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夏的一天,西南军区司令员贺龙在重庆开会时,意外见到北伐时期的老朋友陈纯斋。
两人一时间感慨万千,诉说当年的辛酸往事。
此时,贺老总想起了北伐时期的一位老朋友,多年不见对方已没了音信,不知他现状如何。
一旁的陈纯斋笑着说:“在秀山当农民呢。”
贺龙听了后十分激动,连忙给秀山县委发了一封电报,并派出专车前去迎接,邀请其前来重庆叙旧。
很快,军用吉普车驶入秀山一农田,并将正在干农活的一位农民接走。
很多同村村民不解,一个庄稼汉子为何会被西南军区领导专车亲自接待?
更让人惊讶的是,不久后就传出一消息,这位庄稼汉子已成为贵州副省长,秀山县很多村民十分疑惑,这是咋回事?
那么,贺老总口中的老朋友究竟是何身份?他和贺老总又有着怎样的革命友情?
贺龙
老农被专车接走
1946年夏的一天,四川秀山县迎来了一位特殊人士,此人器宇轩昂,眉目中透露着威严,尽管穿着朴素,仍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感觉。
不过,此人与人和善,乐于助人,频频和附近村民交流,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虽然众人猜测其身份不简单,可这个人却甘愿隐居乡间,和妻子一起耕于农田,日子虽然清贫,却很是安逸自得。
其实,这个老农正是欧百川,他之所以来到秀山县隐居,主要目的是避开即将到来的国共内战。
就在前些日子,他刚从国民党陆军大学毕业,并得到了国民党高官陈诚的郑重邀请,希望其能够前往家中做客。
按理说,陈诚作为国民党大佬,位高权重,能够和其打好关系,必然能够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可欧百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反而拒绝其示好。而后,陈诚又让其同班同学薛仲邀请,欧百川再次拒绝。
陈诚
陈诚没办法,又派亲信前往欧百川家中,并许诺会对他委以重任。对此,欧百川不卑不亢道:“辞公日理万机,鄙人不便打搅……”
这之后,欧百川为了避开陈诚,也为了和国民党划分界限,这才主动来到秀山县隐居,依靠早年购买的农田自给自足。
有人好奇,欧百川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放着好好的大官不当,非要当个农民?
其实,早在1942年春太子庙事变后,欧百川就已对国民党彻底失望。
1941年秋,第二次长沙会战打响,军情紧急之时,82师师长欧百川火速率部前往长沙支援,顶住了敌人的攻击,粉碎日军阴谋,创下重大战果。
因而赢得第六、第九两大战区首长的夸赞和表彰,这也使得欧百川军中威望达到顶点。
然而,欧百川威望的提升,却引来了蒋介石及其心腹陈诚的嫉妒,再加上82师多为贵州籍士兵,非中央嫡系军队,为避免欧百川拥兵自重,陈诚决议打乱这支部队,将其中央化。
陈诚
很快,一封调任令被送到欧百川面前,就连82师下属团长、营长也被调离,如此一来,82师群龙无首,陈诚可顺利将这支队伍吞并。
欧百川从军多年,虽不喜政治斗争,可对于陈诚的排挤和吞并意图早已洞察,他不满陈诚的所作所为,当即将团、营干部召集起来,密谋前往陕北投奔八路军。
一旦暴动不成功,那就返回湘鄂黔等地,学习红军游击作战。
为了顺利策反,欧百川先是写了一封信给八路军120师师长贺龙,向其说明自己的苦衷,希望其为自己出谋划策。
贺龙得知后,连忙写了一封亲笔信,其信中无不体现其对欧百川的关怀和同情,但同时也劝他要冷静考虑,不能破坏国共统一战线,要有大局观。
不过这封信还没送到欧百川手里,他就已经率部在常德太子庙举行暴动。
欧百川先是给蒋介石发了一封电报,揭露了陈诚排挤82师的野心和意图,并表明全师上下誓死参加抗日的决心,希望老蒋能主持公道给个说法。
太子庙事变发生后,全国上下震惊一片,谁也没想到地方杂牌军竟敢公开和中央军叫板,大家对欧百川敬佩的同时,也为其接下来遭遇深表同情。
