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往事,我的心中仍充斥着内疚和愧疚。那是一个寻常的早晨,父亲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开始新的一天。他一向是个勤劳的人,退休后仍坚持每天清晨去公园锻炼。可就在那天清晨,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当时我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突然听到客厅传来沉重的撞击声,紧接着是父亲痛苦的呻吟。我吓坏了,赶紧冲过去查看,只见父亲瘫软在地,口中不断呻吟,右半边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我知道这是中风的征兆,赶紧拨打急救电话,并试图让父亲保持清醒。
"爸,你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坚持住!"我拼命地安慰他,但眼见他的神智开始模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检查后迅速将父亲送往医院。在漫长的等候中,我无助地看着母亲痛哭流涕,她不停重复:"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没看住他。"我知道她的自责是多余的,可当时的我也被恐惕笼罩,无从安慰她。
等到医生终于做出诊断时,我们才松了口气。"你父亲是中风引起的偏瘫,目前生命体征平稳,不过右侧肢体已经失去知觉,需要长期护理。"医生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偏瘫对父亲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出院后,我们将父亲接回家中继续康复。一开始,父亲完全无法自理,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照料。看着这个曾经英勇强壮的男人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们无不痛心。母亲年事已高,大部分重担都落在了我和妻子身上。
"老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你爸现在什么都靠人,我们可经受不起长期的护理费用啊。"每每夜深人静,妻子都会流着泪向我诉说她的无助。我能说什么呢?我也是一片茫然。
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着实是件令人身心俱疲的事。起初,我们仍能尽力照料,但随着时间推移,疲惫和焦虑开始在我们心中渐渐累积。我不得不在工作和照顾父亲之间进行艰难抉择,而妻子更是承受了大部分家务和护理的重担。
"爸,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上厕所都需要我们搀扶,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尊严吗?"有一次,在妻子的百般照料下,父亲终于发泄出了多日的郁闷。
"儿子啊,你说这话太伤人了。你以为我自己也想这样吗?可我已经这把老骨头了,要是能自己照顾自己,那该有多好啊!"父亲无助地反驳。
看到父亲那无助而又自尊的模样,我们又于心不忍了。是啊,父亲正处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身体每况愈下是必然,我们理应给予最大的关爱和体谅。可是,这样下去,我们三个人都会被耗光最后一丝力气啊!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渐渐陷入了困境。父亲固执的自尊心使他经常对我们爆发愤怒,而我们则无力分担沉重的照料重担。有时我会冲动地说些狠话,但看着父亲无助的眼神,我又会后悔万分。
"老张,我真的实在受不了了。你看看我,年纪轻轻就这么操劳,连个完整的家都组织不起来,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就这么遭罪啊?"有一次,妻子泪眼婆娑地对我吐露着心中的痛楚。
我紧紧地拥抱着她,内心同样充满了无助。是啊,我们年纪尚轻,理应有个美满的小家庭,而不是这样日夜操劳在照料父亲的床前。可是,儿女尽孝在所难免,我们又怎能将父亲唾弃?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硬撑下去。
"爸,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吗?你看看我们吧,像是活在黑暗中的可怜虫一样,整日忙里忙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有一次,在我的情绪再次爆发时,我无意识地向父亲倾泻着心中的不满。
就在我痛苦的思索中,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闯入了我的脑海:也许,是时候与父亲分家了。
经过再三斟酌,我终于下定决心,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妻子。出乎意料的是,妻子没有反对,反而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老张,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尽力了,可就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与其三个人一起遭殃,不如给爸爸请个专业护工,我们另过生活,岂不更好?"妻子坚定地说。
听到妻子如此说,我的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是啊,我们并非是在抛弃父亲,而是给予他更专业的照料,也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做出这个决定,我觉得我们更像是在自救。
就这样,我们开始为"分家"做准备。首先是物色一名合格的护工,这需要花费一笔不菲的费用。
物色合格的护工并非一件易事。我们咨询了几家护理机构,但无一例外,要价都非常高昂。最终,我们在一家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找到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护工阿姨。虽然她的价格比我们预期的要高出不少,但鉴于她的专业素养,我们还是欣然作出了雇佣。
"儿子啊,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另过生活去了?"
"爸,你别这么想。我们雇佣护工,并非是要抛弃你,而是为了给你更专业的照料。你看看我们吧,简直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为了不让我们所有人都遭殃啊!"
父亲似乎被我的话语有些说动了。他缓缓点了点头,却又倔强地说:"那也不行!你们是我的亲生儿女,我怎么能够无理由地白白占用你们的青春年华呢?要分家就分吧,但你们必须把我这些年省下的存款都拿走!"
我被父亲这番话彻底震惊了。他竟然想把这么多年的毕生心血都拱手相送!我立刻拒绝道:"爸,你这是什么话啊?那可是你辛苦工作一生积累下来的存款啊,怎么能就这样白白地给我们呢?那太说不过去了!"
"你小子还跟我狡辩!"父亲的脸色霎时铁青了起来,"你以为我是为了留这点存款而活到现在的吗?我之所以这么努力工作,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幸福安康的生活啊!现在你们为了我,几乎都已经身心俱疲了,我把这点存款给你们,不也很应当吗?难道你们就这样无功受禄,白白占用我的存款吗?"
听到父亲这番质问,我的内心五味陈杂。是啊,父亲的确是为了我们的幸福而孜孜以求,而我们现在确实是在白白消耗他的心血。可是,把他的全部积蓄都拿走,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就这样,我们之间的矛盾再次升级。妻子劝阻不住父亲的固执,而我却坚决不愿意白白占用父亲的全部存款。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好像是一根快要绷断的绳索。
有一天晚上,妻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痛哭流涕道:"老张啊,我们真的要这样下去吗?我们三个人要永远这样相互伤害、相互折磨下去吗?我真的是受不了了啊!"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母亲。是啊,我怎么就把她给忘记了呢?她才是这个家的终极理智呀!
"傻儿子啊,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体谅对方呢?"母亲慈祥地说,"你们三个人的确都很可怜,都遭受了太多的痛苦了。但你们也得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啊!你爸爸的确是太过固执了,但你想想看,他能有今天的存款,可都是为了你们的未来而努力呀。"
"至于你们,虽然我知道你们的确是出于无奈才做出分家的决定,但你们也得考虑考虑你爸爸啊!他在你们心中,可是永远的父亲呀!就算你们分家了,你们也得给他尽可能多的陪伴和关爱啊!"
就在这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在我的内心升腾起来。我要为这段矛盾画上一个句号,不让它继续伤害我们这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