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是河南新乡人,面容俊美,个子又高,在一众工友中,算得上最出挑的那个。但她引我注目的,并非白胳膊与美娇颜,而是她的热烈大胆。

工厂全是年轻女工,她比一般员工大好几岁,算姐姐、大嫂一类人物。也许,经历了情爱欢愉,面对流水线上的寂寞,她敢于讲出内心的欲求。

真实,自然,大大方方,对于肌肤之亲,个中愉悦与欢喜,她一点都不隐晦其词。甚至,经常高调表态,称男欢女爱很正常。如同人皆爱美,这亦是同事。但大张旗鼓地讲出来,尤其出自一个成熟妇人之口,的确需要不少勇气。

事后回想,她这一点,颇有些侠女风范。

与阿婉相识时,我刚到中山还不到三个月,在小榄一家电器厂上班。我没有经验,又无技术,只能干打杂跑腿的杂活儿。

有一回,我被组长安排去三楼品质部送几件样品。接收样品的女子,就是阿婉。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品保部QC组长。阿婉长着一对柳叶眉,又是杏花眼,我不免想起课本上,经常有这样描述女人容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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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我才偶尔得知,此类颜容的妇人,情史相对而言,更加丰富。阿婉接过样品,没看货,却盯着我。我以为,她要我带话给组长,一直等着。足足过了好几秒钟,她才开口讲了句,来了个小弟弟,告诉姐姐,你多大了。

她原本就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被她这么一问,加之目光一直盯着我看,脸倏地就红了。她见我不回话,又加了一句,哟,这么害羞呢。来,报个三围,报了三围,我就给你签字。否则,你就白跑一趟了哦。

阿婉声音很大,加之这一类调侃,最容易引人注目。很快,我就感觉到,好些工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我身上。我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了女人的气。但那个年代,工作不好找,我只能低眉顺眼。

回答这个问题,又实在太丢人。急中生智,我突然问她,你的呢?阿婉一脸疑问,我的什么,啥意思?话已至此,收不回去了,我只能大着胆子说,你的三围呢。你报你的三围,我就告诉你,我的三围。

阿婉说,小弟弟,你真不讲理哦。姐姐是女人,女士优生,你得尊重姐姐。好,这条理由暂且不说,姐姐先问的你哦。是不是?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说,规矩都是人定的。你想要我的答案,就必须先给我答案。

现在想来,这明显有些胡闹,有些小孩子脾气,是不成熟的表现。阿婉呢,大约平日里,顺耳话听多了,偶尔来个跟她唱对台戏的,反而激发了兴致。工友们一听,也兴奋起来,一个劲地喊阿婉报三围。

其实,我那时初出校门,对女人根本不懂。现在回想,阿婉那样的体格,差不多有36D的。气氛烘托至此,阿婉再不报,似乎就显得败在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的手里了。于是,阿婉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正是那个举动,让我们后来,才有了发生故事的可能。阿婉说,不错呀,小伙子,你过来,过来啊。我立在原地,望着她,不知她想干嘛。这里,阿婉挤了下眉眼,突然,我感觉背后有人推我。一下子,就把我推到了阿婉怀里。阿婉抱住我的头,在她怀里揉搓。

一边搓一边说,还问不问,问不问?她说的问,当然是指,问她之三围。这一举动,实在过于大胆热烈。但在工友们眼里,却是一场大戏,起哄的人更多了,声势动静也更大了。

那是一个男少女多的时代,工厂里的男生,向来处于弱势地位。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无疑让人艳羡吧。后来,宿舍里的工友,一再向我打听,享受36D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总胡乱搪塞。

当时,我只感觉被一个女子欺负,如受奇耻大辱,哪里还有半点愉悦的享受呀。我从阿婉怀中抽身而出,脸庞犹如火鸡,满面通红。我怒目圆睁,骂了阿婉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此后好几天,又有往品保部送样品的任务,我无法拒绝组长的安排,自己却不再执行,而请另一个同事代劳。我宁肯请他宵夜喝酒,也不愿再在阿婉面前出丑。

隔了七八日的样子,这天下午,阿婉突然跑来我们车间。当然,是以查货之名,查完货,悄然来到我旁边。

见到她,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又要玩花招。在三楼品保部,她当众调笑我,倒还罢了。如果在自己车间,被她如此作弄,我怕再无颜面呆在电器厂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她俯在我耳边,轻轻讲了一句话。

不知她声音太小,又或者我太紧张,总之,我没听清她讲什么。好在,她同时往我手里塞了一张条子。条子里写着一行字:晚上十点,河南烩面馆。

我虽不喜面食,但对河南烩面馆,却是知晓的。这家店子,可算得上大名鼎鼎,每到饭点,总人满为患。大约因为附近几家工厂,河南人多的缘故吧。

我是在洗手间,偷偷打开这张纸条的。看完,呆怔半晌。最终,我决定不去。那天,我下班还算早。回到宿舍,冲了澡,瞧舍友上一会儿象棋,再翻几页书,一看手机,已经十点三分了。

我心里这里砰砰直跳,好像有人在骂我似的。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思烦乱。过了三四分钟,终于下定决定,换了鞋子,出门直奔河南烩会馆。远远地,便看到阿婉站在门口,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慢慢地近了,不免紧张,脚步便慢下来。阿婉望见了我,倒朝我奔来。