在众人看来,叫板陈诚就是对蒋介石决策之不满,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同是贵州人的国民党大佬、参谋总长兼军政部长何应钦力保欧百川,这才使得陈诚主动低头道歉,但欧百川拒绝陈诚接见,始终不原谅对方。
看似事情平稳解决,可就在此时,欧百川却得知自己的家人惨遭当地国民党反动派迫害,其妻子和儿女被关押监狱,只有一个八岁小儿子在百姓掩护下躲过一劫,可后来又意外坠亡。
何应钦
欧百川听闻后悲痛欲绝,他这才知道国民党内部有多么腐败,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力对抗陈诚。
为了避免被老蒋和陈诚继续针对报复,也为了保证82师全体官兵的安全,欧百川选择退出军队,并前往陆军大学深造学习。
毕业后更是归隐山林,期间谢绝各种高官利诱,真正融于乡村,成为地地道道的老农,没有官场的尔虞我诈,生活乐在其中。
时间来到了1949年夏,国民党军在战场上兵败如山倒,已无力回天,蒋介石无人可用,又想起了当年的战将欧百川,派出国民党第八军军长李弥邀请其出山,担任第六编练副司令。
欧百川自然是不愿意参加内战,也不愿意为国民党卖命,他多次婉言拒绝李弥的邀请。
同年冬,秀山迎来解放,欧百川听闻后激动不已,他深感自己是新中国公民而兴奋。
欧百川
为了尽快恢复当地社会秩序、发展生产,他主动站出来主持工作,很快就稳定当地秩序,并为解放大西南出谋划策。
然而,待到全国解放后,欧百川再次选择归隐山林,整日忙于农耕,积极生产,争先当积极分子。
欧百川早就看淡名利场的纷争,本以为会在乡间安度余生,可没想1950年夏的一天,一辆专车开到他所在的农田,接他前往重庆,而这也正是文章开头发生的一幕。
只是,村里人虽然知道欧百川曾是国民党高官,在民间有一定影响力,但却想不明白,为何欧百川会得到西南军区司令贺龙的特殊礼待。
其实,就连欧百川本人也十分意外,没想到二十余年没再相见,贺龙首长仍记得自己,甚至还亲自派专车接见,想到这里他激动不已,期待早点见到贺龙首长。
是夜,当吉普军车抵达重庆的贺龙将军寓所时,贺老总亲自出门迎接,两人见面后倍感亲切,没有半点疏远,彼此诉说衷肠,彻夜不眠。
贺龙
随后出任副省长
看到贺老总对欧百川如此待见,身边的人很是不解,此人相貌凡凡,穿着普通,不过是农民身份,为何贺老总这么激动?
不过,次日他们就知道欧百川的真实身份,这一天,贺老总在西南军区礼堂为欧百川举行欢迎宴会,并对与会者说:“此人是南昌起义时第一师副师长,由南昌到海陆丰,均由此人负责指挥开路……”
就这样,贺老总说起了20余年前的革命往事,再现那激荡昂扬的南昌起义,也让人们对欧百川有了更多的了解。
1927年春,贺龙因北伐有功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20军军长,全军下辖两个师。
欧百川年轻有为,尽管军中资历不高,但因作战勇猛,指挥过人,备受贺老总赏识,因而破格提拔为20军第一师副师长,对此欧百川对贺龙将军更是敬佩不已。
蒋介石
与此同时,欧百川和20军政治部主任周逸群在战场上形成莫逆之交,在其影响下,他对共产党有了更多的倾向,并提出加入共产党,只是受当时环境所限,他的申请并未通过。
1927年4月,蒋介石背叛革命,在上海掀起了白色恐怖,残害多名中共党员和爱国人士,就此国民党内部“宁汉分裂”,贺龙的20军就此被派调武汉,计划与叶挺的革命军第11军一同讨伐蒋介石。
然而,当贺龙、叶挺部队抵达九江、南昌时,期间又爆发了“马日事变”,汪精卫“反共”政变。
在这一紧要关头,共产党人决定发起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恶劣行为,挽救国家于危亡,重拾孙中山先生遗愿,并以贺龙、叶挺、朱德等部队共计两万余人发起南昌起义。
起义军以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为番号,贺龙为军事总指挥,叶挺为前敌总指挥,起义时间定为8月1日凌晨四点。
南昌起义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20军1师1团3营副营长赵福生为不认为起义能够成功,他为了苟且偷生,选择投靠敌人。
