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叔叔,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和联系了。他们俩是亲兄弟,小时候关系很好,形影不离。然而自从十几年前,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后,便断绝了往来。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闹翻。父亲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叔叔。
“小鹏啊,你还记得叔叔吗?上次见你才七八岁吧。”叔叔的声音听起来激动而紧张。
“叔叔您说的‘因故’,是指您和我爸之间发生的那件事吗?”我抓住机会小心翼翼地问。
“后悔?那这些年叔叔为什么就没有主动联系我们啊?”我有些激动地问。
“叔叔,您要是有空,最好能来医院看看我爸。”我鼓起勇气说,“他情况还不太乐观,我也需要些精神支撑。”
“好!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叔叔很痛快地答应了。
“叔叔!”我激动地上去拥抱他。
“小鹏,你长这么大了。”叔叔也抱了抱我。
我们拉开病房的门,父亲正在床上靠着枕头虚弱地喘气。见叔叔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后神情复杂:
“少来!你以为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事?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父亲突然激动起来,心率监测仪的读数陡然飙高。
我吓了一跳,赶紧按住父亲:“爸,你别激动,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恢复!”
父亲这时开始猛烈地咳嗽,叔叔连忙拿来垃圾桶,还倒了杯温水过来。
“大哥,我们先别提过去的事了,你现在好好休息要紧。”叔叔一边拍着父亲的后背,一边关切地看着他。
父亲缓过这一阵子,已经气喘吁吁。我心疼地在一旁擦拭他的汗水。
我听得莫名其妙,一脸疑惑:“你和阿姨离婚?还有什么事?”
见父亲这副样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叔叔,脑子里轰的一下,居然有这么个大秘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叔叔和小妈的事让我无法接受。
我站在一旁,震惊、困惑、愤怒各种情绪翻涌。我无法相信年少轻狂时犯下的一个错误,竟毁了两个兄弟这么多年的手足之情!
“爸,叔叔,我理解当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令人难以接受。”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你们不也该释怀了吗?叔叔一大早赶过来看你,难道不正是想弥补过失吗?”
“我不需要他的弥补!”父亲咬着牙说。
“大哥,我错了,真的错了!”叔叔跪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这些年我过得很憋屈很内疚,现在知道你病危,我真的害怕没机会再见你一面,向你赎罪!”
“我不需要!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父亲虚弱地摆摆手。
我看不下去,赶紧扶起叔叔:“叔叔,爸现在身体很虚弱,情绪不太稳定,您别放在心上。等他好转些,我再劝劝他。”
送走叔叔,我回到病房,父亲仍然在低声啜泣。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他却还耿耿于怀当年的芥蒂,实在令人痛心!
“什么?!那还等什么,我立刻去医院!”
半个小时后,叔叔就匆匆赶到了医院。我带他去外面,通过玻璃窗他看见父亲已经在呼吸机的帮助下沉沉睡去。
“大哥这是怎么了?昨天中午明明还可以说话的!”叔叔紧张至极。
叔叔看上去神情极其悲痛,他静静地在外守了一整天。这期间父亲的情况起起伏伏,好几次我们都以为他要离开人世,所幸医生会及时采取抢救措施,总算将他的生命绵延下去。
“能照顾大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叔叔坚定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直到他清醒过来!”
我很惭愧自己还耿耿于怀过叔叔的错误。这些年他一定过得很煎熬吧,如今才有机会有所补偿。我也希望父亲能明白这一点,放下前嫌,和叔叔重新修复兄弟情谊!
“大哥,我发誓要陪着你度过这难关!”叔叔激动得眼泪又下来了。
叔叔二话不说赶紧握住,泣不成声:“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千万得保重身体,我们仍旧可以当好兄弟的!”
出院后,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和叔叔合力照顾他,希望能多陪他一段时间。有一天下午,阳光从窗台斜射进来,父亲突然开口道:
“哥,当年我真的亏欠你。”叔叔苦涩一笑,“能重新得到你的谅解,是老天对我最大的眷顾!”
“你们别说了!”我忍不住泪奔,“反正,我们一家人从今以后会永远在一起!”
“好!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父亲虚弱地笑了,一瞬间他脸上所有的沧桑都消失不见了。
我们都泪流满面。这一刻,我感受到生命的伟大,也领悟到手足情谊的高贵含义。我和叔叔将会憬憬以终生来缅怀父亲,也会永远珍惜自己这唯一的亲人。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出席的主要是他的几个老朋友和同事。我和叔叔在墓园默默地站了一个上午,看着工作人员将父亲的灵柩慢慢降入土中。
“爸,您走得安详,我和叔叔会互相照应的。”我在心里轻声说。
“大哥,一路走好。”叔叔也在一旁默默祝福。
葬礼结束后,叔叔主动邀请我去他家住几天。这些天父亲的事让我心力交瘁,我欣然同意了。
叔叔不姓周,他娶了个姓林的太太,不过很早便离异了,所以一直自己生活。他在老城区有套老房子,墙皮剥落,家具简陋,但很干净,而且满屋书,显得他很有学问。
“叔叔,你平时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我有些担心。
“没事,我习惯了。”叔叔给我泡了杯热茶,“你啊,就是太年轻,不懂得品味独处的时光。”
“叔叔,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我鼓起勇气开口,“您和父亲之间究竟是为了什么吵翻的?后来他和我妈离婚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