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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我到前段时间为止的想法。”

“现在,我知道了一些真相。”

“哪怕我再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承认——我的亲人就是一群垃圾。”

1

“我的父母,在生下我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四十了。现在两个人年纪都大了,前几年陆陆续续送走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他们的身体也眼看着差了起来。”

程延叹了一口气,道:“人老了,快要入土了,可能就开始想要弥补自己从前做过的亏心事。我刚上大学那年,我妈生了一场重病,做完手术醒来之后,就一直念叨着我姐姐,想要再见她一面。”

“我爸一开始也反对,但是我妈跟他谈了几次之后,他也不再说什么。反而开始催我去找我姐。”

“催你?”钟情不可思议地扬着语调。

“没错,催我。”程延无奈地笑了。

钟情简直觉得荒唐:“你刚上大学,那不就是刚成年吗?你姐姐都消失十年了,你去哪里找啊?他们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在他们心里,不算。”程延很平静地开着车:“我是程家唯一的男丁,必须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老了,我必然要替他们完成他们不能完成的心愿。否则就是不知感恩,不孝子弟。”

钟情沉默了。

重男轻女这一套,其实不仅是对女生的摧残,更是对男生的枷锁。

很多人觉得,所谓男权只是对女性的压迫,其实不然,男性在这样的舆论环境里,也是举步维艰。

只不过与女性的悲惨相比,作为既得利益者的男性收到的那么点压迫,根本不足为道罢了。

女孩子要处处为男生让步,得不到家族的资源培养,养着就是为了哥哥弟弟服务的。而男生则天然的要担起一个家庭的重担,必须有男子汉气概,必须有能力,不能平庸。

程延就是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长大的。

难怪,他做事这么周全,一般情况下如果是备受宠爱的独子,多少会有些毛病。但程延身上完全没有,可以说他是一边接受着全家令人窒息的爱,一边被紧紧束缚着寸步难行,只能在他们规划好的那一小块天地里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而程延似乎已经习惯了承担这样的责任。

他说:“我长这么大,已经学会了一点,想要跟家人和平共处,那么在小事上就不要违逆他们的意思。所以,我从大学开始,就在想办法找我姐姐。”

2

“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的人脉广得有点离谱?”程延笑着问钟情。

钟情点点头,在调查高天宇那件事的时候,她就这样想过。

程延此时给出了回答:“找人是需要心力和金钱的。时间都暂且不提,而我爸妈都已经退休,那点退休工资是他们的养老钱,我不会动,所以就自己想办法赚钱。”

“大学时候,我什么都干过。兼职来钱太慢了,我就做生意,先赚够本金再发展大的业务。那一片的大学城都是我的市场,总算是有了点小钱。”

钟情却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来我们学校谈过业务啊?就在我大三那年,我外联部的舍友应该跟你打过交道。”

“没错。”程延微微一笑,神色微动,随即又立即掩去那一丁点的复杂,道:“我那时候就见过钟小姐了。只不过你没记住我而已。”

钟情挠了挠头,她那时候什么社团都没加,只是跟着舍友去凑凑热闹而已。因为家里有钱,所以勉强算个外联部的编外人员。

那时候哪怕有人来谈事,她也基本上在走神,当然不会注意到程延这个人。

不过现在这么一提,她便有了些印象。

“我还记得当时接待你的是个刚进来的小学妹,看见你手忙脚乱的,你还帮了她一把。”

“好像是的呢。”程延含糊了一下。

他根本就不记得什么小学妹了,当时一走进外联部的房间,就只能看见穿着白裙子的钟情,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飞鸟,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

她的容貌本来就出众,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那一瞬间简直就是初恋女神的化身。

没有人不喜欢这一款的女孩子,程延也不能免俗。

但他对于恋爱向来谢之不敏,所以哪怕被钟情惊艳到了,也不过仅此而已罢了。

那时候他心里所想的,更多是如何谈成这一桩合作,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至于后来再见到钟情,他的心思也就不复初见时那么纯粹了……

程延眸底微黯,将那些多余的思绪甩了出去。

而钟情的注意力则放在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上,她感觉自己在刚刚想起来的大学记忆中发现了什么,但想要认真去琢磨的时候,又找不到具体是什么了。

宛如隔靴搔痒一般,叫她难受极了。

3

大学时的回忆打了个岔,程延又把话题拽了回来。

“总之,那时候为了赚钱,有空的时候就到处跑,天南地北认识了不少人,也打开了眼界。感谢这一段经历,让我认识到了自己所在的家庭究竟有多畸形,也明白了我父母给我灌输的思想有多奇葩。”

程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你现在见到的我,会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看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天然就比男人弱的恶臭直男。也会是一个愚孝、觉得父母之命大过天的傻儿子。”