同年7月31日晚9点,赵福生悄悄溜出军营,计划前往敌人指挥部,泄露“南昌起义”的计划。
此时,军营上下全面戒严,每个士兵均严阵以待,而赵福生刚溜出军营,就被附近的执勤士兵发现。
哨兵连忙将这一事情上告给总指挥贺龙,贺龙等人经过研究后,决定提前两小时发动起义,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为了时刻掌握敌人动向,贺龙特意将20军第一师派驻到敌军省府政府四周,并由欧百川负责指挥,一旦有紧急消息及时上报。
果不其然,当叛徒赵福生将“南昌起义”计划告知敌军时,在敌军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省府卫兵贪生怕死,自认为不是共产党的对手,决定提前逃跑。
凌晨过后不久,就有一小股敌军从后门悄悄溜走,刚巧欧百川撞见了这支部队,因夜色已晚,不能确定对方身份,欧百川要求其说出“口令”,以判断是否为起义部队。
这支小股敌军见状,连忙吓得往回溜,欧百川见对方不说话,还企图逃离,连忙发枪射击,一场恶战就此打响。
而随着欧百川部的枪声打响,其他起义军以为起义时间再次提前,纷纷拿枪射击目标,就这样南昌起义全面打响,而在一夜的激战中,敌教导旅和留守部队几乎被全歼,小部分散逃。
此时,众人才知道欧百川的特殊身份,也才明白为何贺老总对其惺惺相惜,他才是真正打响南昌起义第一枪的北伐名将。
起义成功后,欧百川因任务完成出色,得到贺龙等领导的嘉奖,并让其整顿部队,整备待发。而后,起义军按计划离开南昌,南下广东。
贺龙
然而,在南下过程中,起义军遭到了各方敌军的疯狂围堵,以至于损失惨重。而蔡延锴率领的5000余起义军也随之叛逃,而经过一系列打击,起义军只剩下13000余人。
在这一危难之际,欧百川被委以重任,贺龙将军将其任命为前敌总司令,负责指挥南下作战部队,而后欧百川等人率部攻进瑞金,后又进攻揭阳、汤坑等地,不过因敌我力量悬殊,再加上我军损失惨重,战争接连失利。
无奈之下,欧百川又只好率残部前往海陆丰,计划和澎湃同志对接。只是,部队又遭到了敌陈济棠部的疯狂攻击,经过四个小时的恶战才得以突破,但此时部队损失惨重,只剩下三千余人。
本以为抵达海陆丰后就能安全,谁知敌陈铭枢部早已在此等候,并派大军将起义军层层包围。
陈济棠
此时,起义军已陷入弹尽粮绝中,士兵人心浮动,对起义已失去希望,在这一背景下,欧百川和两千余残军全部被俘,南昌起义就此以失败告终。
尽管起义失败,可欧百川在南昌起义中贡献颇多,足以称得上是起义功臣,因而贺老总对其念念不忘,多年后仍对其挂念,并特意为其召开欢迎会,以表彰他对革命的贡献。
尽管欧百川已寓居乡间多年,早已不问政事,可贺老总知道欧百川才德兼备,主动举荐其为贵州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
次年以保卫世界和平贵州分会副主任身份前往华沙参加大会,还前往朝鲜战争慰问前线志愿军。
1954年,欧百川因表现出色被选为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次年2月晋升为贵州省副省长,就此开始了主政一方的征程。
欧百川上任后,在民族事业上发挥了积极作用,他先是确定布依族这一名称,又为其创立文字,还结束了苗族没有文字的历史,并在部分地区创立少数民族乡、自治县、自治州。
当欧百川成为副省长、为民族事业做出重大贡献的事迹传到川东秀山县时,很多熟悉他的乡亲们震惊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一起下田干活的老汉竟能取得这些成绩。
不过,欧百川并没有骄傲自满,反而是严于律己,他认为自己有今天的成绩,全是贺龙元帅给予的,对其更是佩服不已。
其实,欧百川作为一个国民党旧将,之所以能在新中国后被重用,不仅和贺老总的点拨有关,也是因为他始终心系我党,甚至在红军时期为我党给予诸多帮助有关。
就如贺老总所说:“虽然欧百川同志与我分别二十多年,各在一党,但他对我们共产党人是完全信赖的,在言行上都表现出极大的真诚,他确实是我们党的一位长期的好朋友。”
那么,欧百川又为红军做了什么贡献?
