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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丹正在手舞足蹈指挥搬家公司员工的时候,曼青拎着一袋刚买的新鲜蔬菜进了小区门。

徐丹一眼便看到了她,心底冷笑,自己特意选了双休日搬家,就想着撞见曼青夫妻俩的几率大很多,没成想真的遇上了。

果然是冤家路窄。

见曼青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徐丹的吆喝声更起劲了,她扯开嗓子一会儿喊“小心点,这个要轻放”,一会儿“这个搬上去放房间角落就行”。

这不,曼青的注意力被她成功吸引过来了。

曼青确认是徐丹后,先是满脸的惊讶,随后是尴尬,最后有些不知所措,匆忙和她打过招呼,便匆匆上楼了。

徐丹不在意,继续清理着自己的家伙什儿。

想起曼青刚才的表情,觉得有些解恨:这才刚开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曼青出了电梯后,那口气才缓过来,徐丹突然就搬到了她家楼下住,安的什么心?

进门后,曼青赶紧将自己在楼下的所见告诉了丈夫许大路。

许大路的反应和曼青刚才的反应如出一辙,不过回过神来后,他还是说应该下楼去看看。

曼青没有阻止,但是心里又赌上了,自从那事发生后,他们家的宁日便成了过去式。

这些日子他俩一直盼着那件事消失在时光流逝中,徐丹却突然搬了过来,往后的日子,可真就像根刺扎在心上一样,隐隐作痛又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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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路和徐丹的丈夫潘文杰是大学同学,当年两人同住一个宿舍,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衩。

大学毕业后,许大路和潘文杰都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谋到了专业对口的IT行业职位。

后来各自成家,两家依旧来往密切,都是这个城市的外来务工人员,又是大学时候一起奋斗过来的好友,这份友谊尤显珍贵。

潘文杰性格内向,当年读书的时候只潜心学习,后来走上工作岗位,更是一心研究代码,满腔热忱都洒在事业上。

这不刚刚年满三十,便是单位上的中层技术管理人员了。

许大路则相反,他爽朗好动,热衷组织各项活动,尤其是从事了计算机行业,觉得工作枯燥无味,时不时便组局聚会和出游。

他在工作上的发展,自然没有潘文杰那么顺风顺水。

潘文杰就是在许大路组的一个饭局上出事的。

他俩共同的大学同学,出差路过这座城市,便联系了许大路。

许大路正被工作烦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昔日好友相约,便兴致冲冲约了潘文杰和另外一个同学一起聚聚。

那天是周五,潘文杰本来在单位加班赶项目,他手上的这个项目到了关键时期,他已经连续加班了一个来月,马上就可以收尾,等验收通过。

但是拗不过许大路紧催慢催,把他给催了过去。

一方面潘文杰拂不下好友的面子,另一方面他本就生性木讷,不懂拒绝。

一连多日的加班,潘文杰体力有些透支,酒喝到一半,便觉得身体不适。

他极力忍着头痛,强作欢颜和桌上好友推杯换盏。

途中他对许大路说自己有些头疼,许大路语重心长地宽慰了他:

“你呀,就是太拼了,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看淡点,人生还是得及时行乐。”

说完又把潘文杰酒杯倒满,向他举杯说:“来,干了这杯,把那些头疼的事丢开,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潘文杰无奈,举起酒杯一口干下,然后便趴倒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待徐丹赶到医院的时候,潘文杰已经气绝。

徐丹哭晕在潘文杰那还略带体温的的身体上,和着潘文杰满身的酒气,不省人事。

许大路也完全从酒精中清醒过来,又急又悲。

急的是不知道如何给潘文杰家人一个交代,悲的是自己瞬间就失去了一位挚友,生命如此脆弱不堪!

