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德年间,柳州有个叫宋青山的书生,其父早逝,留下他与信佛的母亲相依为命。

在慈母的熏陶之下,宋青山自幼心怀慈悲,常将家中财物慷慨解囊,助人为乐。

宋青山日夜勤勉,孜孜不倦,至弱冠之年,方才凭借坚韧不拔之志,终于考上了秀才。

秋意渐浓,宋青山辞别慈母,跨上那匹黑驴,携带着行囊与满腔的希望,踏上了通往省城的征途。唯有通过乡试,取得举人之名,未来才食无忧。

三日后,宋青山抵达一处山脚下的小镇。连日的奔波使他略感疲惫,闻听前方山峦重重,需数日方能穿越,遂决定在此寻一家客栈,暂作休憩。

客栈之中,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店主对他言道:“公子勿急,何不在此小住数日,待有商队同行,方可确保一路平安。”

宋青山询问何出此言,女店主答:“往日无事,然近数月以来,常有独行之男子于山中失踪,传言山中有妖邪作祟,公子宜谨慎行事。”

宋青山只是淡淡一笑,暗忖这女店主不过是生意人,编造鬼话以挽留客人,多赚几文房费罢了。

他自是心急如焚,虽时间尚充裕,却也盼望早日抵达省城,调整身心,备战科举,岂愿在此小镇虚度时日?于是,宋青山便至镇上购置了些干粮糕点,预备日后山中之用。

购毕回栈途中,忽见一衣衫褴褛的老丐,于饭馆外遭店小二驱逐。

宋青山心生不忍,上前斥责小二之无礼,遂邀老丐入店,命人备下佳肴美酒,让其饱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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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丐餐后,感激涕零,坚称要报答宋青山之恩。

他摸出一个三寸长的泥俑,交予宋青山,并再三嘱咐其务必妥善保管,日后可解他灾劫。

宋青山心中对此类奇术半信半疑,但想到携带此物并无大碍,便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内袋之中。

翌日清晨,宋青山不顾女店主的再三挽留,跨上黑驴,毅然踏入了莽莽群山之中。

山间行途,终日难觅人烟,唯有野兽的嘶吼时时传来,令人心生畏惧。宋青山虽感忐忑,却依旧坚定地踏上了前行之路。

黄昏时分,宋青山攀上了一座山梁。

天色渐暗,他打算寻觅一处落脚之地。虽有月光照耀,但夜间行路毕竟不便,连那黑驴也需休憩。

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呜咽之声。

宋青山愕然,难道在这荒山之中还能遇到他人?他驱驴顺着声音寻去,不久便在一处山口的黄葛树下,发现了一位身着粗布衣裳、泪眼婆娑的老妪。

那老妪一边悲泣,一边试图将一根粗麻绳系于树上。宋青山一瞥之下,便知这妇人必有难言之隐,欲寻短见。

他急忙上前阻止,急切地喊道:“老夫人,且慢动手,万万不可!有何难处,尽可向我倾诉,若能相助,我定不吝援手。”

老妪抬头,泪眼朦胧中见到一位书生,不禁更是悲从中来:“公子,你不必管我,让我自寻了断吧!我无能至极,连自家儿媳都无法护佑!”

宋青山追问其故,老妪便哽咽着叙述了她的遭遇。

她自称为刘氏,其子曾是猎户,数年前迎娶了一位貌美的儿媳胡氏,夫妻二人情深意切。然而幸福不长,婚后未久,其子便在山中遭遇狼群,虽力战数狼,终因力竭而亡。

胡氏由此成了寡妇,为了生计,常与刘氏一同入山采药。

不久前,二人采药之时,被一樵夫所见,那樵夫心生歹意,强行向胡氏提出婚事。

胡氏自然不愿,樵夫却蛮横无理,凭借一身蛮力,将胡氏欺凌。之后更是以弯刀相威胁,要她顺从,否则便要加害于刘氏。

胡氏无奈,只得忍辱负重,与樵夫成婚。婚后,樵夫更是时常虐待二人,稍有不满便施以打骂。是夜,樵夫又欲加害于刘氏,胡氏百般哀求,方才作罢。

目睹儿媳受辱,刘氏自觉无用,遂决定自尽,便带着麻绳来到山上,欲在此树上了结残生,未料却偶遇了宋青山。

宋青山听后,他愤然对老妪说:“此樵夫行径如此恶劣,我愿随你回家,与他理论一番。若他仍旧蛮横无理,我必将此事上报官府,将他重惩!”