贺老总
从苗乡走出来的北伐骁将
欧百川是苗族人,1894年8月出生于黔东腊尔山苏麻河边一富足家庭,从小就表现出了过人才智,父母很是高兴,早早将其送到私塾读书。
因其天资聪颖,熟读四书五经,私塾先生对其很是欣赏,认为他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不仅收其为徒,还免了所有学费。
1912年,欧百川考入省城模范中学,全村人纷纷为其庆祝,而为了能让其入学,母亲变卖了全部家产。欧百川自知上学不易,学习期间更为认真。
毕业后,欧百川返回家乡,设私馆招收村童,将所学知识回馈给乡村学童,不收取一分钱。不过时间长了,乡村父老无不过意不去,他们认为欧百川才能出众,志不在此,不应该被困在大山里。
就这样,欧百川在乡亲们的支持下,于1918年保送进贵州警察传习所,在这里他继续艰苦学习,两年后以优异成绩毕业,被分配到松桃担任县保安警察队长。
贵州新式学堂
从一个没有任何资历的高材生,直接空降为保安警察队长,不少人对欧百川颇为不服气,言语中多有瞧不起之意。
欧百川知道松桃保安警察部队内部腐败,每个保安警察都懒散不作为,他下决心改变这一局面。
在其铁腕整治下,六个月时间保安警察系统内部大变样,不仅行政能力提升,也真正为百姓办实事,让群众们拍手叫好。
不过,欧百川一直向往军旅生活,而后他选择辞职,投身于贵州东北路游击司令严约伯部,因能力出色,很快就被提拔为黔军1师2旅营长、团长等职。
1924年,欧百川率部驻守在黔东军事重镇镇远县城,在这里他大力清剿匪患,维护当地治安,因其治军严明,爱民如子,使得当地百姓安居乐业。
而就在此时,贺龙将军的威名传到镇远,欧百川听闻后十分崇拜,一心想要见见这位偶像,也渴望能像贺龙一样扬名天下。
1926年,经贵州老乡、贺龙心腹秦光远的举荐,欧百川率全团官兵前往贵州铜仁,投奔时任第九军1师师长的贺龙,其部队被编入第一师独立二团。
贺龙
这之后,欧百川开始了为贺龙鞍前马后的革命征程,在北伐战争中更是展现出了男儿的铁血硬汉,两人也建立了坚固的革命友情。
欧百川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定是贺龙将军的左膀右臂,可南昌起义失败后,他和余部被俘,不过关押路上伺机逃出,并先后流浪到上海、武汉、长沙等地,想要打听老首长贺龙的下落,继续跟随对方作战。
只不过当时时局混乱,消息闭塞,欧百川打听了数月仍没有贺龙任何消息,最终只能无奈投奔同乡好友,也就是国民革命军独立师罗启疆。
罗启疆对欧百川一直很是欣赏,对其北伐时的功绩更是钦佩,因而任命其为中校参谋主任。
1934年,罗部被调往湖南常德等地,并被邀请围剿贺龙的红二、六军团,对此欧百川再次在会议上表示反对,并主张和贺龙部私下交好。
罗启疆作为地方军阀,自然不会为蒋介石卖命,他默许欧百川的提议,“围剿”上始终本着敷衍态度。
在红军时期,欧百川曾多次为贺龙部送去枪支弹药和冬装,甚至还出兵保护贺龙,让其平安避敌。也正是欧百川的这些举措,让贺老总十分感动,因而始终将他当成朋友。
1937年抗战全面打响后,罗启疆积极率部参战,欧百川不愿意身处大后方,主动辞去参谋长一职,担任82师702团团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前线抗日。
侵华日军
期间,欧百川先后打了四场恶战,面对敌人惨无人道的轰炸,他没有半点退缩,始终和战士们一道,共同抵抗外敌。
上海沦陷后,罗部全员损伤大半,只能回到贵州重新招兵买马,没三个月就重新招揽一万两千余人,再次征战大江南北。
不过,抗战第三年,也就是第一次长沙保卫战胜利后,罗启疆因常年奔赴战场,积劳成疾,不幸病故,欧百川接任其职位,担任82师师长。
期间,他依旧延续罗启疆的遗志,继续和日军战斗到底,在长沙一带立下诸多战功,饱受嘉奖。
然而,这样的一位抗日名将,却遭到了蒋介石和陈诚的打压,以至于最后选择隐居田园,开始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新中国后,贺老总重新邀请其出山,他这才再次发挥出卓越的政治才能。
1970年9月1日欧百川去世,走完了七十六岁的传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