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份,一对四川绵竹的老夫妻阴沉着脸坐上了绵竹到海南的火车,他们不远千里赶赴海南,想要去看望因为杀人放火被羁押的儿子。

火车上,母亲陈众一不停擦着自己的眼角,那里有不断泛出的泪花,父亲陈元成面色阴沉,不停宽慰着妻子:“不要伤心,只要孩子没有做,就一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我们要相信党和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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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陈满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他们一等就是23年,在这23年里他们为儿子陈满的案子操碎了心,熬白了头……

01

1992年12月25日晚上八点,一阵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打破了海口市振东区上坡下村的宁静,这个村的109号住宅发生了火灾,火舌迎着蒙蒙细雨在房屋上面蹿动着。

消防车来到现场后,很快就控制住了火势,当消防员走进起火的房间后,发现房间的地面上倒着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并且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消防员不敢怠慢,立即报了警。

消防车的警笛声刚刚远去,公安局的警笛声再一次让上坡下村的村民们感觉到心惊肉跳,大家都围拢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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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立刻对凶案现场进行了勘查,因为大火的原因,现场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完好无损的东西,警方在烧焦的尸体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写着“陈满”的工作证,于是警方认为被烧死的这个人就是陈满。

为了尽快破案,警方走访了当地的住户,很快找到了陈满的老乡陈福军,陈福军跟着民警去看了被烧焦的尸体,经过仔细的辨认,陈福军说:“尸体不是陈满,而是钟作宽。”

警方在确定了尸体的身份之后,经过一番走访调查,在12月27日将正在与朋友玩麻将的陈满带走了。

陈福军等人都认为陈满肯定没有杀人放火,所以公安局找去问问话,很快就会被放回来的,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陈满进入公安局十多天后,陈福军去打听消息,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说法:陈满已经承认是杀人纵火的凶手,案子基本上已经调查清楚。

陈福军感觉到如坠五里雾里,他不明白,陈满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杀人纵火犯,要知道陈满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杀人,而且他的事业刚刚走上正轨,美好的生活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他绝对不可能毁了自己的美好未来。

此时,远在四川绵竹的陈满的父母接到了陈福军的信件,陈福军在信里说明了陈满的情况,作为父亲的陈元成根本没有将陈满的事情当回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杀人纵火,肯定是公安局搞错了,搞错了调查清楚很快就会没事的。

之后,陈元成接到了绵竹市驻海岸办事处主任朱勇的三封书信,直到收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陈元成才慌了。

因为陈满已经被确定为凶犯,马上就要面临着法院的审判,陈元成开始意识到儿子的事情不容小视,他立刻和老伴一起收拾了一下,踏上了去往海南的火车,他要当面问问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2

陈满,1963年出生,父亲陈元成是一名抗美援朝的老兵,从部队退役后来到了四川绵竹,成为了一名政府工作人员,母亲陈众一曾经是第一批援藏女兵,退役后成为了绵竹医院的一名护士,退休的时候已经是护士长。

陈满载高中毕业后,考入了绵竹市工商局,从此成为了一名吃国家饭的公职人员。

1988年,国家在海南设省,要将海南开发成为了全国最大的经济特区,全国各地的有志青年都纷纷赶赴海南,希望在政策的利好下,在海南创下一番事业。

陈满也在那个时候,被海南刮来的开放风吹得坐不住了,他留职停薪跟自己的七个伙伴去了海南,在海南,陈满一开始并不是很顺利,他打过工,与人合伙开过饭店,1992年6月陈满创立了自己的装修工程公司,在海南地产热的时刻,陈满的公司不缺活干,他的装修工程公司很快就走上了正轨。

陈满正在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没想到祸从天降,钟作宽意外的死掉了,并且钟作宽的死亡将陈满拉下了水,陈满被公安局认定是凶手。

陈满在1992年一月份搬到了海口市振东区上坡下村109号居住,在居住的过程中与钟作宽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聊天喝酒。

钟作宽是四川广元轻化纺织厂派到海南的一名普通职员,后来公司从海南撤走,钟作宽就成为了公司留在海南打理公司物业的一名职工,上坡下村109号这栋三层小楼就是广元轻化纺织厂的物业,钟作宽负责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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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小楼的房间都被钟作宽出租了出去,陈满就是钟作宽管理下的一个租户,因为同是四川人,所以陈满和钟作宽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1992年12月24日,陈满还回到了上坡下村109号,与钟作宽喝酒聊天,并且在钟作宽的房间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才离开。

可是没想到陈满离开后,钟作宽竟然惨遭毒手,被人杀害,还纵火焚尸,陈满因此也被公安机关带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1993年,陈满被正式批捕,海口市检察院对陈满提起了公诉。

1994年11月,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陈满的案子,法院认定陈满一直拖欠着钟作宽的房租2000元,因此与钟作宽发生了争吵。

争吵的过程中,钟作宽威胁陈满,要到公安局去举报陈满私刻公章、帮助他人办理工商营业执照的事情,陈满因此怀恨在心,在1992年12月25日借着东坡下村停电的机会,窜回东坡下村109号,杀害了钟作宽,并且焚尸灭迹。

最终法院判陈满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纵火罪,判处九年有期徒刑,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陈满载被公开宣判之后,就被送到了监狱里服刑,陈满本来是想着要上诉的,可是法院的判决书在送达的时候出现了延误,作为陈满律师的曹铮也没有收到法院的任何通知,判决书送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上诉时间,陈满于是只得服从判决。

