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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读到一篇题为《“国”字里面为何是“玉”》的文章。

此文首载于《中国教师报》,《中国教育新闻网》转载,发到了网络平台上。

作者应该是位语文教师——学生在课堂上提问何以“国”字里面是“玉”。这位老师颇下了一番功夫考证,即如上文。

如此诲人不倦的敬业精神,着实令人佩服。

不过,文中对学生的提问,似乎并未给出令人满意的结论。

其实,答案并不复杂——,“国”字里面是“玉”,只是采用了民国以来社会上通行的“国”这个“俗字”,作为“國”字的简化字而已——“国”,是“國”之另一俗字“囯”的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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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说到“國”字的异体字比较多。

这些 “异体字”,严格的表述,无非都是“俗字”——所谓“俗字”,是区别于正字而言的一种通俗字体。

从殷商甲骨文到篆体汉字,皆有“俗字”,只是相对来说,数量不够多罢了。

比如,甲骨文的“车”字,即有不少种写法,而且呈简化趋势。

这是因为,商周识字之人太少,文字主要掌握在“巫史”和少部分贵族那里——正、俗不易区分;繁、简也不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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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时期,汉字发生了一件大事——隶变,最大变化就是把笔画拉直,再加上合并减省。比如“春、舂、秦、奉、奏、泰”等,即由各自不同的复杂部首,“混同”为所谓“春字头”了。

促成隶变的重要原因,是“识字率”大增,用途愈广——连秦朝小吏“喜”也留下了珍贵的一千多枚“睡地虎秦简”。

文化迅速普及,识字和书写成为更多人的日常。这也就催生了“俗字”的日益增多。

被称为“弄瓦翁”的秦汉史著名学者陈直先生,在《汉代民间简字举例》中说:“汉陶残片文云:丘解国。见《德九存陶》。与后代简写‘国’字,完全相同。”

这应该是“国”字,最早作为“國”字的“俗字”出现。

公元222-589年的“六朝”,“俗字”进一步迅速扩张。

这一时期,“國”俗写为“囯”已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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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写本“伯3375号《歡喜國王缘》:“忽然人定辞前世,歡喜王宫囯后妃。”

辽僧行均撰《龙龛手鉴·囗部》:“囯,俗,正作國。”

但此时,也偶现将“國”俗写为“国”之例。

敦煌写本“斯541号背”载《毛诗传笺.邶风·式微》小序“黎侯寓于衛”,《毛传》注:“寓,寄也。黎侯爲狄人所逐,棄其国而寄於衛。”

明张自烈所撰《正字通》收“囯”字,注为“國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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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字典》所载“國”字及俗字)

《康熙字典》亦收“囯”,作为“國”俗字,一并收入的还有“囗、囶、圀”等字,而无“囻”和“国”。

可知,从《龙龛手鉴》到《正字通》,再到《康熙字典》,都更重视“囯”字而忽略“国”字。

为何?

《广韵·烛韵》:“玉,《说文》本作‘王’,隶加点以别王字。”

“王”和“玉”,本来都是“三横一竖”,不过“王”字上面两横离得更近一些。隶变伊始,为了加以区别,有了多加一“点”的“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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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囯”,“囗”中有“王”,当为会意,与“囶”和“圀”中有“八土”“八方”为会意一样,是民间的俗写。

唐苏鹗《苏氏演义》:“囗王为國……如此之字,皆后魏流俗所撰”。

很可能是“王”“玉”原本不分,有些“下里巴人”俗写“國”字时,便写成了“国”。

民国时期,“国”字流行,与汉字“出口转内销”有关——三世纪尤其是隋唐,汉字大量传入日本,“国”字一同传入,被日本作为常用汉字使用。

甲午战争特别是后来日军侵华,又将“国”字带回,并被广泛使用。

曾任日本国立国语研究所所长的林大,在《中国文字改革之现状座谈会》上说:“他们(中国),并没有完全不顾到日本。例如‘國’字,他們先略成‘囯’,但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没有‘王’的存在,似乎说不通,于是便学日本,加进一点,变成‘玉’字了。”

这位所长说错了——“国”字,中国在汉魏就已经在使用了,并非日本的“创造”,更谈不上“学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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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的汉字简化,所遵循的一个重要原则,是“述而不作”,即采用社会上使用频次高、且可以溯源的一些“俗字”作为“简化字”代替原来的繁体字,而不去造新字。

“国”,作为“國”的简化字即使如此。

“国”是“囯”的错写,但已约定成俗——简化字,是不必要一定追寻字形含义的——隶变之后,造字之初的笔意笔势所存甚少,其作为语言的符号意义更凸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