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被一个叫“欣姐”的自闭症孩子的妈妈吸引。

一位家长和她说,自己的孩子在普校上学,总遇见一个同学对她的孩子当面挑衅,叫她孩子“大傻子”。她建议“直接回到班级群里面开撕。”并把怼人的话术都替那位家长准备好了:

“...我们家孩子生病了是很不幸的,但是遇到了有爱的班级老师和同学,也是一种幸运。可就是有那么一个孩子这样的表现拉低了班级的整体标准。也体现了家长的素质。我的孩子是傻,我不争辩,但没有教养的孩子也请不要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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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姐也有一个重度自闭症和重度智力障碍的儿子叫麦兜,今年9岁了,智力评分不到20。

麦兜两岁之前的发展轨迹和普通小孩儿一样。2岁时还会和小姐姐一起玩,说“小姐姐等等我。”

2岁后退行,欣姐眼看着孩子从能说三四个字的话到0语言0社交。

有异食癖,吃自己的屎尿,吞了许多下不该吞的东西。她和丈夫扒拉他的大便,会扒出算盘珠子,螺丝钉,还需要时刻抓着不让他乱闯红灯。

欣姐告诉小星:“他就是那种在机构把他排给哪个老师了,老师一定会辞职的那种孩子。那不是轻轻地怼你一下,那个挠、那个掐、那个咬人都不带撒手,都不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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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姐一家四口

但现在,麦兜却是最贴心的那个孩子。比起他人间顶配、聪明又伶俐的NT妹妹麦芽,他像爸爸妈妈的小棉袄。

爸爸妈妈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会屁颠屁颠地去做,不像妹妹有时会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被爸爸妈妈夸了以后,会说妈妈我爱你。看到爸爸肚子疼,他担心地不得了,以为出大事了,紧盯着爸爸生怕有个闪失。

让我们来看看麦兜的妈妈,欣姐的故事。

1.

被人指点 “应该如何”

她不干

怼人“发泄”不满

一个家有重度自闭症孩子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是该自卑地藏着掖着,不见天日?说出来了,面对众人的指点,又该怎么办?

“眼光”在欣姐这里,似乎不是事儿。

2019年欣姐一家从老家去沈阳给孩子异地干预的时候,她发了一个朋友圈,说:“我带孩子来沈阳,康复来了。”

朋友们都劝她:“你疯了?多少人看你笑话。孩子有病,你还发出来。”

她说:“孩子有病就是有病,有啥好瞒的呀?我没做错事,孩子也没做错事。我只是说了一下我孩子有病这件事,就被笑话了,他们是不是欠骂。”

总之拒不做承接他人情绪的容器。

自从当了“网红”,把麦兜的日常发在网上,素不相识的人看到欣姐称麦兜为“傻儿子”后感到不适:“哪有妈妈说自己儿子傻的呀。”

她说:“麦兜智商测试不到20,傻这个词,它就是一个客观的事实。我阐述出来并不代表我不拿我自己的孩子当宝贝。”

还有人说她生了一个重度自闭症的孩子一定是缺了大德,她“承认”,然后狠狠地诅咒了那些嘲讽他们的人“我是缺德。你们祖坟有一天让人炸了那就是我干的。”

并劝自闭症家长:“我们有什么好自卑的呀?他们说我们缺了大德,然后你就认同了内耗了?干他们。”

“干他们”,是她的一种“策略”。

有人说她的视频充满戾气,是不是受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但她只是发现这样做“有用”:

“网络上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会认为你都生一个这样的孩子了,对生活是处于一种非常自卑的状态,我踩你一下又怎么了?你能有什么攻击力啊?”

欣姐告诉小星,不止是她一家,她发现在一些大龄自闭症孩子的社交账号之下,当孩子出现一些怪异的行为,比如大喊大叫,就会有“养一个这样的孩子还不如养头猪,过年还能杀了吃肉。”“为什么没有安乐死?让他们都去死,他们为什么要活着?”之类的恶毒评论。

她发现“怼”了之后,自己的评论区慢慢变“干净”了,也会让一些人愿意正视她,听她讲道理。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但她不在乎,只求“做自己,越做越好”,能够吸引同频的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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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权利,只不过每个人都没有去践踏别人的权利。”

