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宓庭树在厅堂里坐着,心急如焚。今夜妻子分娩,稳婆已经进去快要一个时辰了,还没有传出来消息。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他走了几步,往院子里望去,只见两个人挽着手,说着话,走了进来。宓庭树不由得大喜,快步上前,拱手说道:“两位挚友别来无恙,不知道哪一阵风把两位吹来了?”
这两人一个名叫松以仁,另一个名叫弓射影,生前都是宓庭树的同窗好友。三人分宾主落座叙话,松以仁笑着说:“我和弓兄要远行,特地来向宓兄道别,此次一别,前世已了,再续后缘。”
宓庭树问道:“不知两位仁兄要到何处去?”
弓射影大笑着说:“我们投胎转世到你家,松兄是来报大恩的,我则是来还债的,我还欠着宓兄的一千贯钱没有还上。”话音刚落,两人不见了,宓庭树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刚才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这时,屋里传来稳婆的喊声,“恭喜老爷,生了一个公子。”宓庭树喃喃自语,“不对呀,怎么只有一个呀,还有一个呢?”
等了好久,也不见屋里有新的消息。这时候,老仆走进来说出一番话,差点把宓庭树的下巴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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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贞元初年,朝廷开科取士,宓庭树得到消息,把松以仁和弓射影召集到家中,商讨一起去都城参加科举考试事宜。
宓庭树兴致很高,两人却面带难色,松以仁愁眉苦脸地说:“宓兄,我就不去了,家里条件不好,举步维艰,实在拿不出路费呀。”
松以仁说的没错,他家无田无地,全靠父亲打短工度日,如今父亲多病,干不动力气活了,收入锐减,他偶尔到寺庙里抄写经书,补贴家用,家里的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弓射影也说:“是呀,宓兄,只能你一人成行了,我也去不了。”他家也是普通人家,几亩薄田仅能维持温饱,都城远在千里之外,来回路费加上吃喝用度,花费不菲,他拿不出,也舍不得。
宓庭树大笑着说:“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梦想科举高中,用满腹才学报效国家吗?大丈夫生当为人杰,如果连科举考试也不去参加,要这满腹经纶又有何用?”
两人脸露羞惭之色,低头不语。宓庭树微笑着说:“至于路费问题,两位仁兄不必发愁,包在我身上。”他家富裕,拥有良田千顷,牛羊成群,区区路费,自然不在话下。
松以仁推脱说:“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宓兄虽然慷慨大方,不计较钱财,但是我等受之有愧啊!”弓射影附和说:“是呀是呀,我们岂能白受宓兄的恩惠,羞愧难当啊!”
宓庭树摆摆手说:“两位仁兄多虑了,我们是挚友,十多年的交情了,难道抵不上区区钱财吗?我看两位仁兄就不要推辞了,继续推辞的话,就是不给我面子了,枉费了多年的感情。”
三人是同窗好友,在一家学堂里接受的启蒙教育,又在县城学院里一起读了好几年的书,那种纯真的感情,千金难换。因为宓庭树家境好,平常在一起游玩,在酒楼里小酌,都是他付款。他是豪爽之人,相信千金散尽还复来,为人大方,出手阔绰。
松以仁点点头说:“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弓射影也抱拳说:“要是继续推脱下去,倒显得虚情假意了,那就多谢宓兄了。”
接下来,三人商量好了启程日期。
到了启程时间,宓庭树备了一辆马车,带上几箱子钱币,赶车的老仆扬起手中的鞭子,吆喝一声,马儿奋蹄疾驰,车尘滚滚。

在路非止一日,无非是晓行夜宿,不必赘述。
到了都城,三个人住在客栈里苦读,静等考期的来临。考期到后,三个人顺利地参加了考试,谁知等到皇榜公布之日,三个人都榜上无名。松以仁和弓射影情绪低落,宓庭树则大笑着说:“这一次没有中,下一次继续考,早晚会高中皇榜的。”
为了缓解两人的落寞情绪,宓庭树带着两人在都城里游玩,领略都城的繁华景象。这一天,三个人在小巷子里穿行,吃着小吃,忽然不见了弓射影。两人寻找了一番,不见人影,只好先回客栈里。
可是,等了一下午,不见弓射影回来。到了晚上,几个人押着弓射影找到客栈来了。原来,弓射影是一个好色之徒,看见小巷子里有一家不正经的场所,便偷偷地溜了进去。
哪知道这些场所专门坑害人,等到结账时,竟然花费了一千贯钱。弓射影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呢?他还以为和小县城里一样,只需要一千文钱就够了。
