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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完美小宝‍

2024年4月4日前,诺米的名字对于互联网来说还十分陌生。

然而第二天,诺米不仅已经是说唱圈最出圈的歌手,而且还是抖音里热度最高的网红。他和他“建造”的成都迪士尼席卷了所有短视频平台和社交媒体,网友们发现他、模仿他、戏谑他、深挖他、同情他,并且捧红了他。

尽管诺米的出现猝不及防,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骤然间就变成了那个家喻户晓的“凉山朴宰范”。但实际上,整个互联网体系下的网红文化正在发生锐变,诺米以及诺米吸引到的“抽象群众”宛若一个巨大的吞噬细胞,不断向外扩散、兼容和蔓延

诺米能够走红,未尝不是一种必然。

01

诺米diss谢帝

这场互联网狂欢的起点是爱奇艺推出的说唱综艺《新说唱2024》

而《新说唱2024》的“流量体质”早在诺米走红前就有端倪,节目组海选现场要求选手尿检、豪气赠予选手金条等新闻屡屡登上热搜,引发网友热议。这些年,GAI、杨和苏、李佳隆等说唱歌手也都是通过这档综艺逐步走到圈层之外。足见这档综艺的造星能力。

所以对于年少就痴迷说唱、多年苦练RAP的诺米来说,能去参加《新说唱2024》无疑是对自己说唱能力的一次证明。在拿到《新说唱2024》邀请函的当天,诺米甚至专门发布了一条抖音记录下自己的兴奋,视频里的他开心到手舞足蹈。

但满怀憧憬的诺米连《新说唱2024》的大门都未能完全踏进,便惨遭导师谢帝的淘汰。谢帝在淘汰他时,不仅否定了他的说唱专业度,而且将他写给爷爷的歌《阿普的思念》说成了“写给奶奶的歌”。一气之下的诺米决定发歌diss这个给自己的说唱事业浇了一盆冷水的人。

这首歌名为《谢天谢帝》。不同于其他脏话连篇的diss,《谢天谢帝》质朴得就像幼儿园骂战,副歌的歌词直白到连续重复了两遍,“谢帝,谢帝,我要diss你”。MV的制作同样极其简陋,画面全部取景于成都某居民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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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谢天谢帝》并未大范围破圈,只是谢帝的粉丝在用这首歌玩梗。说他那句“谢帝,谢帝,我要diss你”不像是在diss,而像是儿子在跟爸爸撒娇,闹着要去迪士尼玩。暗讽诺米是谢帝的儿子。还有一些成都当地的谢帝粉丝跑去《谢天谢帝》的MV取景地打卡,坐在居民小区的健身器械上模仿诺米、戏弄诺米。

但没想到去打卡的人越来越多,抖音里的打卡视频也越来越多。谢帝的粉丝、说唱爱好者、喜欢跟风的抖人无形之中助力了“谢帝,谢帝,我要diss你”这句歌词的传播,MV中的那个居民小区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成都迪士尼的所在地。

“继香港迪士尼、上海迪士尼后,中国第三座迪士尼坐落在了成都”、“成都有一亿人,半亿人都在迪士尼打卡”、“成都人有自己的迪士尼”......或许也得益于清明节假期,前去成都迪士尼的游客让整件事上升到了文旅高度,该居民小区连夜成立了“成都迪士尼党群服务中心”,设立了景点指示牌和围栏,指派志愿者前去维持秩序、疏散人流。

至此,诺米diss谢帝不再局限于说唱圈的beef(泛指的是说唱歌手之间的恩怨或矛盾),而演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互联网狂欢。

02‍

爆发的抽象文化

狂欢的喧嚣之中,诺米红了,网友乐了。殊不知,“抽象文化”也藏匿在内进一步走向了大众。

一方面,抽象文化很难被三言两语简单概括,没有确切的词性和定义,只能追溯到文化起源于2015年游戏直播的野蛮生长时期。

当时,李赣、孙笑川、药水哥等游戏主播凭借低俗内容叱咤斗鱼平台,网友对于这些主播并不赞美和推崇,而是栽赃、嫁祸、诋毁和侮辱,进而引诱主播“爆梗”(说出不经思考、违背常理的话),达到群嘲主播的目的。这一过程和引发的群体现象被解释为抽象文化,后又泛指一些娱乐至死行为。

另一方面,抽象文化与主流价值观不相符:反逻辑、反严肃、反常规、反主流。因此,抽象文化热热闹闹了好几年却鲜少能有机会真正走到台前示人,反倒是依托抽象文化衍生而来的“嗨粉”、“惨圈”等亚文化更为大众所熟知。

或者说,抽象文化就是通过无逻辑、无意义的玩梗恶搞来解构主流审美和主流价值观。名人跌落神坛、草根自我矮化和对网红的人身攻击都可以被理解成抽象文化的显象,并且这些显象产物容易为青少年群体推崇,在线上和线下同步蔓延。

