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对做好调查研究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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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金国《 人民周刊 》( 2024年01月16日 第 09 版)

“调查研究”是现代才有的词汇。古代虽然没有这个词,调研活动还是有的,当然程序不像现在这么严谨。孔子曾经说,“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批评有些人“自己不懂却凭想象制造”,强调要“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论语·述而》)。“不知而作”、拍脑袋决策,是孔子所反对的。

孔子做过地方官,调查研究之类的工作自然少不了。《论语》主要记载孔子的言论,对他的行为记录较少。既然是发表言论,多数情况下,孔子直接“讲结论”“作总结”,不会“绕弯子”去谈自己如何作调研。然而,在《论语·八佾》中,孔子却罕见地提及了自己的“调研思路”——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孔子的意思是,夏朝和殷朝的礼,我是可以说出来的(吾能言之),可是,如何证明我说得对呢?按道理,可以到这两个朝代的后裔所在国——杞国和宋国,去找一下证据,但春秋时期礼坏乐崩,杞国和宋国也没法作证了(杞、宋不足征也)。原因是什么呢?“文献不足故也。”文献,今天指资料的遗存;在《论语》中,一是指资料遗存,二是指当时的贤者(献,贤也)。

孔子对于“礼”,态度是严谨的。他一方面充分利用自己所学来宣传“礼”,另一方面重视“征”,希望找到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传播内容的准确性。如何证明呢?最好的办法是实地调查。夏商已经成了“过去时”,但后代还有封地,是可以去“调研”的。

孔子真的去杞国和宋国做过调研吗?从文献记录来看,答案是肯定的。《礼记正义》卷21《礼运第九》中,有如下记载——

言偃问曰:“夫子之极言礼也,可得而闻乎?”孔子言:“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

内容比《论语》更为详细,孔子明确表示自己到了杞国和宋国(之杞、之宋),结论也和《论语》相同——杞国和宋国现在的礼或者道,都已经无法作证,和夏礼、殷礼相去甚远了。虽如此,孔夫子有两个意外收获,得到了两本书籍《夏时》和《坤乾》(注意不是“乾坤”)。

“不足征也”的“征”字,有人注释为“作证”,也有人解释为“成也”,后者意指孔子到了杞国和宋国,游说两个国君恢复夏礼和殷礼,但两国都太弱小,无法实现。就后者而言,孔子的调研不是“把调研报告等同于调研成果”,而是注重实效,希望切实推动恢复古礼。

孔子调研“礼”,目的一是“言”,为了宣传古礼,尤其是恢复周礼;二是为了“征”,即验证自己的宣传是否准确,同时力促其“成”,争取有实际效果。他的调研手段,和现在差不多,重视“文”和“献(贤)”,“文”就是文件资料,“献”就是贤人——通过对他们的走访了解更多真实情况。

《论语·学而》中,有一段子禽和子贡的对话,两人讨论的问题是:孔子到了一个邦国后,是怎样准确掌握当地情况的?这段话可以看作对孔子“调研方法”的总结——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孔子每到一个国家,都能迅速准确地了解该国政治的真实情况,引发了子禽的好奇心,于是问子贡:老夫子掌握的情况,是自己调研得来的呢,还是别人主动给他汇报的?求之,是孔子主动;与之,是别人主动。子贡回答:孔子是靠温和、善良、严肃、节俭、谦逊取得的。他老人家获得的方法,和别人获得的方法,不相同吧?

就是说,孔子是主动去了解情况,而不是被动“等、靠、要”。子贡之所以强调夫子的做法“异乎人之求之”者,有点褒扬老师的意思,同时也反映出那个时代的从政者缺乏这种务实、主动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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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良、恭、俭、让”五个字,大家都很熟悉,但很少有人把它们和调查研究联系起来。仔细想想,两者是可以契合的。温和、善良,既是调研时的态度,同时也是出发点之一,调研目的要体现积极的一面,不能先入为主、“有罪推定”;严肃、节俭,是对调研程序的要求,既要严谨、准确,也要避免给被调研方增加经济负担;谦逊既是调研过程中的态度,也是对调研结果的态度,要防止对调研对象“过度美化”、为了塑造典型而夸大其词。

这五个字的“调研方针”,完全可以古为今用,为我们今天的调研工作提供借鉴。

高金国,笔名高了高,高级编辑,著有《好父母养出好孩子》《写给孩子的趣味中国历史(12册)》《少年读史记故事(3册)》《中国历史超好看(6册)》《人生是一场修行》《唐朝那层窗户纸》《齐国那些事儿》等图书3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