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
《雪花写作法：10步写出一篇好小说》
兰迪·英格莫森 著
中国青年出版社
驯服灵感: 通过技巧和游戏激发灵感
戈德里洛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沮丧过，她搜肠刮肚，动足了脑筋才完成了一句话概括。虽然她也觉得那句话写得还不错，可是它毕竟花了她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用这么慢的速度写小说，估计书还没写完人先疯了。
“你怎么了，戈德里洛克？”熊贝比说，“看上去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只是……”戈德里洛克双手捧着脑袋，“我不太明白你在做什么，你做的事情在我看来好像没什么用。我们现在只写了一句话，后面还有成千上万句等着我去写。按照这个速度，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写好？”
熊贝比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写小说总共也就十个步骤，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只用了一个小时，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可以了。”
戈德里洛克看着白板上的那句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完成了十分之一？这不可能！”
小猪先生冲着熊贝比挥了一蹄子。“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外行，熊崽子，说说看，你自己出了几本书？”
熊贝比耸耸肩：“六七本吧。”
“我可一本也没听说过。”小猪先生透过边框眼镜打量熊贝比。
“市面上有千百万本书，千百万个作者，”熊贝比说，“请问你读过其中几本，能说出几个作家的名字？”
小猪先生嗤之以鼻。“我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读小说上，而且——”
“可你却想写小说？”熊贝比说。
“读和写是两码事，”小猪先生说，“反正我没时间自己动笔，故事内容我都想好了，现成的，就差人帮我把它变成白纸黑字了。爬格子的作家一毛钱一打！”
戈德里洛克忍无可忍，她忽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小猪。“写作是门技术活，你要是真觉得雇一个作家写书就像找一个花匠打理园子那么简单，那只能说明你的思路有问题。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好好听熊贝比讲课的，麻烦你坐下来保持安静好不好？”
整个班级都为戈德里洛克的仗义执言鼓掌叫好。
小猪先生的脸红了，他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发出一阵咳嗽，悻悻地坐了下来。
熊贝比掩饰着伸出爪子挠了挠鼻子，可是嘴角那个大大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好了，各位，我们得快点往后讲了——写作模式。你们肯定有人尝试过给小说列大纲吧，觉得怎么样？有用吗？”
后排有个男青年举起手。“我觉得对我挺管用的。”
边上一个穿戴时髦的女人闻言反应强烈。“列大纲太恐怖了！它简直让人抓狂！你还不如去干那些不用动脑子的活儿，想靠列大纲创造伟大的作品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熊贝比举起爪子。“安静，同学们，事实已经证明列大纲对很多作家是有用的，你们中间或许有不少人喜欢《谍影重重》，这部小说的作者是罗伯特·陆德伦，此人就是以列绵绵叠叠、细致入微的大纲而著称。”
戈德里洛克听得直打哆嗦。“可是……我试过列大纲，但效果一言难尽。”
熊贝比看着她。“你试过了，对你不管用。大纲法就是我所说的写作模式中的一个例子。它能帮你写第一稿，有些人觉得非常好用，但是，它并不见得对所有人都有用。”
戈德里洛克深深叹了口气。她现在急需找到一种能为她所用的写作模式。
“另一种模式就是跟着感觉走，”熊贝比说，“你只需坐下来不停地写写写，不必费心考虑情节走向、故事结局。你们中有谁尝试过这种方法？”
后排那个时髦女郎说：“要是让我说的话，凭着感觉走是写出传世佳作的唯一途径，你只要任由心里想说的故事不断往外冒就行了。”
边上的男青年不以为然。“你所谓的从心里不断往外冒的故事写出来就是一堆废话。”
女郎的脸刷地一下变成了熟透的红番茄，真担心下一刻会不会熟得迸裂开来。
“不要太偏激，”熊贝比平静地说道，“凭着感觉走是另一种形式的写作模式，有些作家就非常喜欢用这种方法写作，比如斯蒂芬·金，但是和大纲法一样，它也不是所有人的法宝。”
戈德里洛克快听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兜圈子？你肯定已经有了一套不仅适合你自己而且也能为所有人所用的写作模式，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们吧！”
熊贝比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我确实有一种适用于我、也适用于成千上万个作家的写作模式，可是它并不适用于所有人。事实上，世上压根就没有适用于所有人的写作模式。我想说的是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找到一种对自己最有效的模式，至于其他方法就不必再去考虑了。”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进入正题？”戈德里洛克说，“你已经花了很多时间让我们明白什么是目标读者群，如何用一句话概括自己的小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们写作模式呢？”
“其实我们已经开始了，”熊贝比说，“我的写作模式叫作雪花写作法，你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用一句话概括小说。这种方法一共只有十步，现在，我们准备进入第二步。不过在开始前，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叫雪花写作法？”
没人说话。
“看来我得给你们演示一下。”熊贝比按下讲台上的投影仪开关。
教室后墙刷地亮起来，紧接着便出现了熊贝比电脑里的演示文档，上面只有一片大大的雪花：
