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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乾符五年(878年)二月,一心想通过招安洗白上岸的王仙芝在黄梅(今湖北黄梅)中了官军的埋伏。
王仙芝自己,被新任草贼招讨使曾元裕砍了脑袋,传首长安,尸身被挫骨扬灰。
手下死伤多达五万余人,惨到不能再惨。
当王仙芝的手下尚让,带着一小队人,满脸黢黑、衣衫褴褛的站在黄巢眼前时,黄巢知道有且只有最后一条:跟大唐王朝不死不休!
二月底,黄巢公开成立了自己的草台班子,他自己自称黄王,号“冲天大将军”(取自己的菊花诗“冲天香阵透长安”一句),改元“王霸”,正式跟朝廷分庭抗礼。
黄巢知道正面对抗朝廷无异于死路一条,所以他充分发挥了运动战的优势,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一招,让跟他对阵的将领们很头疼。
而大唐朝廷之间也有内讧。
比如官军在追捕黄巢的过程中,常常会追到某个藩镇节度使的地盘上去。
这节度使一脑门子全是割据自立的想法,对朝廷的平叛队伍有着天然的抵触情绪。
于是,各节度使对黄巢的态度,大多是礼貌的将他送出境:你到别处闹去吧,别影响我吃瓜看戏。
于是黄巢就在同党尚让、孟楷、盖洪等人的辅佐下日益壮大,大有割据整个黄河中下游的势头。
02
但朝廷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地方军头们不配合,这个烂摊子只能自己收拾,便派之前对阵王仙芝时大获全胜的曾元裕继续进攻黄巢。
正规军一旦认真,黄巢这群拿着锄头的农民军队伍,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的,很快,黄巢便大败亏输,节节败退。
眼看形势不妙,在尚让等人的建议下,黄巢也是能屈能伸,他果断做出了决定——步王仙芝后尘,选择投降。
当然,有王仙芝的榜样在前,这些人自然不可能真投降,只是权宜之计,等跳出了包围圈,再反了他娘的!
这种诈降的把戏很小儿科,可这次朝廷却信以为真,竟然下令封黄巢为正三品右卫大将军!
这可比起当年王仙芝捞到的那个什么八品小官神策军押牙要牛多了!要知道,当初大唐立国之时,那些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的将军们,也差不多就是三品到头了。
如今,随着宣旨太监上下嘴唇一碰,黄巢不费吹灰之力就捞着了。
这下,他该满意了吧?
不好意思,黄巢接到这份“天大的恩典”之后,便趁着朝廷人马防备松懈,突然挥师西进,兵锋直指东都洛阳。
曾元裕立刻调兵回洛阳严防死守,可黄巢又突然消失了。
直到几十天以后,长安方面才接到紧急奏报,黄巢已然渡过长江,进入江西地带,还连克虔、吉、饶、信等州,势如破竹!江西告急!
《新唐书·逆臣传下》载:“巢寇叶、阳翟,欲窥东都。会左神武大将军刘景仁以兵五千援东都,河阳节度 使郑延休兵三千壁河阴。巢兵在江西者,为镇海节度使高骈所破;寇新郑、郏、襄 城、阳翟者,为崔安潜逐走;在浙西者,为节度使裴璩斩二长,死者甚众。巢大沮,畏,乃诣天平军乞降,诏授巢右卫将军。巢度籓镇不一,未足制己,即叛去,转寇浙东,执观察使崔璆。
03
黄巢在江西并没有多做停留,不久后又东进攻击皖南的宣州,再由宣州转进浙东,还一战擒住了浙东观察使崔璆。
这一神操作,使唐朝彻底慌了,朝廷在安史之乱后还能苟住,靠的就是江淮几个道在勉强支撑,黄巢进攻浙东,无异于直接把大唐的经济大动脉给切断了
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祸端,唐僖宗李儇急忙派出了自己的王牌高骈出任镇海节度使,辖润(今江苏镇江)、苏、常、杭、湖、睦(今浙江建德)等六州,专司剿灭黄巢。
高骈,出身高门大族渤海高氏(今河北景县),他爷爷是中唐名将,南平郡王高崇文。
早在咸通六年(865年),高骈便率军破峰州蛮,崭露头角。
次年又进兵收复交趾,并出任首任静海军节度使,声名大噪。
这下黄巢遇到克星了。
乾符六年(879年)正月,高骈正式到任,仅仅派出了手下张璘和梁缵两员部将,便把黄巢打回了原形。
黄巢手下数十位大将接连向朝廷投降,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队伍又走到了散架的边缘。
没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黄巢再一次施展跑路大法,先溜到了福建,怕高骈搞跨区域作战,又一直向南,溜到了岭南,在广州城下安营扎寨,建起了根据地。
04
为了能在广州附近站住脚跟,黄巢做了两手准备:
1、大张旗鼓的让部下迅速包围广州城,做出一副随时要拼命的架势;
2、亲手写了一封信交给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明确表示,只要封自己为天平军节度使,就放下武器,接受朝廷的改编招安。
李迢将黄巢的要求上奏给了朝廷,宰相郑畋知道后认为,可以照办,只求先结束战乱,后面再给个空衔就完事了呗!
可另一位宰相卢携和大太监田令孜却不这么看,之前朝廷任用高骈,成绩不错,既然完全可以镇压,还谈个屁!
