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村外归云漫天飞舞,为田间播撒了金灿灿的余晖。村头那间砖瓦房里,一对年迈的夫妻正坐在炕上喝着姜汤。妻子眉头紧锁,双手不住搓弄着手帕,似乎有什么牵挂。丈夫轻拍妻子的手背,笑着说:"素素,你又在想什么?咱们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身体还硬朗着呢。眷眷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有什么可挂怀的?"
素素叹了口气:"大老爷,我们白手起家,辛辛苦苦这些年也算挣下了些家当,就是......" 她顿了顿,眼眶湿润,"就是没个儿女传宗接代,如若两老无靠,也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她禁不住掩面哭起来。
大老爷连忙上前拥抱妻子,温声安慰:"别太执著了,儿女是缘分,强求不来。你看周遭多少人家只有一两个孩子?我们已经活成了这把年纪,也该学会知足了。"妻子泣不成声,夫妻二人难掩内心的遗憾。
就在此时,院里的菩提树上飞下一只雪白的鸽子,在草地上啄食起来。大老爷见状笑道:"你瞧,这白鸽也是祥瑞之兆吧。也许老天已注定让我们两人白发穷经,何不静心以待?"
"啊啊啊......"产房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之痛苦让人听了心都要碎了。
外间,大老爷一个劲地踱来踱去,嘴里不住祷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知青婆婆从产房里闪身而出,脸色惨白如纸,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老爷见状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素素她......?"
知青婆婆无奈地说:"孕妇实在太老了,难产太久,命不久矣。再这样拖下去恐怕母子俱亡啊!"
"千万别啊!"大老爷泪如雨下,抱住知青婆婆的双膝苦苦哀求,"求您再想办法,救救我们母子俩吧!"
知青婆婆摸了摸他的头顶,又轻声劝慰:"放心吧,我还有一手。不过这最后一着,在危及母亲生命的同时,也未必能保全婴孩......"
大老爷咬紧牙关,眼神坚定地说:"我宁可赌一赌,也不愿活着看着妻儿离世。您只管尽力便是!"
阵阵旋律从远处传来,曲折有致,让人身心为之颤栗。素素定睛一看,只见前方矗立着一座阴森恐怖的巍峨宫阙,气势不凡。周遭薄雾腾腾,若隐若现,宛如人生境遇般扑朔迷离。
这气氛......这环境......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素素心中一惊。难道这是因为难产剧痛所致,已经驾鹤西去了吗?
念头才起,一阵刺骨冰凉便传来,几名黑衣人影忽然从宫门里钻了出来,鬼祟地朝素素摸来。素素吓得跌坐在地,双手止不住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稚嫩声音在耳畔响起:"娘......娘......"素素努力定了定神,循声望去,却见一名孩子正向自己跑来。
"你......你是谁?"素素惊疑不定,又有几分眷恋的味道。来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言细语地说:"娘,是我啊,您腹中的那个孩子。赶快跟我走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素素心头一热,竟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欣慰。原来自己前世今生最大的遗憾,如今已了断了。可是......不对啊,那阴差们前来的目的又是为何?
素素望向阴间恐怖的景象,不禁被吓了一大跳。转念又想,这里毕竟是临时落脚之处,早走早了。于是点点头,起身跟上孩子。
这时,那宫阙中再次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般的震耳音乐,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簇拥着走了出来,身形高大,面目可憎。为首那人模狞可怕,指着素素便怒喝道:"住脚!哪来的野鬼,竟敢在阎王爷地盘上为非作歹?"
素素吓得站立不稳,孩子见状赶忙拉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恳切:"娘,我们赶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可那妖人已经朝他们缓缓逼近。素素害怕极了,连连摇头:"不......不行,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孩子却像个勇士般抬起了稚嫩的面庞,对那妖人呵斥道:"住手!你们这些亡命之徒,怎敢如此无理?我母亲乃是阳间高人,身怀有孕,尚有重大际遇在身。你们若是胁迫她食用冥界的物品,定会遭天谴的!"
哪知那妖人被孩子的气概惊到,竟被呛了一下子,当下闭上了嘴。孩子见状,不失机会牵着素素迅速离开了这片阴森之地。
离开了阴间的国度,素素当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定睛一看,眼前已是熟悉的家景。她放眼望去,只见自己的肉身正陷在产床之上,不省人事。
素素疑惑重重,正欲开口,孩子却已先一步开腔了:"娘,您现在所看到的,便是您所在的阳间。刚才您的身子一度僵硬,魂魄几乎被勾去冥界,幸而有我及时把您拽了回来。"
素素听懂了,不禁惊诧万分,赞叹道:"果真是我的骨肉至亲啊!你尚未出世,便有如此大智大勇,救了娘的性命。"说罢,热泪盈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孩子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娘您养我十月怀胎辛苦,我怎能不感恩呢?您且自珍重,我这就投胎。"话音刚落,顷刻间孩子的身形便渐渐消失在素素眼前,仿佛一阵轻烟般烟消云散了。
素素见状不禁心有戚戚,却也释然了。她轻轻合上眼帘,渐渐感到体内有一股暖流涌动,原本懈怠的身子竟有了几分力气。就在这时,她终于听到了久违的生命呼吸声自腹中传来,一种莫大的喜悦顿时充盈了整个心房。
"啊呀呀——"一声啼哭划破黎明时分的宁静,新生命的到来为这个清贫家庭带来了无上的欢乐。
大老爷蹲在产床前,激动得满脸泪花。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刚刚打了个嗝的襁褓,轻轻拍打着它的脊背,口中念叨着膜拜真言。知青婆婆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素素那张疲惫而饱含喜悦的面容,也不住摇头称奇。
大约一炷香的时光过去,素素已取回了些气力,她对大老爷说:"快请那位福高德重的和尚前来,为我们的儿子请安并替他择一个千祥的名号吧。"大老爷见状,急忙应声出门。
这一去一回,外头已济济一片,各色亲朋好友无不慕名而来,纷纷献上祝福。素素坐起身来,将孩子抱在怀里,一一让他们把脉。众人齐声惊呼,这出生不足三刻的婴儿,气度已如泰山压顶一般,定是千载罕逢的人物。
更有贤者夸奖素素幸甚至哉,年纪已高却能历尽艰险诞下贵胎,这儿子岂止是富贵之命,分明就是菩萨谪世来的呀!
大老爷双手合十,躬身虔诚说道:"看来我们夫妻这些年来虔心不改,终于还是请到了至高无上的保佑。孩子能平安诞下,定是菩萨老儿的洪福加被啊!"
知青婆婆也点头附和道:"没错,你们俩个行善积德的苦心人,老天自会有所眷顾。这孩子将来必定为你们撑起整个家风,祖祖辈辈香火不绝。"
素素含笑抱紧孩子,喃喃自语:"我的好儿啊,你可知母亲为了你,险些魂飞魄散?幸得你一念之差赶来把我拽回,否则母子就要永世分离了。你啊,生来就怀揣着救苦救难的大智大勇啊!"
大老爷听了,不住赞叹:"果真是神人出世!儿啊,你可得为咱们撑起这口气运,以后不但要令家中昌隆富足,更要时时行善积德,造福乡里。你可记住了?"
孩子似有所悟般,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有神。
自此后,这个本是普普通通的小家庭,便就此扬名天下,为乡邻争相效仿的楷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