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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姑把哥哥叫走的时候,他正蜷缩在还算温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老姑喊着哥哥的小名儿,说奶奶炖了一只家鸭,请哥哥去吃。起床后,这件事从母亲口里得到了证实。那一刻,他感到特别委屈。
他上初三那年,哥哥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师范学校。奶奶在哥哥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便宣布了一条家庭奖励措施:孙辈中如有考入师范学校或重点高中者,每人奖励二百元钱。这笔钱,在当时应该够一个学生几个月的伙食费了。这还不算,那年的十一,奶奶还拖着一双小脚,去城里看望本家的一些亲属,托他们平时照顾哥哥。对于这些,他一点都没感到眼热。可是这次,哥哥放寒假刚回家就被奶奶找走了,家里一共就两个孩子,奶奶咋就这么偏心呢。想到这,他的眼泪一直在眼圈里转。那年他才十四岁,怎么说还是个孩子。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除了年节,家里是很少闻到肉味的。当满嘴是油的哥哥吃完鸭子,回到家里那间四面漏风的土屋时,整个房间里似乎都弥漫着他身上的香味。“这回你也得好好学习了”,母亲一句激励他的玩话,在那天听来却是那么刺耳,他躲在一旁哭了,连母亲早上特地为他炒的笨鸡蛋都没吃。哥哥开始没有体会到他的感受,在一旁还和母亲直夸奶奶炖的鸭子好吃,这时也有点手足无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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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增童隶书

从小到大,他的成绩一直不突出。上中学后,始终是班级里的中等生。初二的期末考试,五十人的班级他居然考了四十多名,差点就要垫底了。老师发的家长通知书在书包里装了小半天,最终还是被他揉搓后抛在回家路过的草甸子上,若不是鬼使神差般被爷爷拾到,父母都几乎被他瞒过。当哥哥再次穿戴整齐走出家门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春天来了,他常常是和衣而卧,每天午夜以前房间里的灯几乎没有熄过。在升学考试中,他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也从奶奶手里领到了属于他的那二百元奖金。
结束了一个学期的学业,又是一个漫长的寒假。他和哥哥回到家的第二天,奶奶又派老姑来找哥哥吃家鸭子。不过这一次,不光是找哥哥,还有他。奶奶端坐在火炕上,慈祥地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孙子,一只鸭子被他和哥哥吃得只剩下了骨架。奶奶炖的鸭子真香啊,以至于说胜过了他今后吃到过的任何美味。

第二年冬天,奶奶走了。知道再也吃不到奶奶炖的家鸭了,他又一次哭了。这时候,他虽然还不大,但已经理解奶奶当年为什么“偏心”了。知道应该用吃鸭子前的努力对待今后的学业,对待今后的生活。
高中毕业那年,他被保送到本市的一所大学,又顺利地被分配到另外一所大学任教,每月领着一笔不菲的薪水。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每当鸟瞰这座自己学习、工作多年的日新月异的城市,他的心里都充满了甜蜜,一如吃到奶奶给他炖的那只家鸭。
他的丫头读研去了,他的哥哥在键盘上敲下上面的这些文字,为他多年独自在外奔波的艰辛,更为已经故去多年的奶奶。

作者简介

乔增童,生于微末,长于泥泞之间,家母故后以“拾蒲堂”颜其居。喜欢书法、篆刻、摄影,均一知半解;迷恋爬格子,偶有“豆腐块发表”,自娱自乐而已。执教三十年,做印刷工十载,现供职于富裕县总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