两方人马争执不下。
老爷们在长安打着嘴仗,却忘了黄巢并没有什么耐心,在李迢的奏疏呈上后不久,黄巢又为自己讨求岭南东道节度使的差事。
毕竟广州近在咫尺,黄巢也懒得动唤,直接把李迢撸了,他来接班算了。
自然,这封奏疏也像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可老让黄巢呆在广州城下,不解决这个随时要爆的火药桶也不行,怎么办呢?
经过朝堂众人的一致举手表决,一份新的任命书马不停蹄的签发到了广州:黄巢的新官职,不是节度使,而是正四品的太子东宫率府率。(相当于太子的侍卫长)
可正牌皇帝唐僖宗李儇时年刚过十七岁,根本没儿子,所以这个所谓的东宫率府率根本就是个忽悠人的闲职!
这份毫无诚意的任命书送到黄巢手里,自然不可能满足他的胃口。
黄巢当即大怒,下令即刻进攻广州城。
05
唐朝时的广州跟现在的广州当然不能比,士卒老弱,守卫十分稀松,仅仅一天,黄巢便攻下了广州,李迢被生擒,后被处死。
应该说,黄巢进攻广州,是有永远占据岭南当土皇帝的想法的。
毕竟天高皇帝远,明摆着欺负朝廷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可惜事与愿违,在攻下广州两个月以后,黄巢的脸又黑了——
在他的部队里,北方人居多,岭南瘴气横行,这些北方农民很不习惯,进了广州城以后,士兵们开始上吐下泻,东倒西歪,严重的竟然一命呜呼,很快,非战斗减员便达到了惊人的40%!
再呆在广州不动,都用不着朝廷派人前来围剿,自己就先死光了。
黄巢无奈,只能收拾铺盖卷,弃城北上,临走前,又放了一把大火把广州烧得干干净净......
《旧唐书·黄巢传》载:
“托越州观察使崔璆奏乞天平军节度,朝议不允。
又乞除官,时宰臣郑畋与枢密使杨复恭奏,欲请授同正员将军。卢携驳其议,请授率府率,如其不受,请以高骈讨之。
及巢见诏,大诟执政,又自表乞安南都护、广州节度,亦不允。
然巢以士众乌合,欲据南海之地,永为窠穴,坐邀朝命。
是岁,自春及夏,其众大疫,死者十三四。众劝请北归,以图大利。巢不得已,广明元年,北逾五岭,犯湖、湘、江、浙,进逼广陵。”
06
自从广州失陷,朝廷就一直在做准备,防备黄巢北上。
宰相王铎自告奋勇,自任招讨草贼总指挥,前往江陵,就近指挥调动大军。
为了一举成功,王铎特意举荐名将李愬(雪夜下蔡州那一位)的孙子李系为湖南观察使,率军五万,驻守潭州(今湖南长沙),刚好卡在黄巢北上的要冲之地。
可王铎漏算了,身为官N代的李系,平日里除了会夸夸其谈,其实什么正经事儿都干不成。
而且黄巢出兵的时机选择的恰到好处,他先命人在桂州打造了几十条大木筏,然后趁着山洪暴发,湘江水位暴涨的机会,一路狂飙,仅仅十余天就出现在了潭州城下。
李系根本想不到黄巢会来的这么快,还以为这帮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等他清醒过来,脑海里便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跑!
当晚,李系趁着夜色出奔朗州(今湖南常德),主帅一跑,潭州城中军心大乱,李系的五万人马,不愿意投降的,全部被斩于湘江边,尸体就地处理,抛入江中。
07
解决了李系,下一个就该轮到王铎了。
黄巢的心腹尚让,在出战前先将舆论效果拉满,四处放出风去,号称手下有大军五十万,江陵克日可下!
本来也就是吹个牛逼,没想到王铎真的相信了。
这位仁兄连核实的工作都没做,便找来了部将刘汉宏,声称贼兵势大,自己要去联络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让刘汉宏带人在江陵先顶一阵子。
这不就是临阵脱逃嘛!
刘汉宏原是盗匪出身,心里本就没什么忠义可言,知道王铎要拿自己当炮灰,索性在王铎出城之后,便改旗易帜,又做回了强盗,在江陵城里烧杀抢掠,大捞一笔。
黄巢的人影还没见着,江陵就被“自己人”烧成了废墟,以至于黄巢到达江陵时,根本得不到补充,只能继续北上。
08
眼见中原大地遍地烽烟,无数百姓被迫卷入无端战火,流离失所。
可唐僖宗李儇并没有拿出什么解决黄巢的好办法,反而在大太监田令孜的蛊惑下,在皇宫里的马球场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马球比赛。
参赛队员有:左金吾大将军陈敬瑄、左神策大将军杨师立、神策军将领牛勖、罗元杲。
这场比赛的彩头则是剑南西川、剑南东川、山南西道三个节度使的人选。
为什么是这三个地方的节度使呢?
那是因为剑南西川、剑南东川、山南西道,都属于蜀地的范围。
田令孜已然在铺设后路,万一黄巢太猛,就直接放弃长安,仿效当年唐玄宗李隆基“明皇幸蜀”故事,西逃入川。
在场上打马球这几个人,就是预先派往四川打前站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