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
《写作是从事一种娱乐行业(文学课)》
库尔特·冯内古特 苏珊娜·麦康奈尔 著
译林出版社
勤 奋
“作为一名作家,我和大多数人有一个共同的问题——或许你可以称之为悲剧:一种与自己的才智失去联系的倾向。这差不多就像是,我们体内负责思考的部分上面有一层脂肪,而作家的工作就是破开这层屏障进去,去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经常是这份信念,或某种诸如此类的信念,让我在已经坚持了几个小时并且对自己的成果不满意的情况下还能够继续下去。但是我的确会坚持下去,如果我有耐心的话,就会有一个不错的蛋形想法出现,我也看得出来,我的才智已经冲破屏障了。不过,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也是一个烦人的过程,因为你必须静坐这么长的时间。”
“写作需要一种癫狂的耐心,”冯内古特的学生罗尼·桑德罗夫说,“冯内古特的这句话伴随了我的整个职业生涯。我写得很慢,我渴望杰克·凯鲁亚克那种神秘的自动写作——顷刻间就能挥洒出扣人心弦的散文。但是我学会了下功夫。这让我成了一名编辑,也成了一名作家。”
冯内古特拥有天赋和专业知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受到日常怀疑的困扰。
“我一直怀疑我已经不在这行了,我最好成为一名摇滚明星或者买一个温室什么的。现在我对干活儿并不是特别有感觉,但我知道怎么开始干活儿——那就是,游荡一番,从而了解我的内心……这有点像通灵板。我会试着找点儿线索,看看我的才智想要谈论什么,然后我会试着越说越多。”
问问任何一个艺术家、任何一个能完成有价值的事情的人,他们都会说:在任何时候,耐心、毅力和勤奋这些朴实的美德的必要性排名都至少和天赋一样高。
1509年,米开朗基罗在他绘制西斯廷教堂天顶画期间,写了一首诗,并赠给他的朋友乔瓦尼·达·皮斯托亚:
“这种折磨已经让我甲状腺肿大,
像伦巴第的猫一样隆起,
我的胃挤在我的下巴下面,
我的胡子指向天堂,
我的大脑被塞进了棺材,
我的胸像竖琴一样扭曲。
我的画笔被举过我的头顶,滴着颜料
让我的脸成了接住这些液滴的绝佳地板!
我的臀部已经磨进了我的内脏,
我可怜的屁股用力地紧绷着,施加平衡力,
我做的每一个手势都盲目而漫无目的。
我的皮肤松弛地垂在身下,
我的全部脊椎因弯折而拧成一团。
我像叙利亚弓一样紧绷。
因为我像这样困住了,
我的思想成了疯狂的、不实的废话:
倘若吹箭筒是弯的,有谁能射好箭呢。
我的画死了。
为我捍卫它,乔瓦尼,守护我的荣耀。
我不该在这里——我不是画家。”
在瑞士的圣加仑有一座小巧但精美绝伦的圣加尔修道院图书馆,是一处世界文化遗产,游客手册上说,这里藏有超过2 100份手写稿,时间跨度有1 000多年。
图书馆是洛可可式的,很漂亮,藏品排列得极好,展示出印刷的历史——从纸莎草纸、重写本,到羊皮纸——以及许多书法工具和倾注心血的书法作品。
但最让我着迷的是一本约公元850年由一位操劳的爱尔兰僧侣抄写的巨大的拉丁语语法书,书的页边空白和封底上潦草地写着他的怨言:“唉!我的手啊”(uit mo chrob);“保佑弗格斯的灵魂吧。阿门。我很冷”(bendacht for anmmain ferguso.amen.mar uar dom);“墨薄了”(is tana andub);“羊皮纸很糙,写得也糙”(is gann in memr'& ascribend)。
另一份手稿上也留下了这位抄写员的抱怨:“我,埃德伯克特,完成了这本书……,有上帝相助,但我的身体也很劳累。不懂写字的人不会明白此中艰辛,因为用三个手指头写字,全身都要使劲……。”
库尔特·冯内古特慨叹道:
“……我自己的谋生手段基本上是案头工作,因而单调乏味,使人便秘。要是有谁闯了进来,无论他脾气多坏,多蠢,多不诚实,都像阴天乍现的阳光一样令人神清气爽。”
发泄情绪从来没有坏处。与此同时,尽管这沉闷的工作让人背部抽筋、自我怀疑,但劳动者们还是耐着性子、坚持不懈地完成了装饰华丽的手稿、西斯廷教堂的天顶画以及——拿库尔特·冯内古特的例子来说——独一无二的文字作品,然后赠予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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