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俄乌开战以来,由于俄罗斯空天军缺乏足够的精确制导武器,在实施对地打击时不得不派出昂贵的歼轰机挂载无控航空航弹进行二战式的临空轰炸,致使载机和飞行员暴露在乌军的防空火力之中,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装备损失。甚至还出现了部分俄军飞行员不敢深入乌纵深遂行任务,一到前线就匆匆丢下炸弹,掉头返回的现象。但是,自2023年起,这种局面发生了改观。1月4日,俄罗斯社交媒体平台“Telegram”的“战斗轰炸机”频道首次批露,称俄军战机开始使用“带翼炸弹”(极可能是UMPK升级后的FAB-500M62低阻航弹)空袭乌克兰境内目标,并附上了相关照片,从而揭开了UMPK滑翔制导组件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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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载状态的FAB-500M62炸弹

■乌军缴获未爆弹上的完整UMPK组件

UMPK组件,意为通用规划及校正组件(универсальных модулей планирования и коррекции),是俄罗斯玄武岩设计局设计的一种滑翔增程组件,用于将普通无控航弹改造为精确制导炸弹,其思路与美军的联合攻击弹药JDAM相类似,姑且称之为“JDAM斯基“。该组件既可以较低成本将普通无控航弹升级为精确制导武器,又可提升航程,确保载机在防区外发射并且“打了不管”,从而提高载机生存率。

一、从MPC到UM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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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范堡罗航展玄武岩设计局展板--整合了UMPK组件的FAB-500M62炸弹

将普通无控炸弹以较低成本升级为精确制导武器的想法由来已久,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军在1990年代推出的联合攻击弹药JDAM。而俄罗斯稍后分别于2002年英国范堡罗航展和2003年印度班加罗尔Aero India 2003 航展上,展出了由玄武岩设计局为FAB-500M62炸弹开发的四种升级模块MPC(planning and correction modules,计划与校正组件),由简到繁性能迭代,成本逐渐升高,分别为:

1. 一种翼展为2米的折叠机翼,仅用于增程,载机从50米-100米低空投放,射程为6-8千米,但在此作战模式下,载机将暴露于敌方低空防空火力打击范围内,极度危险;

2. 在方案1的基础上增加简易惯性导航系统INS,在12-15千米的射程上可提供足够的精度;

3. 在方案2的基础上增加卫星导航装置(格洛纳斯、GPS、北斗),进一步提高精度,随载机投放时的速度不同,射程为45-60千米,圆公差精度(CEP)10米;

4. 在方案3的基础上再增加脉冲喷气发动机,将射程提升到80-100千米。

作为后续,在2009年俄罗斯茹科夫斯基市举行的MAKS-2009航展上,玄武岩设计局展示了带有UMPK组件的FAB-500M62 高爆航空炸弹的模型和相关数据。

由上可见,现今乌克兰战场上大放异彩的UMPK滑翔制导炸弹系从方案3、4发展而来,尽管目前尚无报道表明俄空天军所用的滑翔制导炸弹带有增程发动机。

■苏制FAB系列非制导航空炸弹,从左到右依次为FAB-500、FAB-1500、FAB-3000、FAB-5000、FAB-9000。FAB后缀数字意为弹体质量+战斗载荷总和,而非单指战斗载荷质量。后缀数字越大,其战斗载荷质量相应增大

长期以来,上述设计构想只停留在研究阶段,并未大规模生产并装备俄空天军。究其原因,一是俄军并未预料到自己会陷入一场长期大规模的战争中,没有大量的弹药消耗也就没有降低成本的客观需求;二是俄军预算捉襟见肘,只能将有限经费更多用于维系基本盘(装甲车辆,核常导弹,军用飞机等),从而听任优秀的设计方案停留在纸面上。直至俄乌冲突爆发,UMPK才正式登上战争舞台。较之于目前产量极为有限的昂贵的精确制导武器系统,俄军目前有大量的无控炸弹和低阻航弹库存,UMPK的出现可谓生逢其时。