“噗。”钟情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再配上他这张是不是刻薄的嘴,忍不住道:“那你一定会被人套着麻袋揍的。尤其我妈那关你就过不去。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程延在谈这段往事的时候稍稍放松了一些,道:“我很幸运,在外面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好人,知道了我的情况,也都愿意伸出援手,不求回报。我的人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积累下来的。”

“那你找到你姐姐了吗?”钟情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程延沉默了半天,并没有回答,反而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这让钟情心里一个咯噔。

这样的反应,应该不是没有找到,而是找到了却……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集中注意力认真听他说。

“我找了她四五年,有了一些线索,但还是无法确定她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大概是一年前,我突然之间收到了一封邮件。”程延的食指搭在方向盘上,开始有规律地点了起来。

“邮件的内容告诉我,我姐姐还活着,并且为我指明了方向。”

联想到程延先前想要见安娜的事情,钟情猜测:“这是安娜发的?”

“自然,落款就是安娜。”程延扯起嘴角:“但这个名字,显然是个假名。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却也不能放弃这条消息,所以我顺着她提供的线索,找到了——”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钟情身上:“你。”

4

钟情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我?!”

“准确点说,不是你,而是你的生物学父亲,钱鑫。”程延将声音压低,在说出钱鑫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一种仿佛在磨牙的粗粝感,让钟情不由得后颈发凉。

“这跟钱鑫又有什么关系?”钟情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问:“所以你进入公司,在我妈身边工作,是为了调查我们?”

“有这一部分的原因。”程延对上钟情有些戒备的眼神,顿时笑了:“你放心,我的情况都跟钟总坦白过了。她也答应过我,不会约束我去调查钱鑫的事。”

“啊。”钟情这才慌忙收敛了警惕,避开他的视线,尴尬道:“这样啊,不好意思哦。”

“没关系,你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程延似笑非笑。“我选择在钟总身边工作,最大的原因还是工资高,有发展前途。钟总是个很有能力的,在她身边能够学到非常多的东西。当然,我缺钱,这是事实。”

“嗯嗯。”钟情想把这一页翻过去,急忙问:“然后呢,你调查到了什么吗?”

“并没有。”程延耸了耸肩。

“钱鑫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干了些什么。虽然你是他女儿,但你们根本没有接触,我调查不到什么东西。直到钟总吩咐我去调查高天宇,才拔萝卜带出泥,把钱鑫也带了出来。”

“但钱鑫还是藏在背后,没有任何动静。高天宇明面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扒干净了,我却根本找不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点。”

说着他皱起了眉头:“甚至,最一开始引导着我去查钱鑫的那条线索,也只是一张模糊的照片而已。”

“什么照片啊?”钟情问。

“就是一张偷拍的照片,那里头有钱鑫和疑似我姐姐的女人。钱鑫露出了全脸,而女人只有一小半侧脸和一个背影。我也是想办法找了朋友把照片还原到高清,才看清他们的模样。”

说到这儿,程延再也不掩饰自己眼底的讽笑:“说来可笑,我爸妈让我去找我姐姐,家里却连一张她长大后的照片都没有。”

程丽11岁就被送走了,她从一个小女孩长大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段时间,是在别人家里度过的。程家人没有去看过她,自然也不会留着照片。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却凉薄至此。

钟情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那你姐姐的养父母家也没有留下照片吗?”

5

刹那间,程延身上的气息倏然一变,空气仿佛都变得凛冽起来。

钟情靠着本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

她只能在昏暗之中看到程延的侧脸,看见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才有低哑的声音传来。

“没有。”他强压着愤怒道:“那对猪狗不如的夫妻也没有给我姐姐留下照片。我唯一能找到的,只有她中学毕业时的毕业照。”

程丽因为怀了孕,没有去拍高中的毕业照,所以,只有那一张照片留了下来。

照片里,她永远停留在15岁。

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一个人长大不可能是悄无声息的,纵使那个时候手机还不是非常发达,但已经出现了可以拍照的款式。

能够领养孩子的家庭,条件必然优渥,拍照只是动动手的事情而已,程丽却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程延嘴里的“猪狗不如”。

钟情不由得攥住了衣角,问:“他们……你姐姐的养父母做了什么?”

程延嗤笑了一声,道:“这就要从前几天说起了。”

“我这些天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很少回去。但前几天,钟总给我放了半天假,让我去看看我妈。她身体不好,又进医院了。”

“我放假的事没有提前跟他们说,就直接去了医院,却听到了她跟我爸的争吵。”

“我……”

程延的声音微微发颤,他无法顺畅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才知道,小时候他们说的,我姐姐恋爱脑,跟人乱搞怀了孕,不肯流产还跑了的事情,是假的。”

钟情张大了嘴,仿佛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心脏,让她不由得为那个素未谋面的程姐姐紧张了起来。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会在即将考上大学的年纪消失不见?

为什么程家人要说这种话来抹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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