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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九十年代的西安江湖,长安县绝对是浓妆艳抹的一笔。那句话咋说的:“万年长安县,辈辈有好汉”,虽无实据,其名远扬。西安城区成了名的闲人,在自己地头喝五吆六,过了电视塔,都得把尾巴夹住,走在韦曲十字,文化街路口,绝对不敢昂头走路,因为这是万年长安县,一不小心就会挨黑砖。“敢到我韦曲扎势,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长安县广阔的麦子地里,立着一批又一批的楞娃。

历史的事,咱说不明白,今天只说九十年代的长安江湖人物。

■ 图源网络

01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中华大地风云涌动,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的时期,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争当弄潮儿的时代。古老长安县的大地上,刚吃了几口饱饭的年轻人,在电视剧“上海滩”的影响下,聚集在麦场里,开始舞枪弄棒,争强斗狠,企图开创属于他们的江湖时代。

经过几年的争斗,几个人物脱颖而出,成了各个区域的话事人,他们开了个会,区划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又仿照《射雕英雄传》里的桥段,号称长安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三秦扫黑第一案”里的郑卫国,这时还是一个青头小子,对于几位带头大哥只有仰视的份,在几年之后,才成为其中一位的份子。

开始阶段的闲人,并没有经济利益的诉求,图的只是谁的名号响,谁的势力大,他们鄙视小偷小摸,瞧不上冒泡的烟民,也看不起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宵小人物,他们看中自己的名号,也珍惜自己的羽毛,直到库峪发现金矿为止。

库峪金矿属于小秦岭金矿余脉,在八十年代末,偶然被人发现,随后很多人涌进山高林密,收音机都接收不到信号的荒山野岭开始掘金。因为矿区地处偏僻,交通信息不通,矿老板们为了自身安全和矿石安全,开始招募保镖,以防不测。这时江湖上的闲人开始粉墨登场,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以前的江湖道义一夜之间荡然无存,这里的道义就是比谁的拳头硬,谁的心够狠,为了争夺好的矿位,为了争抢矿石,经常群殴,甚至火拼。在争斗过程中,致伤致残的事情是家常便饭。

长安江湖的四大话事人,也纷纷加入这场纷争之中。

02

号称南帝的弓长院,祖籍西南人士,其父是省某地质水文队职工,其母为韦曲人士。

弓长院是家中独子,人长得瘦小,但聪慧、精神。在弓长十几岁的时候,家中遭遇变故,父亲去世,他顶班进了地质水文队工作。水文队长期在野外工作,弓长年幼,常思念母亲,上了两年班,他向单位请长假回了家。

弓长家在村中是独户,在当地也少有亲戚朋友,少不了受村人的排挤,甚至被个别人欺辱。他觉得长此以往,自家永远在村里没有出头之日,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赢得人身尊严。长安多枭雄,弓长院自小耳闻目染,对传说中江湖人物充满崇拜,他立志要做一方大哥,成就自己在江湖中的威名。

说干就干,他先结拜了几个兄弟,自称“长安七飞龙”。名号有了,如何才能迅速地立棍?成了举旗后的第一关。

他们选择的是道上的冲红头,就是把当地最有名的江湖人物弄下来,以此扬名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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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网络

当时韦曲南的老一辈闲人红棍是杨大龙,四十几岁的年龄,年轻时因为争强斗狠蹲过两回大狱,身边围了一圈混子,颇有江湖名声。“长安七飞龙”放话,杨大龙挡了他们的道,小心狗腿。杨大龙大风大浪经得多了,把几个碎子弹的话没当回事,还传出口信:“不和几个木犊娃计较,哪天到我门上认个错这事就算了了。”

