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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炎

编辑:宫何

“没人会投资股票了”

“持续的下跌打击了投资者的积极性”

“数百万投资者已心灰意冷”

以上的文字,出现在1979年8月13日

这个由美国知名经济类杂志《商业周刊》刊发的片段,记录了全球经济滞胀末期的罕见悲观。

给出如此论断的文章,题目正是

股票之死

笼罩在当年美股上空的绝望气息,与如今中国权益市场和资产管理行业的处境何其相似。

2023年末,沪指险守于2900点。全年沪深300指数累计下跌接近14%;距离2021年最高点的累计跌幅也已超过4成。

折射在公募基金领域,是行业规模的停滞不前。

中基协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10月末的非货公募基金规模合计15.7万亿元,较上年同期未升反降;其中股票+混合两类含权益产品规模合计6.8万亿元,较年初蒸发接近9%。

让权益投资和基金行业面临信任危机的,或许是“核心资产”的泡沫破灭,是长期主义的信仰坍塌,是客观环境趋于恶化的受害者自证,是价值投资或已遍地失灵的流行观感。

但跳出情绪立足现实,不少行业与公司在经历三年疫情和下行期折腾后,正在进入企稳与回血的通道,正向增长的基本面并未发生根本扭转,更多中国企业仍旧保持着全球范围内的竞争优势,这些会成为当下权益配置的安全垫。

面对处于估值谷底的权益资产,不少资管机构和投资人在一片沉默中孤勇发声传递乐观,更有配置资金加速流入ETF来追求“模糊的正确”。

这种期待,甚至未必需要建立在对市场注定回暖的笃信上。如巴菲特所说,长期投资者会在下跌中获得更多好处,就像一个购买日用品的消费者,能从物价下跌中获利。

下行的资产价格,本就意味着有限风险与更可观的收益空间。

2024年来了,我们足以更乐观一点。

01

舍弃寻底

资金赎回与流出,是权益基金2023年的真实写照。

截至2023年三季末的Wind数据显示,包括普股、股混、灵活、平衡4类的主动权益基金合计份额约为3.70万亿份。

尽管年内仍有主动权益新发,但这仍然较年初的3.82亿份锐减超过1200亿份。

散户蜂拥杀跌、外资纷纷撤退,险资注意力也由主动权益向其他领域切换。

跌破止损线的净值、难熬的持有体验,成为劝退投资者的重要原因。

2023年,超过6成的主动权益基金亏损幅度>10%,而亏损超过30%的基金数量则多达386只(A/C类分计)。

机构拥挤度偏高板块的不断阴跌,也是撒向主动权益伤口的盐。

过去一年,光伏设备(申万二级,下同)累计下跌接近40%;能源金属、电池、风电设备下跌超30%,医疗服务、互联网电商也下跌逾1/4。

然而面对市场下跌,更多配置资金并没有放弃对权益资产的投注,只不过方向都成了

ETF

资管风铃统计Wind数据发现,2023年末股票类ETF总份额已达1.36万亿份,较年初的0.90万亿份新增达4615.5亿份。

当年新发的ETF也高达122只,是数量仅次于2021年、有史以来ETF新基第二多的一年。

可见,在悲观蔓延和跌跌不休的市场中,权益资产并没有被市场全面放弃,只是参与方式出现了结构性转变。

配置资金之所以能做到对ETF的越跌越勇,很大程度缘于它们放弃了一项传统技艺:

预判底部

在熊市中,无论是高位还是半途离场、持币观望者一边相信熊市不言底,另一边则在不断的预判指数,期望能在市场最低处“出击”。

如此思路,自然隐藏了“赚取更多收益、避免承受波动”的动机。

但这又是一种胜率极低的期望,“猜指数”往往具有玄学色彩。

别说主观多头或量化去做预估,哪怕是世界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在穷尽各种复杂变量后也未必能在这件事上捕捉一个最优解。

与其寻找绝对底部追求超额收益,熊市中不断增持ETF更像是一种对“模糊正确”的追求。

宏观经济学之父凯恩斯说:

