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绵阳市人民医院的走廊里出现了一位特殊的医生。她身着白大褂,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翻看着专业书籍,可却不再接诊。而且,她这一坐就是800多天!

在这800多天里,医院的同事们对她或避而远之,或义愤填膺。而外界的舆论却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她,称她为反抗“过度医疗”和“医疗腐败”的“斗士”。

2014年5月6日下午,人民医院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参会的88名代表一致投票同意将这位“斗士”解聘。

然而,围绕着这起“走廊医生事件”的争议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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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位医生到底是谁?

她长达800多天的静坐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为何会身处泾渭分明的舆论中心?

如今,10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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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医生

这位“走廊医生”名叫兰越峰,出生于1963年,家教十分严格。父亲对几个子女的要求可谓是苛刻。尤其是对女儿,父亲绝对不允许太早谈恋爱。

高中时,兰越峰收到的情书足有一书包。虽然挺开心,但她还是把情书都悄悄地藏起来,以免被父亲发现。结果,她百密一疏,还是露出了“马脚”,随即被父亲好好训斥了一番。

有了这样的严父,兰越峰的学习成绩自然不差。高中毕业后,她考入了医科大学,学的是影像专业,并和未来的丈夫谈了恋爱。她家的传统是晚婚,可唯独兰越峰是个例外,毕业之后就结婚了。

很多年之后,兰越峰对这段经历还是颇为自豪。她始终坚信自己是一位优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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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兰越峰在生活和事业上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

她和丈夫都在绵阳市人民医院工作。凭借出色的能力,她一路做到超声科的主任,成绩远超她在CT科的丈夫。而在生活中,丈夫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做饭和家务一律不用她管。说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都不为过。

然而,她的生活在2009年出现了转折。

2009年5月中旬,人民医院外科的医生准备给一位53岁的患者进行下肢静脉曲张的手术,并建议该患者在术前安装心脏起搏器。超声检查是术前一项必要的检查程序。

然而,在检查后,兰越峰认为安装心脏起搏器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在此之前,兰越峰为了“医院的发展”,曾经配合其他临床科室的同事进行“创收”,但这一回,她不想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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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提出了反对意见。最终,在手术台上躺了一个小时的这位病人没做手术,直接出院。

不久之后,兰越峰找主管副院长提及此事,并在过程中与对方及赶来的医教科科长发生了冲突,以至于还惊动了警方。经过鉴定,兰越峰在这次冲突中受有“轻微伤”。

后来,人民医院的其他同事曾经透露兰越峰和临床科室有过多次“冲突”,影响了人家的“创收”。而她也慢慢变成了医院发展的“障碍”。

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后,人民医院获得了数千万元的灾后重建捐款。2009年底,医院安排兰越峰考察一批准备采购的彩超设备。然而,在两个星期之后,医院通知她不用再管这事儿了。

2010年3月,新设备到位,财务让兰越峰在3张发票上签字。而在她签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却发现金额一栏是空的。为此,兰越峰拒绝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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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发票拿了回来,金额也补上了。但兰越峰又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那就是新采购的一台彩超设备其实是老型号,5年前的价格只有160万,可如今却涨到了235万。此外,她还发现医院在宣传这台机器功能的时候,有明显虚假的成份。

发现问题后,兰越峰直接找到了院长王彦铭,并当面质问此事。后来,她回忆说王院长先后给出了5个版本的解释。所以,她最终也没有在出库单上签字。

2010年6月,兰越峰走上了“上访之路”。

2012年3月,医院以患者投诉为理由,对兰越峰进行“待岗”处理。但她在仍然坚持照常上班时,却发现超声科办公室的门锁都换了。从那时起,她开启了“走廊医生”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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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事情越传越广,并引起了媒体的关注。2013年5月,有关媒体对她进行了采访。兰越峰则把医院的“过度医疗”和对自己的“迫害”公之于众。此事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外界的舆论几乎一边倒地选择了对这位“良心医生”、“医疗斗士”的支持。

很快,绵阳市有关部门便对人民医院展开了多次调查。但调查结果是该院并没有“过度医疗”的情况存在。不过,那位拿出5个版本解释的王院长却因贪污腐败而落马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网友们非常不满,而人民医院方面也是叫苦连天,并向媒体反映了很多实际情况。

而根据这些情况和实际的调查结果,媒体发现“走廊医生事件”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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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面斗士

对于兰越峰举报的“过度医疗”问题,绵阳市人民医院也出具了相应的反驳证据。

例如,兰越峰提出曾经为妇科出具了很多“卵巢囊肿B超诊断报告书”,使一些不必进行手术的患者进行了手术。

但经过市里调查组的调查,绵阳市人民院在2011年到2013年之间一共进行了380多例卵巢囊肿手术,其中有270多例经过了B超检查,且结果与临床诊断和病理检查的结果是相吻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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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阳市肿瘤医院妇产专家也提出卵巢囊肿患者是否要进行手术,病理诊断才是最终标准,并不是兰越峰所说的在B超检查后,患者便不必要再做对应的手术了。