双方约好了日子,“长安七飞龙”去给杨大龙认错赔罪,结果那天杨大龙在家等了半晌午也没见几个“木犊娃”闪面。杨大龙心想真是嘴上没毛的青皮,说话没个准星。临傍晚,杨大龙从朋友处喝完酒回家,看见自家门口立个半大小伙,那小伙看清杨大龙,也没言语,直接托起靠墙立着的一根黑棍。杨大龙当时酒醒了,原来这帮子下手没轻重,根本不知道啥叫害怕。虽然龙哥没有被伤着,胆却被吓破了,从此,江湖没有了龙哥的传说,老老实实地隐退了。

打头的半大小伙正是弓长院。

约架打锤是那个时代江湖人的传统项目,有时根本不需要啥正当理由,可能因为一个眼神,可能因为别人把他暗恋的女娃多瞄了一眼,就开始约架。

双方掐好点子,笼络人马,摆开场子,有点像中世纪欧洲流行的角斗。风的影,人的名,几场大规模的约架之后,领头的几个闲人出名了,成了各自范围的带头大哥,新的江湖秩序诞生了。

■《我11》剧照

03

当库峪金矿能挖出金子的消息传播出来以后,有脑子的带头大哥嗅到了这里面的商机,纷纷进军库峪,从保镖护驾,开始当起了金老板的调和人,又当起了承包人,最后直接自己投资开矿。八十年代末,一克沙金卖给潼关的贩子,可以卖到七十元以上。

弓长院就是最早进入库峪掘金的江湖人。弓长院毕竟在水文地质队干过两年,见识比那些只会牛圈里起肥出身的混子强多了。他对付原来金老板的法子也比那帮只会打杀的混子文明多了。他把各个金老板召集起来,制定规则,承诺保护大家在山里的安全,让金老板大胆投资,专心开矿,他负责后勤供应和金砂下山运输的安全。很快,他在山上就笼络住了人心,然后开始实施他的第二步,自己投资开矿。

开金矿全凭运气,一个洞子打下去,基本得投资三十万,出了金子就是老天爷眷顾,几倍的回报就来了,出不了金矿石,只能当是给大山挠了个痒痒,投资人只能认赔认栽。因此开金矿是个高风险高收益的行业。

弓长院在山上待了几年后,捞到了第一桶金,迅速撤离了金矿。从这一点看,他的确智慧过人,懂得进退。在完成了原始资金积累的同时,在江湖上的名声更响了,已经成了长安江湖事实上的总干事,同辈同名声的另外三方显得黯淡无光。

回到韦曲的家中,弓长院暂时消停下来,他在谋划下一步自己的出路。蛰伏了很长时间的弓长院,迎来了他等待已久的转型机会,搞工程。

04

新世纪伊始,长安县加紧撤县划区的规划,随着韩磊“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歌声,万年长安县正式更名为长安区。由“县”到“区”一字之变,带来的是对长安的管理提升。长安自古京兆之地,历史上曾用名“常安县,万年县,樊川县,咸宁县,长安县”,最终一统为长安区。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开始在长安的江湖人物身上得到验证。

早年的“东邪西毒”首先得到报应,或伤或残或病,退出江湖,“北丐”最终也难逃人民法治的惩罚。“后起之秀”的郑卫国更是走向黑社会团伙,欺行霸市,杀人灭口,被政府镇压。

■ 郑卫国 | 图源网络

长安的天空逐渐变得湛蓝,秦岭的风变得和煦,长安的麦子地再没有乌泱乌泱打架的人群。

弓长院受旧事牵连,被捕入狱。长安江湖翻开了新的一页,或者说长安江湖仍在,却没有了哥的传说。

最终,弓长院还是被判了大刑。

两千年初,他在韦曲出资兴建了一所初中,是一所民办公助的寄宿制中学,硬件设施超越很多公办学校,聘请了一些优秀的教师执教,教育质量也受到社会的肯定。从那时起,他刻意地回避自己的江湖身份,他说:“年轻时干了很多荒唐事,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当下把企业经营好,把学校办好才是正道。”

■ 文中人物均化名

作者 | 王支书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