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3月8日傍晚,我正在蛟河城郊采访,报社的小公务员急匆匆地跑来说:“哎呀,可找着你了,萧社长让你马上回去。”

我们立即赶回城里。见了社长萧林,他说:“快收拾东西,立刻出发。吉林的国民党军队跑了”。

我只拣了几个笔记本,带上牙具,背着一个挎包,便与萧林一起上了火车。

这是一列临时的专车。车上,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两年来的艰苦奋斗,终于迎来了胜利的喜悦。

枕着挎包,躺在座席上,想睡也睡不着,我心潮翻滚浮想联翩。1946年5月底撤出吉林市后,曾听到谣传,说我们在半路上都被国民党飞机炸死了。当时为了消除在敌区的父母兄弟的思念,我曾托一位扮作商人的交通员,秘密捎去一张在延吉拍摄的笑倚栏杆的照片,以示我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十分健康、愉快。1947年,国民党头子陈诚来到东北,曾叫嚣说:“半年之内消灭共产党!”“把共产党赶到兴安岭以北去!”声犹在耳,结果如何呢?他们输定了,输得那么快,那么狼狈!他们的失败是注定的,因为他们腐败、反动不得人心。

一路上火车时开时停,到达天岗天还没亮。这是最后一站,前面不通车了。据通知,早饭还没做好,让大家好好休息。可是谁还能坐得稳呢?萧林说:“干脆,咱们走吧,到江密峰再吃饭。”这个提议,正中我下怀。轻装简从,连同两位警卫员,我们一行四人披着朝霞上路了。

中午到了江密峰,原打算饱餐一顿再赶路,可是走了一家又一家,却不见一个人影。好不容易在一间茅屋里寻着一位老大爷,他说江密峰山好水好,林茂粮丰,百姓富足,可是这两年被“平推”推光了。原来这一带有帮土匪,匪首报号“平推”被国民党收编,就在这游击区的边缘,杀人放火,强奸妇女,勒捐索款,抢夺民财……

显然,在这里是找不到吃的了。只好对老大爷安慰一番,空着肚子继续赶路。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早些,虽是三月初旬,但到了中午,冰雪融化,南淌北流,几乎没有一段干爽的路。肚子咕噜噜地响,棉鞋也湿透了,但归心似箭步如飞,我们翻山越岭,穿溪过河,终于望见了山峰矗立的龙潭山。

撤退时,经过龙潭山前,我曾回顾那烟霭迷离的江城,心里默念着,有朝一日还要回来的。现在,又来到这莽莽苍苍的山前了。

转过山嘴,危崖上的碉堡,张着黑森森的炮眼。国民党军队修筑这些碉堡,不知耗费了多少人民的血汗,但也挽救不了他们失败的命运。

由龙潭山前的铁路便桥进入省城吉林,太阳已经落山。大部队向前追击逃敌,市内留有纠察队。萧林要来了当晚的口令。可是在这茫茫黑夜,到哪儿落脚呢?好在我熟悉街道,经过商量,我们奔向江边的省政府。

我们估计在那里或许会遇见人民政府的“先锋队”,以便与他们一起过夜。不料,进了省政府大楼,空无一人,漆黑一片,满地是乱扔的文书纸片。我们不能再走,只好在这里轮班放哨,轮流休息。

第二天一早,走过河南街,只见各商店紧闭门窗。据说国民党部队逃窜时,将几家金店洗劫一空。各商店余悸未消,还在观望。

接着,我们来到广播电台。令人高兴的是,许多编播机务人员,都来上班了。在混乱之中,他们坚守岗位,护卫了电台设备。我们勉励大家照常工作,早日恢复人民的广播。

然后,我们去接收报社,那里的印刷工人在热烈地欢迎我们。随即着手筹备《吉林日报》临时版的出刊。

第三天,前往中央社吉林分社。这个分社设在东关一幢洋房里,原是伪满吉林省长金名世的住宅。这里只剩下一位汽车司机,其余的人或已逃走,或者没有露面。司机领着我们各处巡看。楼上的大房间里有钢丝床、沙发、地毯,还有阳台,十分阔气。司机介绍说,前几天这里还是中央社记者花天酒地的安乐窝。今日,树倒猢孙散,这里将成为人民记者为人民服务的理想场所。

3月11日,吉林市政府、吉林市警备区司令部发布第一号布告,宣称:安定社会秩序,保护私人工商业,保护一切公共企业及各种公共建筑。要求国民党军散兵、警宪等人员向民主政府声报,敌特分子向军政机关坦白悔过。这张布告安定了人民,震慑了敌人。3月18日,丰满发电厂抢修工程完成,开始送电。市内电灯、电话、电报全部恢复。晚间,吉林新华广播电台开始播音。市内秩序日趋平稳。

3月25日《吉林日报》社迁到吉林市,出两开两版日报。这时需要采访报道的事情很多,于是我们又忙碌起来了。诸如:张文海副市长为救济贫民日夜奔忙;人民政府着手恢复教育;组织群众生产自救;国民党统治时期杀害许多无辜青年,弃尸炮台山下;国民党吉林省主席梁华盛遗留的“政绩”为他自己修建的室内游泳池;国民党军队败逃后,又派飞机轰炸,一对新婚夫妇血肉横飞,等等。

吉林市是当时最先解放的较大城市,党中央和东北局非常重视。1948年3月23日吉林市人民政府成立,市长沈越。4月6日中共吉林市委成立,书记石磊。从此,吉林市进入一个恢复建设的新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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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2013年11月中共吉林市委党史研究室编印的《红色记忆——中国共产党吉林口述历史资料汇编(二)》,原题目为《胜利归来——吉林市“3·9”解放见闻》,口述人:徐秉洁,曾任吉林人民出版社编审。转载请注明出处及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