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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很多人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往往决定腾达抑或沉沦。

——题记

这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按照我的行文规则,还暂定为姓范,名字叫好善。

我之所以经常把文章主人公冠之为姓范,不是对范这个字有个人好恶,而是认为范姓作为最普通的姓氏,最能代表街井市侩普通大众。普通大众最难描绘。

范好善是位佃户,家里穷得叮当响。秋天的小麦、玉米、高粱、红薯、豆子,再怎么搭配,再怎么节俭,也仅能撑到春天。剩余的要靠东家接济。范好善的东家叫范明昌。一笔写不出两个范字。论辈分,范明昌是“明”字辈,范好善是“好”字辈。“好”字辈比“明”字辈长一辈。论辈分,范明昌应该喊范好善叔。但形势逼人。范明昌说一,范好善不敢说二。范明昌说西,范好善不敢说东。粮食真是个好东西。

当时,范明昌有五十余亩土地,三头牲口,一头牛,两头驴子。范好善给范明昌养牲口,春播秋收打短工。范明昌收麦了,给他几斗麦子。收高粱了,给他几斗高粱。地里的南瓜、红薯下来了,也要捡个头大的、形象好的,给他装上几袋子。到了年底,要布给布,要钱给钱,从不拖欠。范好善原有二亩薄田,加上范明昌给的粮食,日子还算安稳。尽管有青黄不接,却有范明昌兜底。很多人认为范好善烧了高香,碰上了一位好东家。

别人这么想,范好善不这么想。范好善想,都是姓范,为什么范明昌就衣食无忧,我就要吃他的剩饭穿他的剩衣?范好善想什么问题做什么事,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遇到解不开的结,他光想别人的不是,不想自己的问题。这么越想,范好善越感觉上天不公,作践自己。思想影响行动。有了这种思想,范好善就有了“小九九”。范明昌每年收罢秋,要将生虫遭灾颗粒不饱豆子、高粱、棒子,甚至榨过油的豆粕,拿来喂养牲口。马无夜草不肥。牛、驴没有精料,也不会上膘。牲口是推动土地的生产力,不上膘怎么能行?

喂养牲口的粮食,每次经过范好善的手,都要从牲口嘴里克扣一半,然后偷偷带出来,填到自己的肚子里。牲口有无粮食催肥,体膘、毛色截然不同。吃足粮食的牲口,膀大腰圆,皮毛鲜亮。吃不足抑或没有吃粮食的牲口,体瘦毛长、四肢无力。看到牲口驾辕拉套那哆哆嗦嗦的样子,范明昌欲言又止,狠狠心,又给了范明昌一些杂粮。春天播种庄稼,范好善偷藏种子。原本点仨的点俩,把结余的种子集中埋在地头,事后再刨出来改善生活。或者,庄稼还未熟透,正在灌浆。范好善以割草喂养牲口为由,钻进庄稼地里偷青,好好的东西都糟践了。

逢年过节,范明昌要请短工来家敞开肚皮吃一顿。有馍有肉。吃多少喝多少,都会管够。为了这一天,范好善头天晚上就不吃饭了,他要攒下肚子吃范明昌。往年吃不完饭菜,范明昌要他们带回一些,让家里人沾沾荤腥。今年,范好善给老婆孩子说:“今天都打起精神来,我去东家给你们带好吃!”去年带回来的是好面馍馍夹肉片。这么一说,全家像过节似的沸腾起来。病殃殃的老婆也格外有神,早早起来打扫庭院,甚至还给小女儿扎上了红头绳,红艳艳的头绳像一个精灵扑闪在头发上,晃晃悠悠地振翅欲飞。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范好善没给老婆孩子带回好面馍馍夹肉片,却带回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范明昌眼里不揉沙子,范好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范好善来了,喊了一声:“东家,咱今年吃啥呀?” “不要喊东家了,你的东家我担当不起。”范明昌拉着驴脸,说:“从今个儿起,你养的牲口就交给老杨吧,我家的事就不用你操心费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