这句话也让她贯彻在了生活中。

前几天,她带着麦兜在小区的游乐场玩,麦兜的语调吸引了三个路过男青年的注意,他们先是一愣,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当着她们母子俩的面“嘎嘎乐”。欣姐直接开炮:“好笑吗?”三人没说话继续往前走。欣姐继续对着他们说:“没看过傻子在那儿看呗,我也不卖票了。”三个男青年终于转过头对欣姐说:“不好意思啊。”

欣姐说:“如果他们走过去了,再说我孩子傻有什么毛病之类的我觉得没问题。谁都有背后议论别人的权利。但三个人面面相觑后当着我们面笑了,我忍不了。”

2.

决定异地干预

是出于让孩子“自理”的决心

但也受到过动摇

欣姐不是一开始就决定把今后孩子的发展重点放在孩子“自理”上的。

不过似乎一切也在一开始注定了。

7岁时母亲去世,13岁时父亲又突发疾病去世。和后妈生活三年后,亲戚之间协商把她托付给几个姑姑抚养。得知自己被“安排”了,欣姐毅然离家出走,打工自己养活自己。甚至还把一个姑姑气得住院,也不肯回家。“我就是不能让别人照顾我,这个情我还不了。”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她锻炼出在哪儿都能生存的能力。在保险公司上班时,即使不会做的事也说会,21岁就买了自己的房子。

结婚、怀孕,以为今后不会有任何坎的时候,2岁半的麦兜从能听懂话,变得语言和社交越来越少。当时医生诊断为感统失调,因为不到三岁,医生说“不考虑自闭症”。建议送幼儿园继续观察。

看到幼儿园监控里不在座位上的麦兜,来回跑、来回晃手、转圈、咬人、打人、频繁找妈妈、大喊大叫,意识到孩子状况倒退,那时候的她已经怀孕 6 个月了。

她后悔没早点干预,“不放幼儿园还好些。”

看到麦兜突然就把尿和屎拉在裤子里,一开始欣姐也是手足无措的。

她当时的方式是打,但,“我越打他可能倒退越快,倒退越快就大小便不能自理。”

闭圈“吴彦祖”

她觉得,麦兜肯定不单单只是感统失调,于是开始在所在的县给他找康复机构。

但在当地县城的机构,花了十几万也没让他认识苹果。“因为传统机构上课,那不就是一个苹果一个大马,这两张卡片每天翻来覆去地教。”

那时的她常一手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另一手拽着儿子:“麦兜他当时完全没有危险意识,坐出租车等一个红灯的时间,他会去薅前面司机的头发。”

现在的麦兜遇见红灯能控制自己了

当时还不愿面对儿子问题的丈夫,则在打游戏。虽然带娃辛苦,但她不敢打破现状。

“我没有敢考虑上大城市给孩子干预,不敢想,因为听说要花很多钱,我也没有钱,刚买完房子,没有存款。”

本来想就此躺平,直到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她一个闺蜜的爸爸出车祸去世了,家中只剩她一个能做主的人,闺蜜的妈妈有脑血栓,哥哥有自闭症谱系倾向,她需要骑着电动车带着哥哥去买药。

欣姐的闺蜜不断对她重复一句话:“我妈咋整,我哥咋整,我哥咋办?这不把我给毁了吗。”

看到情绪焦灼的闺蜜,她想到自己一岁不到的女儿:“这不就是未来我女儿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嘛。她(闺蜜)可能都不知道,就是那一晚上她的表现,让我无比坚定:再辛苦,我也要往外走一走。”

她劝说老公和她一起关停在当地生意不错的小吃店,一家四口去沈阳干预:

“我能接受我儿子是任何形式的一个孩子。而我女儿,能不能接受她有一个不能自理的哥哥?一个出门屎拉裤兜子里的哥哥?

