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今年3月27日晚,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举办的欢迎宴会上,熟悉的《北风吹》旋律再次响起。由日本松山芭蕾舞团团长、75岁的森下洋子饰演的“喜儿”,轻盈地旋转跳跃,带领两国观众重温《白毛女》经典记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1945年歌剧《白毛女》在延安演出 吴印咸 摄

回首上世纪40年代,在陕西延安桥儿沟的窑洞和教堂里,鲁迅艺术学院的师生们创作出中国新歌剧的开山之作《白毛女》,不仅在当时家喻户晓,时至今日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据《宝塔山下江苏文艺人》作者,南京图书馆馆长、教授陈军介绍,新歌剧《白毛女》的导演、作曲、演员中都活跃着江苏文艺人的身影。其中,戏剧家舒强来自江苏南京,一生三次参与导演《白毛女》,也是创作队伍中时间跨度最长、导演次数最多的导演。

1979年10月,中央歌剧舞剧院赠予舒强歌剧《白毛女》剧照

突破重围 奔赴延安

以作品响应时代号召

舒强,原名蒋树强,1931年进入江苏省立南京中学师范科读书,参加了学校社团南钟剧社,由此开启他的戏剧之路。1934年春天,舒强参加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左翼剧联”)南京分盟,像一朵浪花汇入到革命文艺事业发展浪潮中。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在张家口导演《白毛女》时的舒强

“那时南京的许多学生和革命青年,都环绕在这个演剧活动的周围,从事革命文艺事业的奋斗……在那个年代……要在反动统治心脏的南京,就是想演出一次洪深先生的‘五奎桥’,亦是多么的不容易呀!”1957年12月12日,《新华日报》刊发文章《南京话剧运动可贵的一页》,回忆当时在“左翼剧联”的影响下,舒强等一批活跃分子克服重重困难,经常在各个学校、社会团体中作公开或半公开的演出,后来逐渐成长为推动南京话剧界发展的骨干力量。1935年3月,他因拒绝表演国民党要员作品而被捕入狱,获释后改名“舒强”。

陈军介绍说,“七七事变”后,上海文艺界人士成立了“抗日救亡演剧队”,舒强加入第四队,积极参与排演大量抗日救亡戏剧。在重庆多所学校,舒强还负责教授表演课、化装课等专业课程,培养了一批戏剧人才。

《白毛女》相关书籍封面

1940年,舒强经戏剧组章泯介绍认识了周恩来同志,受邀前往延安,后因次年突发的“皖南事变”而受阻。舒强之女、北京电影学院教授舒晓鸣回忆说:“我两岁的时候,妈妈怀着大妹妹,带着我,从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出发,经过国民党的层层关卡艰难地来到延安……离开重庆才三天,‘皖南事变’爆发,爸爸和贺绿汀伯伯原本打算第二批坐车来延安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了。后来爸爸他们一批文化人辗转到了香港,最后在周总理的关怀下,通过东江游击队营救,直到1944年才到达延安。”

安顿下来的舒强在延安鲁艺戏剧系教授表演和化装,并首次开始参与话剧《粮食》《前线》导演工作。“那时我是到延安后第一次参加导演工作,也是第一次知道排一个戏还需要研究那么多的问题。”当时的舒强意识到,仅仅用过去老一套做法来排演新戏是不行的。为了真实还原前方生活,他多次向军事和地方干部们请教。“过去我也知道艺术是反映生活的,但真正懂得艺术和生活的关系,却是从这里开始的。”

三次导演 取材于民

以歌剧演绎真实故事

1944年春天,“西北战地服务团”带着晋察冀边区“白毛仙姑”的传说回到延安。延安鲁艺学院院长周扬决定以此为基础,创作一个新歌剧向党的七大献礼。

“当时领导为了改变演剧工作者脱离群众、关门创作和关门提高的做法,特别提出了创作上的群众路线问题,要求剧本创作、导演、演员和舞台美术的创造,都要做到为群众所喜闻乐见,为群众所批准。”舒强曾回忆,创作团队一边写作、一边排演,从领导到炊事员同志,甚至是当地老乡们都来提意见,相关观众来信和意见记录多达十几万字,大家对每一条专家和群众的意见都视如珍宝般地重视。

从最初的秦腔到秧歌剧加戏曲,再到尝试融入话剧、芭蕾舞、电影等手法,《白毛女》的剧本和表演形式都经历过反复修改打磨,甚至多次推翻重来。“力求做到既要创造出新歌剧的形式,又要有民族的色彩,而一切围绕着要努力表现出当时的生活真实。”

历经三个多月创作周期,由王滨、王大化、舒强导演的六幕20场新歌剧《白毛女》在延安预演。“黄世仁”一角扮演者陈强曾经表示,三位导演各有所长,而舒强主要负责排“喜儿”戏份,其长处和特色在于“启发演员深入角色内心世界”。