这些人扬言,如果弓射影不拿出钱来,就将他暴打一顿,然后送去官府,由官府处罚。这样一来,弓射影的功名身份就会被削去。
宓庭树只好帮弓射影出了钱。他原本计划,要是皇榜高中,就去拜会同乡高官,恳请照料,因此多带了两千贯钱备用,如今正好拿来救急。
这一千贯钱对于宓庭树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弓射影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此事传回去,他无颜见人,更是愧对家人。
宓庭树和松以仁担心弓射影想不开,摆上一桌酒开导他。三个人喝得烂醉,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宓庭树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弓射影吊死在了床头。他到底还是想不开,自寻短见了。
宓庭树和松以仁相对叹息,买了一口棺材,把弓射影装殓进棺材里,放在马车上,拖回了老家。
为了保全弓射影的颜面,两人隐瞒了事实,假说弓射影在都城里生了重病,不治身亡。他的家人悲痛欲绝,两人直到丧事办完了才离开。
这以后,宓庭树经常去探望弓射影的家属,好在他的妻子立志坚守,抚养孩儿长大,赡养公公婆婆。宓庭树出钱帮他家置办了几亩良田,他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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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松以仁,赶考回来后,染上了疾病,卧床不起,家里穷得竟然连抓药的钱也没有。宓庭树得知消息,赶紧去探视,送去十五贯钱。然而为时已晚,因为拖了好几天,病情加重,已经病入膏肓了。
临终时,松以仁拉着宓庭树的手说:“你我情同手足,情重如山,如今我寿数已尽,心中牵挂妻儿老小,上不能赡养父母双亲,中不能照顾妻子,下不能奉养儿女,心有不甘啊!”
宓庭树流着泪说:“你放心吧,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会妥善安排,绝不会让他们饿着冻着。”
松以仁感叹说:“我家里贫困,平常受你的恩惠颇多,如今妻儿老小托付给你,实在是无以为报啊,只有来世报答大恩大德了。”
宓庭树忙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也不要你的报答,你尽管放心地走吧。”松以仁点点头,含笑死去。
给松以仁办完丧事,宓庭树给松家送来钱粮,还给他家购置了十几亩良田,让他家过起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以后,宓庭树经常去探望松以仁的家人,帮他解决遇到的难题,督促他的儿子读书。
松以仁在的时候,他家几乎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如今得到宓庭树的尽心尽力地照顾,生活竟然越过越好了起来。众人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夸赞宓庭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就这样过了几年,这一年,宓庭树的妻子竟然怀上了身孕。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十多岁了,妻子将近十年没有怀孕了,想不到如今又怀上了。
夫妻俩心中欢喜,在一起合计,希望生一个闺女。等到十月期满,宓庭树早早地把稳婆请来,哪知道妻子久久不能生产。
这时候,宓庭树做了一个梦,梦见松以仁和弓射影走进来,说是到他家投胎转世,一个报恩,一个还债。
等到宓庭树从梦中醒来,听见了内室里传来了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宓庭树不由得纳闷了起来,不是两个人都来他家投胎转世吗?为何只生了一个孩儿呢?还有一人去了哪里呢?
这时候,一个老仆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老爷,有喜事了,后院那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刚刚产下了一匹小马驹。”
宓庭树惊讶不已,他终于明白了,两个好友投胎转世到他家,一个成了他的儿子,一个成了他家的马儿。

宓庭树暗暗地猜测起来,当他儿子的应该是松以仁了,而小马驹则应该是弓射影了,不然的话,就与理不通了。不过,他心中又升起了疑问,一匹马也就价值不足百贯钱,一生也挣不了多少钱,怎么可能偿还得了一千贯钱呢?