二、UMPK组件的结构特点

■一架隶属乌克兰空军的米格-29战斗机通过专用挂架,将一枚美制JDAM-ER制导炸弹挂载至翼下

与JDAM不同,UMPK组件与弹体互相独立,可以单独运输储存,只需在作战前组合起来即可。而JDAM须先行拆卸弹体尾部,因而只能在专业工厂作业。通过拆解乌克兰战场的炸弹残骸可知,UMPK组件由SMART导航控制装置、电池、可折叠弹翼、弹翼控制伺服机构、(投弹时)弹翼解锁机构与卫星导航功能模块彗星(Kometa)-M等部件组成,可接收格洛纳斯、GPS及北斗系统的信号,彗星(Kometa)-M模块系俄军用于海鹰(Orlan)-10型和海鹰(Orlan)-30型无人机的现成模块,从而有效控制了成本。折叠弹翼分别由两套独立的伺服机构控制,以实现俯仰、横滚及转向。从目前披露的照片和残骸分析来看,该组件的设计、制造都非常简陋粗糙,充分说明UMPK组件的“临时”和“将就”的特质。在实际应用中,UMPK组件与载机弹道计算机配合使用,弹道计算机根据载机的高度、速度、载弹型号、目标位置等参数计算最佳释放点,载机在最佳释放点发射弹药后,弹体先翻转180度,然后折叠机翼打开,由导航模块根据预设目标的坐标进行航路校正,直至命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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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Kometa)-M导航模块(四角位置是爱尔兰陶格斯公司的GNSS天线)

UMPK滑翔制导炸弹的优点是炸弹中的战斗载荷质量较高,可达总发射质量的大约70%,而在类似的精确制导武器中只有15-20%。 至于成本,根据玄武岩设计局介绍,总成本不会超过炸弹本身成本的5-10倍,另据俄媒估计,UMPK组件的成本大约为200万卢布左右(约2.2万美元),明显低于其它精确制导武器系统的成本。

目前问题的关键是俄罗斯能够以多快的速度生产UMPK组件,以俄罗斯贫弱的电子工业来看,UMPK组件的生产必定无法完全摆脱国外进口或非法走私的电子元件和芯片。残骸拆解分析也显示:UMPK组件集成了来自美国、爱尔兰、东方大国等不同来源的民用元器件和芯片,在西方对俄实施全面制裁的情况下,俄罗斯库存UMPK组件的数量能够支持多久?其生产能够维持何种规模、能否保证持续生产?目前都是未知数。也有部分外媒猜测,俄空天军在乌战场投射的滑翔制导炸弹并非全部配有卫星导航装置,也有部分只配备了简单的惯性导航系统INS,仅用于对精度要求较低的民用目标的恐怖轰炸。即便如此,UMPK组件的推出证明俄空天军为应对乌克兰战场的挑战做出了有效的调整,并且在未来战场上可能发挥更大作用。

三、适配弹种及战果

■今年1月对外公的加装有UMPK组件的FAB-1500航空炸弹,注意该弹前端新增有一处圆形整流罩,此举意在通过优化FAB-1500航空炸弹的气动外形,从而提高有效射程

■今年3月下旬,俄防长绍伊古率队视察下诺夫哥罗德州某军工联合体时,外界从俄国防部发布的视频中,发现了FAB-3000航空炸弹的身影,与FAB-1500航空炸弹相比,FAB-3000航空炸弹足足大了一倍,按照俄方设想,FAB-3000航空炸弹也将加装UMPK组件

目前,UMPK组件主要适配FAB-500及FAB-1500两种高爆航弹,另据俄媒消息称,俄空天军计划要为FAB-3000和FAB-5000两款重型航弹配备UMPK组件,当然其翼展要做相应增大。载机主要为Su-24、Su-25、Su-34及Su-35型。这类滑翔制导炸弹旨在打击敌方的军工设施、交通枢纽、大型武器系统及人员、战备设施等,而且便于进行功能扩展。