1945年4月至5月,歌剧《白毛女》在延安演出30多场,演出时间之久、场次之多在当时的延安是罕见的,随后又演遍了整个解放区。1946年9月26日,《新华日报》在报道中对歌剧《白毛女》给予高度评价:“题材是这样的富于现实性,再经由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而透射了出来,增加了剧作的悲惨感人的气氛,这是白毛女歌剧得到成功的重要理由。不论是主题和题材,故事和发展,都是在人民大众的生活中去发掘去提炼出来,这就是白毛女创作的特点。”

1946年9月26日《新华日报》

为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20周年,舒强在1962年重新导演《白毛女》,由王昆、郭兰英领衔主演。据舒晓鸣回忆,舒强充分应用民族传统戏曲表演艺术的方法和技巧,帮助演员塑造出鲜明而又富于表现力的舞台艺术形象,进而显著提高了整个演出水平,正式上演后好评如潮。

1985年6月,为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40周年和《白毛女》上演40周年,中央歌剧舞剧院决定重排《白毛女》,已经退休的舒强被聘为总导演。重新演绎红色经典,引发热烈反响。

陈军表示,舒强40多年间三导《白毛女》,除了首演作为导演组成员外,另外两次都担任了总导演,不仅表现出高超的导演艺术才华,也证明其在中国话剧史上的重要地位。

频创佳作 培育人才

以热情推动文艺繁荣

“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党的领导,要没有广大群众那样热情的帮助,那样热情地参与艺术创造,《白毛女》是绝不可能有后来的成绩的。”回顾在延安的戏剧生活与艺术生涯,舒强曾感慨自己有了“新的生命和灵魂”。

《战斗里成长》《火焰山的怒吼》《三人行》《报童》《大风歌》……作为新中国话剧和歌剧事业的开拓者之一,从延安走出的舒强根植民族文化、响应时代号召,导演了一大批精品剧作。其中,《大风歌》改编自《史记》,以曲折感人的情节和惊心动魄的史实,展现出西汉初年波澜壮阔的历史图景;儿童剧《报童》讲述了抗日战争时期,在周恩来同志的领导下,《新华日报》的工作人员和报童们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坚决的斗争,揭露“皖南事变”真相的故事。这两部佳作同获1980年文化部举办的全国话剧调演演出一等奖。

满腔热忱,投身文艺事业建设。新中国成立后,舒强参与筹办中央戏剧学院并任系主任、教授,后任中央实验话剧院院长、总导演,中国青年艺术剧院院长等,为中国话剧、戏剧事业培养了一批表演和导演戏剧人才。2001年12月,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与中央实验话剧院合并组建成国家话剧院,成为国家最高级话剧艺术演出团体。

在不断提升创作水平、培育文艺人才的同时,舒强始终关心着中国文艺事业的健康发展。1983年7月12日,《新华日报》刊发文章《中国文联在京委员座谈 纠正商品化倾向 提高精神产品质量》,舒强在座谈会上表示,文艺工作者要深入伟大的社会实践,在实践中吸取创作源泉,并在实践中提高自己的思想水平和艺术素养,这样才能提高文艺作品的质量,完成用共产主义思想教育人民的职能。

舒强对艺术事业精益求精、呕心沥血的精神,也感染了许多文艺工作者。1946年春,16岁的张奇虹要在《白毛女》中扮演一个60多岁的诉苦老大娘,舒强教她不断向生活学习,通过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加深人物诠释;1953年,舒强推荐张奇虹到莫斯科学习专业的表演、导演,两代人通过《白毛女》结下深厚情谊;2015年,恰逢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和歌剧《白毛女》诞生70周年,时年85岁的国家一级导演张奇虹担任新版歌剧《白毛女》导演。“可以说舒强是我艺术上的启蒙老师,是我踏上革命征途后全面指导我的导师。”在回忆自己首次主演“喜儿”时,中国著名女高音歌唱家郭兰英同样对舒强表达了敬意:“舒强导演对我帮助很大,他强调从人物出发,启发我创造人物。”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1957年12月12日《新华日报》

赓续先辈的民族精神与爱国情怀,今天的文艺创作者们正以创新形式演绎红色经典。在江苏大剧院舞台上,由上海芭蕾舞团带来的民族芭蕾舞剧《白毛女》依旧鲜活动人。这部作品将芭蕾艺术与不朽经典完美融合,曾在海内外演出超过2000场,门票上架很快销售一空。江苏大剧院相关负责人表示,该剧既保留了歌剧《白毛女》中的基本人物关系、戏剧冲突以及歌剧的大部分唱段和音乐,又成功地浓缩了情节,大量运用中国民间舞蹈、古典舞蹈的动作,使之与芭蕾舞艺术完美结合。“《白毛女》的故事一直留存在每一个人的记忆中,经由无数艺术家的雕琢与打磨,依旧在每个时代中散发着璀璨光芒。”

(江南时报记者 姬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