想是这么想,宓庭树的心中却不在意,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他要是一个重钱重利的人,就不会出手阔绰,不计回报地帮助两位好友了。
他心里很高兴,两位好友虽然离他而去了,如今却又都在身边,朝夕相处了。对于儿子,他自然是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而对于小马驹,他格外疼爱,叮嘱老仆用上等好料养着,不得疏忽。
就这样过了几年,宓庭树又去参加科举考试,小马驹早已经长成了一匹健壮的枣红马,宓庭树取名射影红,他就骑着射影红赶考去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一次,宓庭树依然名落孙山。他也没有往心上去,骑着马到都城里散心去了。
正所谓屋漏偏遇连夜雨,宓庭树在小酒馆里喝多了酒,牵着马走在大街上时,困意来袭,边走路边打盹,马鞍上的褡裢被盗贼顺走了,他也不知道。等到回到客栈时,他才发现,里面装着的一百两银子和几贯钱不见了。
宓庭树身无分文,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都城,除了卖马,别无他法。第二天,他牵着射影红去西市转了一圈,都因为好几个买方给价太低,没有成交。
到了傍晚时分,宓庭树失望地牵着射影红回客栈,走到一处街口时,一处大宅院失火,街坊邻居大呼小叫地前来救火,宓庭树把马丢在旁边,也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屋主是一个退养的老尚书,站在院子里跺脚大哭,他的两个小孙子还在阁楼上。可是,火势太强,无人敢冲进火焰里救人。
就在这时,只听传来一声马嘶,接着影子一闪,射影红冲进了火海。人们翘首以盼,只见阁楼的窗户上,闪现出射影红的身影。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阁楼的屋顶坍塌了,人们大惊失色,看来马匹和两个小孩无救了,老尚书更是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片刻后,射影红冲了出来,马背上驮着两个孩子。到了院子的空旷地带,射影红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了一会儿死去了。人们这才发现,射影红的后腰塌陷了,估计是被屋梁砸断了腰胯。马匹的腰胯要是断了,根本无法行走,它忍疼坚持着把小孩救了出来,可见毅力是多么地坚定。

宓庭树抱着马头泪流满面,这是好友弓射影投胎转世的,而且他和射影红感情颇深,如今射影红离他而去,怎不令他伤心呢?
所幸只烧毁了后院,没有殃及其它的房屋,而且无人员伤亡,这让老尚书安心下来。为了感谢宓庭树,老尚书拿出一千贯钱,算是赔付给他的马钱。
宓庭树看着一千贯钱,呆了好长的时间,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弓射影竟然以这种方式偿还了前世欠债,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想到这里,宓庭树又一次泪流满面。他把射影红掩埋了,结算了房钱,租了一辆马车,带着钱财回家了。
这以后,宓庭树又参加了四次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他心灰意冷,索性放弃了科举的梦想。
他的小儿子名叫宓念仁,读书很强,二十五岁这一年,宓念仁去参加科举考试,一举高中进士,当上了县令。
接到消息,宓念仁哭出声来了,他追求了一生的梦想,想不到被儿子宓念仁实现了,宓家门庭一时荣耀无比。
宓念仁对父亲宓庭树很孝顺,把他接到任上养老。宓庭树五十岁时瘫痪在床,宓念仁晚上回家,都会守在他的床边侍候,从不懈怠。
三年后,宓庭树去世,临终前,他拉着宓念仁的手,笑着说:“松以仁,你前世的恩情已报,我很满意。”说罢,就含笑离世,弄得宓念仁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临终前,为何称呼一个陌生的名字?
因果不是迷信,而是一门哲学。人的一生当中,充满着因果循环,种下什么因,就会结下什么果。人生在世,要多种善因,少种恶因,多结善缘,少做罪孽,人生就会充满着温馨,生活就会越来越精彩。
本故事纯属虚构,意在借事喻理,劝喻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