兰越峰一共向有关部门提供了42份举报材料,其中就涉及前文所述的那位要安装心脏起搏器的53岁患者。

调查组根据她的反映,从人民医院的病例库中找到了这位患者的资料。资料显示这位患者在术前的心率为每分钟56次,明显过缓。所以,主治医生决定在术前安装临时心脏起搏器。

随后,调查组聘请了其他权威医院的专家对此进行分析。而专家的分析结果是该病人在服用相应药物后,心律仍没有达到手术所要求的每分钟90次,因此在手术中存在心律过缓的风险,所以,安装临时心脏起搏器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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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这也能避免患者在麻醉的状态下不至于心脏停跳。此外,在胆囊或者骨科手术中,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但是,主治医生也承认在与病人的沟通中并没有说明具体情况,也没有提及2000多元的费用。

不过,兰越峰在得知此情况后,始终认为医院篡改了病例。而记者发现兰越峰签字的诊断结果和普外的是相同的。

随着调查的深入,记者赫然发现兰越峰在2010年进行上访,理由其实并不是医院的“过度治疗”和领导的贪腐问题。

那她为什么要上访呢?

真实原因是医院在2010年6月要把超声科拆分成2个科,而兰越峰只能担任其中一个科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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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阳市人民医院的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医院除了正常的患者接诊,还要承担例如征兵体检等政府安排的任务。而兰越峰跟医院提出这些工作超出了本职工作范畴,需要得到合理的补偿。医院也认为这个诉求是合理的,但双方在补偿多少这个问题上却没有达成一致。此后,在有政府任务时,兰越峰就不允许本科室的人员参加。

无奈之下,医院才做出了拆分超声科的决定。

2010年6月13日,超声科正式分科。而兰越峰眼见木已成舟,便在门诊大厅下跪,并举起来一张写有“绵阳市人民医院是最差医院”字样的纸张。转天,她便开始上访。

经过她的多次上访,涪城区卫生局在经过调查后,于2010年12月责成人民医院重新合并超声科。

12月15日,在涪城区纪委监督下,人民医院组织了超声科主任的公选。结果,兰越峰在第一轮只得了4票,直接被淘汰,另一位朱医生当选。

兰越峰认为这次公选违规,继续上访。

2011年4月,医院在无奈之下,只能聘她为医技办主任。其实,医院在过去并没有这个岗位,这岗位是为兰越峰量身定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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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医院领导很“佩服”兰越峰。因为她对每次上访的时间点选择得都十分巧妙。越是市里进行评比或者搞大检查的时候,她越是上访。

在担任了医技办这个闲职后,兰越峰继续到超声科上班,上访也没有停止。

在此期间,她已经成为几乎全体同事眼中的“神经病”,连丈夫也选择了和她离婚。

2012年初,人民医院要迎来二甲医院的评审,所以,只能决定让她和朱医生对调,再次担任超声科主任,并提出会帮助她和前夫复婚。而兰越峰对此并未满足,而是提出医院必须免去朱医生医技办主任的职务,并让她回到自己手下继续当普通医生。如果朱医生表现不好,自己有权进行处理。

2012年2月18日,医院取消了对兰越峰的聘任决定。

此后,在B超科坐班的兰越峰多次拒绝为病人进行检查,其中还包括一位危重病人。同时,她还向病人念叨医院领导如何如何。如此一来,好几位病人都填写了投诉表格。

2012年3月,兰越峰被医院实施“待岗”处理。此后,她在医院走廊坐了800多天,并引发了舆论的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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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便有了前文所述的市里调查组对人民医院进行的调查和那位院长的落马。

在院长被处理后,医院几乎每天都上门请兰越峰回岗上班。但兰越峰也有自己的诉求,那就是医院要为自己“平反昭雪”,还要补齐自己在走廊静坐期间的所有绩效工资,而且是按医技办主任的标准。

经过测算,她在走廊坐了2年,医院要补给她24万。但是,医院也有自己的方案,就是按医务处副处长的待遇给她补发工资。

然而,就在双方商讨之际,一个突发事件爆发了,而兰越峰的命运也将就此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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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路

2014年2月19日中午,人民医院下夜班的100多名医护人员在医院大门口打出横幅,一致要求医院严肃处理兰越峰,并强烈要求对其开除。一时间“走廊医生事件”再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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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医院落选“三乙”级医院,而且医院有可能从市属降格为区属。

5月6日下午,人民医院再次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参会的88名职工代表全票通过解聘兰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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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兰越峰还想继续“斗争”,但一切已成定局。而且,对她的处理决定并不是因为她的上访,而是因为她已经连续旷工了60多天。按规定,连续旷工10天以上,医院就可以开除她。

此后,兰越峰成了孤家寡人,每月的生活费只有200元。

如今,10年过去了,兰越峰还在过着这般清贫的日子,但她每次出门时,还会打扮得十分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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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骄傲依然如故。

然而,在这次风波中,谁是胜利者呢?

也许,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自己的标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