徐丹神志恢复过来,所有的悲痛都转换成了愤怒,愤怒的矛头直指许大路。

许大路无从辩解,饭局是他组的,酒是他劝的,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那么鲜活的潘文杰,竟离死神只有一杯酒之隔,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再劝潘文杰喝下那杯酒。

可惜时光不能倒退,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徐丹抓起手边能够到的东西,全朝他砸去。

闻讯而来的潘文杰父母,哭得悲天恸地。

那一刻,许大路恨不得硬挺挺地躺在太平间里的人,是他自己。

法医诊断,潘文杰是因为劳累过度,又加上酗酒,引起脑溢血突发丧命的。

潘文杰的手机里,有他和许大路的微信对话,这次的邀约,潘文杰本是拒绝的,最后是在许大路的极力劝说下才去参加。

徐丹抓着潘文杰的手机声嘶力竭,将许大路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不用再顾念昔日的情分了,潘文杰人都没了,还念个屁的情分!

办完丧事后,徐丹一纸诉状,将许大路以及那晚的另两个同桌,告上了法庭,要求索赔两百万。

悲愤交加,她需要给自己的痛苦找个发泄口,否则她会崩溃。

潘文杰上有年逾六十的老父老母,下有刚刚三岁的黄口小儿,就这样甩手而去,徐丹怎能轻易看开?

许大路理解徐丹的痛,可是他也有些无辜,法院进行了庭外调解。

虽然一同喝酒的朋友有连带责任,但是潘文杰作为成年人,自知身体状况欠佳仍参与酗酒,自己应负大部分的责任。

调解的结果,是许大路承担二十万,另外两人分别承担十五万的经济赔偿。

徐丹多方咨询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知道最初的诉求很难实现后,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好拿了赔偿款,就此作罢。

但是心底的愤恨,徐丹没法轻易放下。

徐丹看向许大路那道阴冷哀戚的眼神,足以将许大路千刀万剐。

许大路和潘文杰从校园一路走来,在这个城市的共同朋友和熟人很多,潘文杰出事后,徐丹逢人便痛斥许大路谋害了潘文杰,毁了她好端端的一个家。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许大路都不敢出门,因为心虚和理亏,他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他不能怨徐丹,徐丹年纪轻轻便遭受了这样沉痛的打击,如果这样的发泄和痛斥能让她减轻一些痛苦,许大路倒也能让自己心里轻松点。

徐丹是偶然得知许大路所在的小区有房出租的。

失去潘文杰的日子里,她变得脆弱又暴躁,似乎只有不断地将生活搅浑,才能让她短暂地忘掉痛苦。

所以她想出了这一招。

凭什么你们继续过着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徐丹得守着这个破碎不堪的家,一天一天地苦熬?

既然这样,那大家都不要好过吧。

许大路下楼来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平静地告诉许大路,她把自己家那套大三房出租了。

潘文杰不在了,获得的赔偿款大部分都留给了公婆养老。

房贷的压力太大,徐丹一个人没有办法承担,只好把房子租了,自己再租套小的来住。

正好许大路所在的小区有合适的两房,她便搬了过来,希望许大路念在和潘文杰旧日的交情上,能给她母子俩一些照顾。

徐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许大路将自己逼到了有家都不能回的地步,以后只能仰仗他们家了。

许大路听着徐丹这些半真半假的说辞,在徐丹麻木茫然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出事后这半年多以来,许大路每天两点一线,从家到公司,又从公司回家,连接送孩子的任务都交给了曼青。

他躲着避着,就想这件让他内心日夜煎熬的事赶紧过去,却没曾想,徐丹偏要走到他眼前,血淋淋地提醒他曾经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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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丹真的不和他们客气,有事没事就上楼,让许大路给她装个书架,通个马桶。

许大路大气都不敢喘地帮忙干活。

徐丹还会在旁边幽幽开口:“要是我家老潘在,这些全是他的活,我哪用叫别人家的男人。”

说完长叹一口气,那声叹息直刺许大路的心脏,让他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有时候下班晚了,便给曼青打电话,让她帮忙去接自家儿子。

完事下班后,直接去许大路家吃晚饭,吃着吃着就感伤,换了房子睡不着,一餐饭吃得沉闷压抑。

周末了,徐丹把儿子送去许大路家,说是两家孩子有个伴。

自己也窝在客厅里不动,窝着窝着便拉着曼青的手说:“潘文杰这么好的男人,最后化为了灰烬就换来了四十万,要是拿钱换他,四百万四千万我也不肯啊。”