可是检察院却不愿意了。

检察院认为陈满杀人纵火,罪行十分恶劣,危害极大,一审判决量刑过轻,所以海口市检察院在一审判决后发起了抗诉,要求撤销一审判决,判处陈满死刑,立即执行。

03

1998年8月26日,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开庭,海口市检察院在二审的时候提供了新证据,并且有新的证人到庭作证。

可是就在开庭前,陈满的律师曹铮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里说,公安局有人作伪证,那个作证的警察是1993年8月份才调到振东区警察局的。

曹铮在法庭上指出了公安局有人作伪证,并且指出了陈满案有很多的疑点:

第一个疑点:杀人动机十分牵强。

陈满的装修工程公司在案发的时候已经走上了正轨,陈满手头每天进出的现金流量是十分可观,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完全不会因为区区2000元就去杀人纵火。

并且曹铮指出,陈满载上坡下村109号居住的时候,二楼有一个租户因为犯诈骗罪被逮捕,之后,这个租户的父亲陈某辉和李某忠、李某保曾经找到钟作宽,要求到二楼去寻找一份重要的合同,这份重要的合同可以救回诈骗犯的命。

可是钟作宽拒绝了他们,因为当时诈骗犯被带走后,二楼很快就租给了别人,合同肯定不在房子里面。

后来警方调查的时候,李某忠说合同找到了,在保险柜里找到的。

李某保则说,合同找到了,是在大衣柜里找到的。

二人说法不一致,说明肯定有人在撒谎,或者两个人都在撒谎。

之后,也就是过了十多天,钟作宽就被杀,上坡下村109号就莫名奇妙的遭遇了大火。

可是警方并没有追查诈骗犯这条线索,反而对陈满刑讯逼供,造成了冤案。

第二个疑点:工作证的问题。

警方在现场尸体的口袋里发现了陈满的工作证,于是就认定陈满与钟作宽的死有着密切的联系,警方认为,陈满杀死了钟作宽之后,为了伪造现场,让警方认为死者就是陈满,所以将自己的工作证塞在了钟作宽的口袋里。

可是曹铮认为这种认识根本站不住脚,因为陈满当时纵火焚尸,如果尸体被焚烧,那么工作证就可能会被烧毁,想要伪造陈满死亡的现场,几率很小。

再者,陈满如果想要伪造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场,那么事后陈满应该躲藏起来,而不是每天正常生活,还与自己的朋友一起打麻将。

而且,更加令人不解的是,警方并没有将工作证的照片拿出来作证,在陈满案所有的卷宗里,并没有看到关于工作证的照片,更加不要说工作证的原件,这样重要的证据,怎么可能不附在卷宗里呢?

法官曾经要求补充工作证,但是公安局并没有补充,给出:工作证遗失,无法附卷。

第三个疑点:杀人凶器。

在陈满的供述里,一开始陈满说自己使用小砍刀杀死里钟作宽,之后又说是使用一把菜刀杀死了钟作宽,而警方给出的杀人凶器是一霸锈迹斑斑的菜刀,上面没有任何的血迹,而法医鉴定说,钟作宽在生前曾经与凶手进行搏斗,头上、脸上,胳膊上等地方有20多处伤痕,属于有尖端的凶器留下的伤痕,而根本是警方确认的那把菜刀不可能做到的。

第四个疑点:审讯笔录

在公安局提供的审讯笔录里面,陈满的供述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疑点很明显,这说明陈满极有可能是在遭受了刑讯逼供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的有罪供述。

鉴于此,曹铮律师认为,陈满不应该是本案的凶手,而面对曹铮律师提出的公安局有人作伪证的说法,检察院和新证人都无言以对,曹铮认为陈满应该被无罪释放。

可是法庭并没有采纳曹铮律师的意见,依然做出了维持一审判决的判决,这意味着陈满翻案的概率将会大大降低。

04

陈满二审结束之后,就被送到海南市三亚监狱去服刑,陈满或许已经失去了翻案的信心,在监狱里,他表现得十分沉默,只是偶尔电话联系一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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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陈满的父母自从陈满案件一审之后,就开始为陈满四处奔走,老父亲在陈满入狱的20多年里,申诉里70多次,后来,老父亲陈元成倒下了,昏迷了七天七夜,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对大家说:“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如果我死了,陈满就完了。”

陈元成凭借着坚强的毅力,一次次递交申诉材料,希望陈满案可以重新审理,可是材料一次次递上去,一次次被驳回来,一次次如同泥牛入海,可是老父亲绝不言弃。

2014年,陈元成为陈满案再次找了律师,律师向最高法院递交了申诉材料,可是却没有了下文。

之后,律师又向最高检察院递交了申诉材料,2015年2月,最高检察院在调阅了陈满案的全部资料后,向最高法院提起了抗诉,要求最高法院重新审理陈满案。

2015年12月29日,最高法院指定异地审理陈满案,浙江省高院开启了重审陈满案的历程,这一次的审理非常的顺利,控辩双方都认为陈满案证据不足,最终改判陈满无罪。

2016年2月1日,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海南美兰监狱最终审理了陈满案,宣判陈满无罪释放。

2016年3月23日,陈满终于走出了监狱的大门,走出大门的陈满借了一部手机,打给自己的母亲陈众一,他说:“妈,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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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13日,陈满委托律师提起了国家赔偿申请,最终获得国家赔偿2753777.64元,可是陈满说,这些年来父母因为这个案子所饱尝的精神折磨,以及自己失去的所有的东西,是用多少钱都无法弥补的。

陈满入狱的时候风华正茂,可是出狱的时候,已经两鬓斑白,他在入狱的时候是有一个女朋友的,可是出狱的时候,伊人早已经嫁作他人妇。

但愿,天底下永远没有冤情,但愿国家的法律会保护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