刘氏听罢,连忙道谢:“公子,有劳你了。只需与他好言相劝即可,我们这山野之家,距离官府甚远,诉讼诸多不便。若他能改邪归正,善待我们,既然事已至此,便让他成为家中的上门女婿也罢。”

宋青山应允了,便随着刘氏下山而去。不一会儿,他们进入了一个幽静的山谷,谷中南向的树林之下,隐现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四周却无其他人家。

刘氏上前敲门,屋内传来女子的应声。

须臾,木门开启,一男一女从中走出。那女子容貌出众,身姿窈窕,眼中带着几分诱人的媚态,身着一袭碎花白绸裙,正是胡氏无疑。

而那男子,虽身材高大,却显得异常瘦弱,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一副萎靡不振之态。

宋青山见此情景,心中一惊,这与刘氏所描述的樵夫形象大相径庭,难道这样一个人,真能做出那般恶行?

胡氏带着盈盈笑意向宋青山施礼,将他引入屋内,同时斥责那男子:“无用之人,还愣着作甚?速去准备酒菜,我要款待贵客!”

刘氏则在屋外照料驴子,喂以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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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山被引入屋内,胡氏直接引他至卧室,邀请他落座。而那高瘦的男子,对胡氏显得极为畏惧,急忙按照她的指示,前往后厨忙碌去了。

那樵夫在宋青山身旁经过时,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令宋青山心中困惑不已。

他感到事情颇为蹊跷,一个恶名昭彰之人,怎会让自己的妻子,单独招待外来之人?

胡氏轻声娇笑道:“公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不知可曾娶妻?”

宋青山羞涩地回答:“我乃一书生,正赴考途中,尚未娶妻。听闻你家之事,特来相助,以期调解。”

胡氏道:“确有此事,然那男人已被我驯服,如今颇为听话,公子无需多言。今晚便在此歇息,明日再行。”

宋青山觉得胡氏举止轻佻,与刘氏所言大相径庭。但天色已晚,不便再行,只得勉强应允。

不久,那瘦弱的男子端来几道山珍野味,菜品皆是不凡,摆放于卧室桌上。宋青山听闻胡氏介绍,心中惊疑不定,这家常人家,怎会有如此珍馐?

菜肴上桌后,胡氏对樵夫斥道:“你还在此作甚?速去柴房安歇,我要好好陪公子饮酒。”

樵夫不敢多言,向宋青山投来几许无奈的眼神,默默退出房间。宋青山提议一家人同食,胡氏却说:“公子贵客,不必理会他们,他们自会在外用餐。”

言罢,胡氏从柜中取出一坛陈酿,斟满两大碗,举杯向宋青山敬酒。

宋青山虽觉此家颇为古怪,但自己毕竟年轻未涉世事,未曾远行,只得暂时放下疑虑,与胡氏共饮。

几轮酒过后,宋青山酒意上涌,神智渐趋模糊。胡氏则趁机靠近,用她那柔软的身躯轻抚宋青山。最终,在醉意朦胧中,宋青山失去了自控,与胡氏同卧一床。

翌日晨光破晓,宋青山费力地睁开双眼,从混沌中逐渐清醒,竟发现自己与胡氏紧紧相依,昨夜酒醉之下,竟与这妇人同眠,童子身都被破了!