再回到诺米和成都迪士尼,不难发现他们的走红就少不了抽象文化的助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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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diss你”被引申为“我要迪斯尼”,居民小区的健身器械变身“迪士尼”的游乐设施,打卡者让诺米从线上火到了线下。“杨幂的小诺米都长这么大了啊?”“我要躲在迪士尼ganggang你!”“蟹不肉m3,不要打扰爷爷奶奶睡觉m3”等烂(划掉 热梗,是网友对诺米这个人的抽象输出。

而坐在健身器械上高呼“谢帝,谢帝,我要迪士尼”更是极易被复刻的行为动作。就像“我姓石”一样,“我要迪士尼”形成了传播极快的速食感,无意义但却足够有趣。这些内容经由短视频的大数据算法,被推荐给了更多知情或不知情的网友,许多二次创作被不间断地在互联网上实时传输,“诺米”也变得愈发抽象。

除此之外,网友称诺米是抽象圣体,还因为他的人生本身就一直在“爆梗”。当过厨师、卖过菠萝、放过牛,最大的黑料是跟喜欢的女孩一起放牛的时候,把人家女孩的牛弄丢了。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因闹三”(you know what i'm saying)不离口,每一句话的结尾必须加上一句“因闹三”。曾经在街上被陌生人打过,每次有网友偶遇他,他都独自一个人戴着耳机、背着书包,唯唯诺诺。

似乎诺米是为互联网而生,但其实,却是互联网选择了诺米。毕竟自始至终,诺米都从未刻意迎合过互联网,他的走红更像是被架构在了抽象文化发酵的基础之上。更直白地说,诺米是网友的小玩具,大家不在乎他在这场狂欢里是否受到过伤害,只要自己得到快乐便够了。

03‍

从簇拥网红到创造梗

诺米,也不是互联网的第一个“诺米”。

抽象文化诞生以来,深受抽象文化洗礼的“网”已经开发过无数个天生抽象圣体的网红。

先是郭老师从你滴寒王、giao哥、朝阳怪鸽们等土味网红中脱颖而出,填补了女性在土味江山的空白,创造出互联网迄今为止最潮的话语媒介“郭语”。“耶斯莫拉”、“粗没”、“迷hotel”等郭言郭语一度改变了青少年的语言习惯。

后又有“野性美”丁真,因文化程度低、吸烟、不会讲普通话等特点被抽象为“一眼丁真”,网友为他二次创作的《I Got Smoke》《杀死那个江苏丁真》影响了主流偶像的塑造。再有虎扑女神战鹰,因“战鹰战鹰你几岁?三岁啦!”“手持鳄鱼的惩罚者,夹你夹你”等直播切片一举成为虎扑直男眼里的“高圆圆平替”。

更为典型的是过年期间爆红的闻会军。一条无病呻吟的文案,一个平平无奇的自拍和一次寒潮的降临,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闻家军”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占领了所有人的朋友圈。

起初没有人认识闻会军是谁,后来大家才知道,这是一个白天为了工作忍辱负重,下班以后洒脱得像个小丑,夜深人静又极度emo的中年男人。但是他究竟为什么红,依旧还是没有人能回答得上来,或许只是因为他足够抽象。

可见,造梗的网红仍不是有前途的网红,能激发网友主动造梗的网红才是真的网红。

例如另一位抽象文化的代表人物完颜慧德。虽然自称北大心理系毕业,从事心理学研究和咨询二十多年,但完颜慧德却对专业的心理学知识一无所知。走红原因在于她与郭老师一样抽象,创造出了一门互联网话语媒介——楼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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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直播时脱口而出的iPhone手机(安分守己)、拱出去(滚出去)、笑拥了(笑晕了)、lonely问题(伦理问题)无一不是网络流行词,后来绝大部分网友去她的直播间付费咨询心理问题,都只是为了看她在直播间自然“爆梗”。

归根究底,无论是以上哪位网红的走红,都可以归结为网友对抽象文化的诉求。大家厌倦了主流审美,用一个又一个不为传统社会理解的抽象网红躲避主流文化的“清剿”并实施反击。


诺米也是如此,他已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抽象icon。

而如今,网友接二连三挖出诺米“清白”的身世背景,他所作的歌曲《阿普的思念》《枯木逢春》被凉山文旅、央视频等主流媒体使用,成都迪士尼变为成都的文旅项目。“笑梗不笑人,诺米真男人”的口号四处响起,更多人开始祝贺诺米“走起来了”。

但只有见证了诺米走红的网友明白,当诺米成为主流,诺米就不再是互联网的主流。就如完颜慧德在纪录片《生活闪亮时》播出后,口碑一夜反转,网友纷纷向她道歉,但她的热度也随之一夜消失。网友失去了利用她造梗的意义,她便不再是网红。

在崇尚不限制自我表达、反馈及时的语境下,抽象文化存在的创作空间、传播形式让“找乐子”这件事变得容易,低频又重复率高的“乐子”带领人们走进享乐主义的窠臼。也正是这一文化在影响着短视频时代的网红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