听得曼青心里毛骨悚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徐丹觉得自己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的时候她记得自己的生活目标,就是搅乱许大路家的生活,让他们不得安生。

糊涂的时候,她又把许大路和曼青当成救命稻草,想要抓住他们试图挽救濒死的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恣意妄为里,许大路和曼青也都快要被她磨疯了。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简直就比经济上的索取,来得更痛苦更有压力。

徐丹时刻提醒着潘文杰因许大路而死,徐丹的生活因潘文杰的死,从天堂落入了地狱。

徐丹都分不清楚自己是故意还是无意,也许她是故意要在许大路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好让他们跟着她一起痛。

可是她的痛苦,又是那么真实,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这样混乱的日子又持续了半年。

徐丹的痛苦一点都没有减少,许大路和曼青的恐惧却在一天天增加。

这一天,徐丹下班回家,顺道在幼儿园接上儿子,想想回到那个没有一点温度的家,她心里犯怵,便拉着儿子直接上了许大路家。

曼青打开门来,徐丹看到她家餐桌上,一桌丰盛的饭菜。

徐丹拉着儿子径直走了进去,许大路有些心虚地说:“你来了正好,快来一起吃饭吧,今天曼青过生日。”

徐丹不接话,走过去坐下来,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目光呆滞:

“真好,还能一家人开开心心过生日,我家老潘在的时候,也记得我的生日,他走后我就不敢过生日了。”

气氛瞬间跌到了冰点。

曼青给徐丹添了碗筷,许大路给她母子俩倒上饮料,然后举杯,故作轻松地说:“我们一起给曼青庆祝生日吧,这应该也是我最后一次给曼青过生日了。”

“什么?”曼青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徐丹也从自己的伤感里回过神来,一脸惊异地看着许大路。

“徐丹,我决定了,和曼青离婚。

我和老潘,这么多年的好友,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他因为我走了,我不配有这样的生活,我只配一个人孤独终老。”许大路看着徐丹,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曼青听完,双手捂脸,泪流满面。

轮到徐丹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她看着一脸落寞的许大路,和哭得伤心的曼青,恍若隔世。

徐丹没有吃完饭,便拉着儿子回家了。

那些年,许大路和潘文杰,是最好的哥们,徐丹和曼青也成了很好的闺蜜,差不多的年纪在外打拼,经营家庭和养育孩子,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自从潘文杰出事后,一切都变了,徐丹使劲想把责任往许大路身上推,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的过错撇得一干二净。

潘文杰身体出现问题,之前就有征兆了,是他自己坚持要将项目完成再考虑其他,徐丹便也没有往深了考虑。

这些年,潘文杰不断晋升和涨薪,大大满足了徐丹的虚荣心。

他们买了地段好服务好的学区房,换了豪车,给儿子上着收费高昂的贵族幼儿园。

徐丹自己在事业上也是个拼命三娘,所以她对潘文杰寄予厚望。

却唯独忽视了他的身体,这个年纪的人,总觉得累了乏了,睡一觉就恢复了,谁能联想到生死。

徐丹不肯正视自己,她受不了自己内心的谴责,她只能将矛头转移。

许大路提出要和曼青离婚的时候,徐丹才清醒过来,这一年多,自己都作成什么样了。

许大路是真的拿潘文杰当兄弟,否则不会在徐丹找上门后,一直好脾气地待她,宁肯自己离婚开始苦行僧的生活,也要找补徐丹的不甘心。

自从潘文杰走后,徐丹坚决认为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都断了,可是在许大路和曼青那里,他们还当她是遭遇了生活重挫的好友。

那一刻,徐丹为自己感到羞愧。

她希望自己的清醒还不晚,还来得及挽救另一个即将破裂的家庭。

而她自己,也应该放下遇事就缩头的鸵鸟心态,重新去审视自己的人生,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