宋青山惊恐万状,急忙推开胡氏,坐起身来。

胡氏却带着轻佻的笑容,伸手拉住他,言道:“郎君,昨夜春风一度,我已是你的人了,今后你就留在此处,成为我的男人。放心,我会好好待你。”

宋青山愤然斥道:“你这妇人,真是无耻至极!你已有夫君,却对我做出这等事,如何对得起你的婆婆和已故的丈夫!”

胡氏依旧笑颜如花,不以为意地说:“那外面的男子,我并不爱他,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有了你,他便无足轻重了。”

听到胡氏这番话,宋青山心中一片冰凉,意识到事情远非自己所想。他匆忙穿上衣物,决然道:“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无耻妇人,你究竟是何人?在下就此告辞,真是我多管闲事了!”

胡氏见他坚决要走,脸色一沉,冷声道:“想走?从我手中逃脱,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实话告诉你,我非人间女子,乃是这山中的狐仙。若留在我身边,好好伺候我,或许还能苟活几日;否则,别怪我无情。也罢,让那樵夫带你去地窖一看,让你见识一下狐仙的厉害!”

胡氏拍了拍手,那高瘦的男子应声而入。胡氏命令道:“带他去地窖看看,让他明白狐仙的手段!”

樵夫面露苦笑,引领宋青山走向屋后。

一扇岩壁上凿出的石门被推开,随即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四周。宋青山朝地窖内一瞥,顿时面色如土,双膝一软,几欲倒地,幸得樵夫及时扶稳。

地窖之中,散乱堆放着十几具男尸,臭不可闻,有的已是骨露原形。

樵夫长叹一声,道:“这些男子,皆是近半年来被狐妖诱骗至此,遭其采阳补阴之术吸尽精元。那老妪亦是妖邪,与之同谋。我本是山间樵夫,受狐妖诓骗至此,幸而我体魄强健,月余尚未丧命,被迫做些杂役,苟延残喘。”

至此,宋青山终于洞悉了真相。然而,他身为读书人,自有一身傲骨,不愿受狐妖摆布,终至精疲力竭而亡。

既已无路可逃,他心生绝望,欲图自尽。

正在此时,他脑海中忽如电光火石,猛然忆起那乞丐赠予的泥俑。

他急切地摸索衣袋,所幸那泥俑尚在。触摸间,泥俑竟变得灼热如火,仿佛急欲破袋而出。

宋青山心神一定,喜极而泣。

他猛地站起身来,对樵夫说:“兄台,随我前来,今日定要与那狐妖决一死战!”

樵夫闻言,不禁一惊,心想这书生莫非还藏有什么奇术不成?

宋青山返回前屋,再次踏入卧室,目睹胡氏半卧床榻,而那老妇正跪于床前,为她按摩双腿。

胡氏瞥见宋青山,媚态横生,轻声道:“郎君,你乃书生之身,与那些命短之辈迥异。若你愿好好服侍于我,我自不会取你性命。”

宋青山愤然斥责:“无耻妖妇,今日便是你命丧之时!”言罢,掏出怀中泥俑,猛地掷于地面。

那泥俑一遇空气,即刻膨胀,转瞬之间化为一位身高一丈的壮硕大汉。

泥偶本无眉目,此刻却于额间裂开一道竖目,金光自眼中射出,耀眼夺目。两个妖精见状大惊失色,知晓此物非同小可,急忙欲图逃遁。

然而,金光如电,刹那间便击中二妖,只听得几声凄厉惨叫,胡氏与刘氏双双倒地,气绝身亡。胡氏现出原形,化为一具三尾白狐,刘氏则变作一只獐子。

至此,宋青山终于恍然大悟,那乞丐乃是隐世高人,其所赠泥俑实乃降妖除魔的法宝。

事毕,宋青山向樵夫告别后,跨上黑驴,独自穿越重重山峦,终于抵达省城。

乡试中,宋青山考中本省第三名,隔年更是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他后来为官清正廉洁,心怀百姓,施行仁政,为民造福,留下了诸多善举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