别好。他说,这让他难以忍受。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妒忌(jealousy)。她的家庭比他的好。但他也说,他觉得很难忍受,他们在乡下有这么漂亮的房子和水池,还那么慷慨。(当时病人还欠我一些钱。)

这也很容易将此与他在分析中越来越多地感受到的好的体验联系起来,也很容易将此与他对分析的嫉羡联系起来,而分析被认为是美丽而丰富的。狗往池子里拉屎,是他自己的破坏性(spoiling)部分。最近有很多关于弄脏(soiling)和破坏的材料。分析师就是那个清除狗屎的父亲,也把狗屎溅到了他身上;用病人的话说,不让他“侥幸逃脱”。他对我这个父亲的角色有一种嫉羡的的态度,也有一种暗藏的钦佩,因为他补充说,他确实对梦中的父亲做这样肮脏的工作,即对其清理一条脏狗的粪便感到鄙视和厌恶。

会谈快结束时,他告诉我,他向一个蔬菜水果商要了一些美味角的(Cape Delicious)苹果。蔬菜水果商说它们还没到,病人感到怒不可遏;他觉得那个人想让他相信美味角苹果不存在。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明白这个人的意思只是它们还没有到货。在前几次会谈中,他重新抹掉了自己的洞察力,以及他所体验到的分析的好(goodness)。他承认,这是在他鄙视从我的工作(父亲清理水池)中所体验到的帮助之后产生的。因此,我向他诠释说,是他自己想让他相信一个好的、令人向往的、因此也令人嫉羡的客体从未存在过,而且现在仍然不存在,正是这一点让即将到来的周末(那天是星期五)的前景变得如此绝望。对他来说,周末不是等待两天的问题,而是如果他被自己的一部分所支配,而相信好东西不存在,那么可能会出现完全的丧失的问题。但是代表他的那一部分的蔬菜水果商想让他相信这一点,但他不再完全成功了。“小男人(little man)”并不是全能的。

病人的不安和愤怒表明他越来越相信好客体是存在的;第一个梦中报告的山上的餐馆;美丽水池边的好的家庭;美味角苹果;他越来越多地对抗自己的那一部分,而那部分有能力在他的嫉羡和自恋中消灭它。

这不是一篇技术论文。我并没有试图去展示在咨询室里面和外面的见诸行动、移情与反移情的相互作用等等。我也省略了病人的病史和造成他们困难的外部因素。我试图用一些临床资料来说明以下几点。

自恋结构源于被嫉羡和对嫉羡的防御所支配的偏执-分裂位置。它依赖于分裂、否认和投射性认同的运作。从自恋结构中出来,需要在移情中分析这种原始类型的客体关系:这使病人能够体验他的嫉羡并探索其根源,以及开始面对抑郁位置,从而使他能够修复他的好的人类客体和自己的爱的能力。

克莱因对早期客体关系的研究和她的位置概念为自恋背后的复杂关系带来了新的理解。

总结

本文的主题是克莱因对早期客体关系的研究为自恋提供了重要的启示。作者认为,自恋结构是对死亡本能和嫉羡的一种表达和防御。生命本能包括对自我的爱,但这种爱并不与对客体的爱的关系相对立。热爱生命意味着爱自己和给予生命的客体。在自恋中,给予生命的关系和健康的自爱同样受到攻击。

有两个例子被给出。具有强烈精神病性特征的病人M,说明了自恋的自我毁灭性质。在具有自恋性格结构的病人F中,作者描述了从自恋状态中出来。在这种状态下,病人生活在一种幻想中,幻想自己在一个既理想化又被贬低的客体中,并控制着它,以及保护性地认同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投射到外部,从而引发迫害,而这种迫害往往以否认的方式来处理。这种结构依赖于否认、分裂、理想化和投射性认同。对潜在的客体关系和焦虑的分析会使得从这种状态中出来。这使他面对对一个好客体的依赖,并调动起他的嫉羡。持续分析他逃离到自恋结构和面对爱与嫉羡之间的波动状态,逐渐使他能够更充分地面对自己的抑郁位置,并重新获得对好客体和自己爱的能力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