熊贝比把戈德里洛克拉到白板前，给她一只马克笔。“来，照着这个样子画一枚雪花，只能用一笔，画的时候笔不能离开白板，也不能用白板擦。”
戈德里洛克仔细看了下图片。“画不了，太难了，一笔怎么可能画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熊贝比笑了。“其实我也画不了，这是用电脑程序画的。”
“这图太复杂了，难以想象！那个绘图程序肯定很长。”
“不，程序非常短，而且用的是同一个步骤，不管是人还是熊都会画。我来画给你看。”熊贝比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三角形。
“可是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雪花，”戈德里洛克提醒道，“你还没画完吧。”
“我没说我画完了呀。”熊贝比拿起板擦抹掉了每条边正中约三分之一边长的线，然后在每个缺口加上两条相交的线，一共形成了三个小三角，这么一来刚才的大三角形就变成了一个六角形。
戈德里洛克两手叉腰。“还是不太像雪花。咦，你不是在糊弄我吧，刚才你的马克笔明明离开了白板，而且还用板擦擦去了那些线。”
熊贝比看着她。“谁说我的马克笔不能离开白板？谁说我不能擦线？”
“你说的呀！”戈德里洛克转向全班，“他有没有说过不能擦线？”
大家点点头。
熊贝比一脸坏笑。“我说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就真不做啦？哪怕听我的话会让雪花更难画？”
戈德里洛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气呼呼地瞪着熊贝比。
熊贝比跳上桌，站在电脑旁指着全班说：“小说家们，我接下去说的话很重要，你们会听到很多如何写小说的建议，可是记住，建议只是建议，你们要是不喜欢，或是觉得对你们没有用，那就扔到一边去；要是有用，那就照着做。”
“可是……”戈德里洛克期期艾艾地说，“这次研讨会的老师们都知道他们在教什么吧？”
“他们知道什么对他们有用，”熊贝比说，“可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对你有用。如果他们建议你像罗伯特·勒德拉姆那样列大纲，但你觉得毫无效果，怎么办？”
“嗯……哭？”戈德里洛克说。
“当然不！把这条建议扔一边去！”熊贝比激动得脸都涨红了，“那如果他们建议你像斯蒂芬·金那样跟着感觉走，你又会怎么做？”
“这……这应该是有机写作法，”戈德里洛克，“可有机写作法总不会是错的吧？”
熊贝比气咻咻地上蹿下跳。“有机？”他吼道，“纯属胡说八道！跟着感觉写小说跟有机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一种写作模式，有些优秀的作家就喜欢这么写，但另一些却觉得一无是处。你呢？要是它对你来说没啥作用，你怎么办？”
“去找其他对我有用的方法？”戈德里洛克问。
“就得这么干！”熊贝比抓起马克笔回到白板前。“如果你是个伟大的画家，你就可以凭着感觉不涂不抹一笔画出那片雪花，可是那样的画家凤毛麟角。很多人也许可以一笔画出一个图案来，可是成品大多歪歪扭扭，他们不得不擦了又擦，改了又改，好不容易才能画出个大概来。”
“可是伟大的作家不都是改了一稿又一稿直到写出他们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来吗？”戈德里洛克问。
熊贝比笑了。“没错，跟着感觉走的作家都这样，他们必须这么做。可是运用雪花写作法的作家就不必如此了。好了，现在看我怎么把这片雪花画出来，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他把六角形每条边的中段擦去，在缺口处添补上了几个更小的三角形。
戈德里洛克觉得这个形状看上去终于有那么一点像雪花了。虽然还没画完，不过她知道照这种方法往下画肯定会越来越靠近原图的。
熊贝比又按刚才的画法改了一轮，现在，图形看上去已经和雪花非常相似了。
他紧接着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问：“怎么样？”
戈德里洛克倒抽一口气说：“看上去……太完美了。”
“其实每一轮变化都很完整，只是这个图形的变化是无穷无尽的，”熊贝比说，“按照刚才变化图形的方式你可以无限进行下去。在数学里，它有一个专门的名字：雪花分形。经证明雪花分形的周长是无穷大的。”
“不过马克笔的笔芯很粗，经过几轮变化后眼下这个已经是所能获得的最佳图形了，”戈德里洛克说，“如果每条边长小于笔芯粗细，那就没法继续变下去。”
“没错！”熊贝比说，“不过请注意一点，第一轮变化非常简单，我只擦去了三条边的一部分，然后添加了少量的线。第二轮比第一轮稍微复杂一些，第三轮又比第二轮复杂一点。”
“每次变化后图形都很完整，而且还是对称的，”戈德里洛克说，“只是变化并没有结束。”
熊贝比笑了笑。“要是我刚才‘有机’地画这个图形，无论哪一次变化都不可能这么完美无缺，我肯定得在不同的部分不停地涂涂改改。”
“这么做太蠢了，”戈德里洛克说，“谁会这么画？”
“从你的角度看，有机画法对你来说毫无章法而言，”熊贝比说，“那是因为你觉得我刚才演示的画法很有道理，而且行之有效。但是跟着感觉走的艺术家们却对我这种方法避之不及。”
“那……到底谁是对的？”戈德里洛克问，“画雪花究竟应该用哪种方法？”
“哪种方法适合你，就用哪种方法，”熊贝比说，“在讨论用不同的方法写小说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来着？”
“用最适合自己的方法写作。”戈德里洛克说。
“就是这句话，”熊贝比放下马克笔，拍了拍爪子，掸去灰尘，“好了，你们准备好开始学习雪花写作的第二步了吗？”
戈德里洛克摇摇头。“这种方法太简单了，你这么说每个人都能写小说了，这是不可能的，创造伟大的作品是一个极其艰难甚至痛苦的过程，这一点众所周知。”
这时，熊贝比的手机哔哔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短信，简短回复后把手机放在一边。“这么说吧，戈德里洛克，你已经尝试了大纲法，觉得没用，又尝试了跟着感觉走，也不行，那么就算再试试雪花写作法又会有什么损失呢？”
熊贝比就喜欢这样，每件事都要摆事实讲道理，戈德里洛克不胜其烦。
就在这时，教室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匹戴着面具、凶神恶煞般的大灰狼端着一把枪闯进屋子，对准熊贝比扣动了扳机。
小熊捂住胸口。
鲜血从他胸前涌了出来。
戈德里洛克发出一声尖叫。
熊贝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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