我宁要模糊的正确,也不要精确的错误

在1986年致股东信及后来的多次场合中,这句话被巴菲特反复强调。

寻底,实为一种对“精确正确”的刻求。

但就影响指数趋势的无数变量而言,这始终是件极易超出能力边界的高风险动作。

这正是不少投资高手谨待宏观的原因。

芒格曾说,宏观是必须要接受的,微观才是能有所作为

橡树资本的霍华德·马克斯在过去50多年里,也只做过6次宏观预测

正因人的主观能力始终有限,一着不慎,就容易酿成“精确错误”。

相比苦盼底部到来后的一把梭,拥抱“模糊的正确”或许才是界定能力圈后的积极举措。

如果确认价格具有足够安全边际,那么持续不断的增配便可无须惧怕波动风险。

2023年底,中证A股滚动市盈率为15.9倍,处于10年历史分位点的10%,明显低于16.3倍的机会值;同期的沪深300、中证500、创业板指均已呈现出相似特征。

保证现金流的基础上,“越跌越买”就会成为一件提高胜率之事。

舍弃“寻底思维”,拥抱模糊的正确,尽管无法赚到市场的每一份收益,但至少足以避免踏入那些精确错误的河流。

02

理解波动

18世纪的法国剧作家博马舍曾在他的《费加罗的婚礼》中写道:若批判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同样的道理映射在投资领域或许是:

如果不能充分理解悲观,就不足以松弛的乐观上阵

最大的悲观之因,或许指向了人们对市场近年持续下行的痛苦反馈与线性外推。

股指不断创下新低,市场赚钱效应惨遭证伪,每一轮的向下浮亏,都会成为悲观情绪的自证素材。

但回归现实审视,近年来的市场剧震,绝非投资情绪表达的简单产物,也从未脱离基本面的叙事。

因为在2021年,中国的许多重要行业几乎同时到达了阶段性的景气度顶点。

这一年,“三条红线”的房地产登上18亿方的年销售之巅;飞天终端价刷新了“茅指数”的历史高位;光伏大厂与猪肉龙头同一时刻开启产能内卷;中国制造更是在全球饱受疫情之乱时刻开足马力,强化了向全世界的商品输出。

可当时的投资者,甚至是专业机构却甚少察觉其中风险,这同样缘于线性外推的惯性。

2019年至2021年的结构性牛市中,大量基金净值陡峭向上,投资者就算没有尝到甜头,也闻到了收益曲线散发的芳香。

在明星经理的召唤下,海量基民怀揣过高收益期望鱼贯而入,价值投资作为基金营销的标签,仿佛成了一件下沉且极易之事。

主动权益获得快速扩容,百亿顶流雨后春笋般出现。

彼时市场的主要矛盾,是快速增长的主观多头规模和有限的市场容量之间的平衡之难。

大体量基金为了保证流动性和稳健运作,只得对具有确定成长性的大市值龙头超配,于是机构抱团现象频出,“各种茅”由此问世。

对优质企业的长期持有,更是一时流行的政治正确。

然而再优秀的企业,也须有与之匹配的价格;倘若定价过高,仍与价值投资无关。

上世纪60年代的纽交所,50只大盘绩优股因受市场过度追捧而出现高估,史称“漂亮50”;1972年,漂亮50的平均PE达到41.5倍,高出同期标普2倍之多。

但在随后的石油危机与滞胀的杀估值中,漂亮50不仅遭到了巨大回撤,甚至跑输了同期的标普500。

倒回头看,2021年的机构抱团现象,正是半个世纪前的美股翻版,可如今的急转直下,或许也是中国版“漂亮50”泡沫的首次起伏。

波动既可能是错误,也可能是对错误的纠偏。

有时并非当下估值太低,而是过去泡沫过高了。

人们终会见证均值回归

事后证明,许多管理人当初不仅误判了市场可能的震幅,也低估了基民们对波动的容忍。

但同样要意识到,此轮经济与估值周期波动之汹涌,亦有诸多偶发因素的叠加共振。

这既是美联储在疫情初大放水、又于后年猛加息引发全球流动性跳跃式缩张的结果,也和2021年全球疫情扩散后,中国制造因短期需求刺激而陷入的长期产能扩张陷阱有关。

景气度触顶后,产能过剩将成为遏制增长的主要因素,但不同行业的库存消化进度,会呈现为盈利能力的边际变化,进而酝酿走出困境的拐点。

目前可感知到的是,上市企业的整体增速中枢已有所改善。

Wind数据显示,2023年前三季度全部A股公司每股收益正增长家数达2470家,较上年同期增多了11.5%,每股收益增速的中位数为-3.4%,已较上年同期的-8.1%明显收缩;

净利润维度上,同比正增长的上市公司家数2667家,较去年同期增多了7.2%,净利润增速的中位数则达到了0.08%,由上年同期的-3.2%实现了由负转正。

企业基本面的整体向好,是萧条期可以庆幸的余温。

03

看见乐观

当然,更多人将悲观理由指向了更为宏大的叙事或预言

其中,包括并不限于对制度环境能否稳健依旧的焦虑,日趋脆弱的国际关系与地缘政治,以及百年未有至大变局中的修昔底德陷阱之惑。

这是一个不能证实,也无法证伪的变量,但受此牵引的悲观者不在少数。

正如疫情之初的2020年,曾有投资人面对疫情扩散和外部关系冲击时充满惶恐,抗拒一切具象分析的同时,甚至不禁反问:怎么还有人在谈估值?