我俩站在路边,阿婉像变了个人一样,或者说,换了一种娇羞的风格。从热情似火的大嫂,变成了温雅安静的邻家小妹。我俩都不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我只好说,你好。她回,你好。

接下来,我实在不讲什么。只问,你吃宵夜了?阿婉答,还没呢,我在等一个人,我想吃他吃烩面。不知道,他会不会赏光。我心里砰然直跳,明知她在讲我,又不能挑明。便问,等谁啊。

阿婉说,远在天边。停了几秒,又加上后半句,近在眼前。我的脸瞬间就红了。这次的红,与上次,被她拉入怀里的红,完全不同。一种是愤怒,而这一次,而变成了羞怯。

话已至此,我硬着头皮,也要去吃烩面。我俩面对面坐着,其实没讲太多话。等待的过程,她递给我一本书,是一本关于仓管管理的书籍。我望了她一眼,脸再次红了。这一次,是被人关心的喜悦。

我一直想买这样一本书,想以后从事仓管的工作。看来,阿婉用了很多心思,连我的这点爱好,都弄清楚了。

那天晚上,抱着书回家,我心里暖暖的。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阿婉送书给我之前,我对她颇多怨气,觉得她这样的妇人(称她为妇人,乃因她已嫁作人妻,育了一子),实在有些不要脸。

可现在呢,却觉得她很有意思。我所说的意思,当然是指她对我的关心。毕竟,我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工友之间虽也谈天,但并不知心。而阿婉却以异样的温情,打动了我。

从此,我们开始了频密的交往。她那时是品保组长,颇有些权威,而我呢,在别人眼里,就一个被人使响的差役。算起来,我是受恩宠的那一方。阿婉心思敏感,当然感知了我的情绪,一再安抚,不断开导。

当然,最重要的,她出门早,经历多,视野广,帮我谋定了未来的路线。与阿婉相识八个月后,我跳槽去了另一家玩具厂,当仓管员。职位变了,工资涨了,心情更好了。玩具厂离电器厂有些距离,我感恩于阿婉,仍每周过来看看她,请她吃个饭,陪她讲讲话。

阿婉虽已为人妻,但夫妻分居两地,她行事泼辣,作风大胆,不免引许多人向往。其中,想偷香窃玉的已婚男子,更是光明正大地约会她。阿婉跟我讲过几次,此事,我无可奈何。

突然有一天,我在玩具厂食堂看到阿婉,她一脸阳光,满面笑容。这时,我才知道,她进了玩具厂。原因是,电器厂,有男人总要骚扰她。对于她这样的美艳玉立的妇人,跳到玩具厂,照样会让男子神魂颠倒。

半个月后,阿婉约我去她家,说要做饭给我吃。玩具厂的管理岗,有租房补贴。我早知道。但我没想到,阿婉租房效率如此之高。租房很简单,但阿婉打扮得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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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与阿婉第一次呆在私密的空间,因是第一次做饭,自然喝了些酒。我不胜酒力,阿婉也不胜酒力,不知不觉,两人都喝多了。阿婉脸上,浮上一层红艳。眸子里的亮光,愈发迷人勾魂。

阿婉那天穿件浅蓝色的吊带裙,露出玉润柔软的脖颈。我正在胡思乱想,阿婉突然伸手,在我头上抚摸。

抚了一会儿,又像在电器厂里,我送货给她,被她作弄时的情形一样,拉我入怀,以手抚头,搓而揉我之脑袋。

而我闻到的,气若如兰的芬芳。感受到的,是温润如丝绸的柔软。至于之后的事,我便忘了。

情爱之事,一旦打开了窗,便像决堤的水,一发不可收拾。此后,我便成了阿婉租房的常客。次日清晨再悄然出门,回宿舍更换工衣,再去车间上班。有小半年时间,我沉醉于阿婉的温柔乡,不知今夕是何年。

此类情事,最容易引人注目,工友们很快就知道了。甚至,这些情事,还传到以前的电器厂里,被老同事津津乐道。

时日一长,我不免背负着巨大的道德压力。深知这是罪恶,却在罪的渊薮里,越陷越深。而阿婉总是劝我,这是别人在嫉妒我。她一直在鼓励我,还苦劝我去自考。

正是在她的租房,一次欢愉后,我在她的劝告下,决定了报名自考。而后来,我拿到了大学文凭,有了更大的机会。

这成了我极骄例的事。功劳当然要算在阿婉身上。

冬日来临,我收到一封家书。母亲隐晦其辞,提到了我与阿婉的事。读罢信,我便明白,其中有同乡在搞鬼。

同乡是个女子,据别的工友讲,对我还有那个意思。大约见我与阿婉缠绵,心生怨恨,于是得不到的,决定毁灭。她将我的事,添油加醋,传回了故乡。自此,我成了村里的“大名人”。

母亲脸皮薄,哪里受得了这种事,不久就病倒了。那年,回家过春节,不管走到哪,我总感觉有人指指点点。阿婉从我的闷闷不乐中,察知到一切。

春节返回中山,当晚,她弄了一桌菜。吃罢,她更极尽温柔。至今回想,仍念念于怀。第二日,阿婉提交了辞职信。一个月后,办完了手续。我知道,这是不可改变的结果。

阿婉走时,我甚至不敢去送她。直至很久以后,我才跑到路边,像是告别一样,呆立了许久,许久。(图文无关)

本文根据四川网友其哥提供素材撰写,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