■截至目前,苏-34战斗轰炸机搭配加装有UMPK组件的F-500-M54航空炸弹对乌军执行打击任务已经成为常态化

2023年4月4日,乌克兰空军发言人尤里•伊格纳特声称:“俄空天军每天由Su-34及Su-35型战斗机在乌军防空系统射程之外投射多达20余枚滑翔制导炸弹,其射程可达43英里(约70千米),这对我们来说是严重的威胁,我们必须给予有效应对。”并且在乌克兰媒体上,乌军对于这种炸弹“难于发现和击落”的抱怨不绝于耳。自投入战场以来,由UMPK组件升级的滑翔制导炸弹在各个战场显著迟滞了乌军的反攻。根据外媒报道,在赫尔松方向,俄滑翔制导炸弹击毁了乌军一部IRIS-T防空系统雷达;在巴赫穆特方向,俄滑翔制导炸弹对乌军一个特种作战小组指挥所实施了精确打击,毙伤多名乌高级军官及西方专家。

四、乌军的可能的对抗措施

由于UMPK滑翔制导炸弹体型很小,所以很难被雷达捕捉到并进行拦截,所以乌军可能采用的对抗方式有三种:

1. 对彗星(Kometa)-M导航模块进行电子干扰,干扰卫星信号使其无法精确导航,从而降低其打击精度(此时的打击精度仅由惯性导航系统INS决定),当然这种战术的有效区域取决于干扰机的覆盖范围大小。可考虑的装备有雷声公司开发的AN/ALQ-249型干扰机和BAE System开发的AN/ALQ-218型干扰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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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公司AN/ALQ-249型干扰机

2. 使用远程地空导弹直接打击载机

鉴于俄空天军载机可在防区外中高空投射滑翔制导炸弹,故无需顾虑乌军装备的诸如“毒刺“、”星光“等型小型近程防空导弹。而目前乌军装备的远程地空导弹主要有前苏联开发的S-300P型、S-300V型和美国的爱国者PAC-2型,考虑到UMPK滑翔制导炸弹的射程可能为80-100千米,则射程只有70-80千米的S-300P型、S-300V型必定鞭长莫及,只有射程160千米的爱国者PAC-2型可用,但是乌军目前仅有少量的爱国者PAC-2型装备,是优先保卫基辅这样人口稠密的中心城市还是前沿部署来抗击俄空天军,目前对乌军来说仍是两难的选择。

■日本航空自卫队装备的爱国者PAC-2型防空导弹发射车,摄于2017年11月26日

3. 乌空军歼击机在空中直接击落挂载UMPK滑翔制导炸弹的载机

以目前乌空军的状况,只有西方援助的F-16、或“鹰狮“歼击机挂载类似AIM-120之类的中距空空导弹才能实现。如果有足够数量的F-16或“鹰狮“歼击机在空中巡逻,俄空天军的载机就无法随心所欲地发射滑翔制导炸弹,但是对于乌空军而言,改装F-16或“鹰狮“并短期内形成战斗力绝非易事。

■挂载AIM-120中距空空导弹(翼尖部位,与之相邻的为AIM-9M近距空空导弹,最内侧为AGM-88反辐射导弹)的美国空军F-16C战斗机

4. “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2024年1月17日,法国防长莱科努宣布法国将向乌克兰援助600枚AASM-250“锤子”精确制导炸弹,3月5日,乌空军使用AASM-250打击了乌东地区的俄军仓库,3月18日,挂载AASM-250的乌空军米格-29型歼击机图片首见于网络。相较于俄军“简陋”的UMPK,西方的滑翔制导炸弹虽然成本昂贵,但是精度更高、制导方式多样、抗干扰性好且带有固体火箭增程发动机,因而载机生存率更高、更安全。俄罗斯在工业技术上的劣势,尤其是电子工业的劣势,最终将投射并放大到战场上来。

■挂载AASM-250滑翔制导炸弹的乌空军米格-29战斗机(乌国旗蓝黄两色涂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