万一我死得快,万一死得像我爸那样呢?我怎么可能去交代孩子未来这些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我这样的一个儿子留到这个世界上。”

她打算砸锅卖铁,“就是砸碎骨头渣子”,也得让麦兜学会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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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麦兜能安排自己的生活

虽说去沈阳是为了让儿子学会“自理”,但是仍然走了不少弯路。

来到沈阳,她和丈夫才知道,孩子确实是最重的那一种。

“那个机构里面,200 个孩子分一组、二组、三组、四组,越靠后一个组的孩子,能力越差。我儿子是最后一个组的最后一名,最后一名你知道意味着啥呀?就是这 200 个孩子里,他是最差的。”

在沈阳,有位德高望重的医生,见过无数特殊孩子,对欣姐说:“我干了 20 多年了,像麦兜这么重的孩子我就遇到过三个,但是麦兜也是最重的,因为那两个不吃自己的屎,不喝自己的尿。”

因为不想认命,不想接受麦兜的程度是最低最典型的,所有家长走过的弯路,她都走过,改名字,迁祖坟,甚至给外星人磕头。吃的喝的扎针的,都试过。包括走这些弯路的钱,每个月要花去三万,四处借钱,但孩子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这样两年过去,慢慢知道他真的是不可逆的“低重典”后,欣姐和丈夫才真正接受了。

同时她也发现了属于麦兜自己的快乐:

“他是重度自闭症,但这么多年我发现并没影响到他的快乐,他很容易被满足,这也是一种幸福。

我们所有家长在生孩子那一刻,都发愿,希望孩子健康快乐。只是养育的过程中我们又偏离了轨道,欲望大了。而我儿子恰巧就是这样的孩子,他的人生可以很直接很快乐。所以这个逻辑我想通了,就能更纯粹地接受不融入。人生纯属体验,拥有做自己的能力就够用。”

那时起夫妻俩也把麦兜的生活自理,真正放在了首位。

她所能做的,就只有“教”和“等”。麦兜乱跑,下车时她就一手关车门,一手抓着,不让他有往大街上跑的概率。

他有异食癖,她和丈夫就轮流看着他,一个人上厕所去了,另一个就停下做饭,看着他不让他往嘴里乱塞东西。

一次教不会,就教100次,教麦兜翻袜子,就教了8个月。

不过她从不奢望麦兜能在教100遍的时候就会。一些家长向她哭诉,孩子大小便拉在裤子里教了也不会,另一半接受不了这种挫败,折磨孩子,把孩子的耳朵都打得穿孔了。

对此她说:“可是你们知道吗,他们就是这样的呀。他们就是那种你可能要教一万遍才可能有进步的孩子。我总说我儿子不会就不会,他不会他的,我教我的。谁规定我教他多少遍以后,他就必须得会。不会是常态,会了是惊喜。”

7 岁的时候,在家庭干预和机构两方的干预下,麦兜的进步开始明显。

“自闭症小孩也一样每天给咱惊喜”

现在她也知道以后都离不开这个孩子了。

3.

有些东西

还是会遗憾

怀孕的时候是她最幸福最轻松的时候。

那时的她对未来有许多的畅想。“我就觉得我孩子长得肯定老好看了。”

麦兜倒退后第一次仿说叫“妈妈”

看见闺蜜的儿子在幼儿园汇报演出时,她连自己孩子上台表演时穿什么样的小西装都在网上搜索好了。还要“要学国学,穿得像个公子。”

记得一次在商场,台上的小演员在表演弹钢琴,麦兜对着空调张开嘴啊呜啊呜地吹,想象和现实同时摆在眼前的反差,让她一下子号啕大哭,周围人怎么劝都止不住。

二胎麦芽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可谓是顶配的NT小孩。幼儿园文艺汇演的时候站C位。她听见其他家长议论:“这是最优秀的孩子。”

但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是另一个孩子的优秀所弥补不了的。

“看到她在台上表演,虚荣心被满足,但是还是会引起不适,这一路走来,别人看起来我都还好,但是我整个人其实也是变了的。”她说。

前两天,欣姐被自己长出的许多白头发吓了一跳。她疑惑:自己睡得挺好的,也没有抑郁,或是断崖式的衰老。

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自己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创伤“:“孩子智力非常低,有人说这孩子是不是个傻子啥的,我认为这也是常态,不算什么太大的伤害。”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得出结论:事事想得开,但不是事事都能办,不轻松就会这样。

还是累。

这些年,她发现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她变得不再那么锋利,似乎是棱角被什么给磨平了。

看到朋友离婚不要孩子,欣姐会突然发了疯似的发上千字的长文去骂她,“怎么什么样人都能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有些事,她还是承担了太多。

图源 | 小红书@欣姐

采访、撰文 | 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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