对伟大公司的估价不设上限,在黑天鹅中无限夸大危险系数,正是极端悲喜的硬币两面。

但这更多是一种情绪反馈,却无法用来反映客观现实。

真实世界的规则是:没有一家公司能够恒古强大,也没有一种风险不可被定价。

漫长的历史上,曾有过多次较今日更危险的时刻。

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作为冷战双方的美苏两国都在近邦国家受到对面的核武威慑,这是足以毁灭世界级的地缘风险,全人类曾命悬一线。

该事件自然重挫了美股。

危险发生的1962年,标普500只用了半年时间就下跌达27%,同样也是前后10年下跌速度最快的时刻。

但放眼到30年的周期,彼时的下跌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市场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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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导弹危机”在30年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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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导弹危机”在50年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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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导弹危机”在100年中的位置

倒回头看,这场“险些致使人类毁灭”的波动,不过是美股长牛之路上的沧海一粟。

再看如今陷于乌东泥潭的俄罗斯。

在惨遭西方世界经济制裁下,这个法治环境全球倒数、穷兵黩武持续消耗着有限资源的国家,主要指数MOEX自2022年初的战事爆发至今的仅累计下跌了

-18.5%

比起那些“向下无底”的盲目悲观,这或许才是对宏大风险的定价案例。

哪怕面对更大范围的黑天鹅风险,保持理性也是优秀投资人的共性。

2008年雷曼破产引发金融海啸时,全球市场情绪降至冰点,霍华德·马克斯却给出了这样非对称思考:

如果进行投资,金融世界崩溃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如果不投资,世界没有崩溃,我们将无法履行应尽的职责

2022年股东大会上,巴菲特说:

没有核战争时,我们会照旧赚钱,核战争爆发了,我们将不再需要钱。

事实上,今天人们所领略的不少悲观自证,并不会影响真实世界的客观规律,也无可能改变历史洪流的方向。

与其杞人忧天,不如思考更多问题的答案:

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与基本面是否发生改变?

中国企业的全球竞争力是否受到根本性挑战?

在股指持续走低、悲观情绪上头的时候,仍然有不少机构发现了积极一面。

例如淡水泉就在调研中发现:

一些行业企业尽管面临阶段性压力,发展的新动能也在继续显现

“假如是静态看待当下,也许看到的多是当下的一些压力,但如果用动态的眼光看,我们看到积极的力量在不断累积,很多行业依然在成长,企业在创造价值。”

还有更多的投资人在表达着乐观。

宁泉的杨东说,“越跌我们会越积极”。

睿郡的董承非认为,“2024年会比上年更好”。

半夏的李蓓放话,“当下是20年一遇的机会”。

拿了茅台多年的林园决定“跟投永不赎回”。

在消极情绪的笼罩下唱反调,是一件反人性的事。

但绝对不要忘记提醒自己:

悲观具有成瘾性

毕竟在看待许多问题时,人类更习惯将

长期问题短期化、真实问题想象化、拐点问题线性化

回到开头的《股票之死》。

这篇作于“漂亮50”大厦倾倒后的文章,是美股市场情绪触达悲观顶峰的脚注。

身处当时的社会环境,甚至不难理解这种惶恐——沿袭多年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刚刚瓦解,社会对通胀的恐惧与日俱增,石油告急、冷战阴霾和随时一场世界大战的威慑如影随形。

但该文刊发的1979年至20世纪末,美股却开启了长达20年的史诗级牛市。

这一期间,标普500指数的平均年回报率达到了惊人的18%,几乎是历史长期平均回报的2倍。

在这之前,人们没能想象摩尔定律的加速,未曾料到柏林墙倒塌、苏联解体和中国崛起,更无法相信全球化会将可乐和麦当劳送上更多人的餐桌。

站在2024年的起点,诸多宏大隐患虽不可预判。

但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我们仍旧可以看见乐观。

(完)

风险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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