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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白居易自号香山居士。白居易自称“予栖心释梵,浪迹老庄”,他师傅是中唐禅宗高僧佛光如满和尚,曾于香山“结香火社”。在他的生活中,香道具有特殊地位和文化功用。在他身上,体现出诗人与香道、香道与诗情、诗艺与香韵的不解之缘。白居易诗中的香无疑是我们今天领略唐代香文化最为形象的百科全书。白居易将香道与禅意自然融汇,这一路以庄禅合流为主,中间间杂过道教、易学、斋戒,终能以无心自闲,逍遥自在的人生实践,践行了南宗禅无为无事的思想真谛。

一、白居易一心向佛,笃信佛法

1.焚香佛前,香道与禅意自然融汇

白居易生活的唐代,属于中唐时期。中唐佛教以禅为主,禅的发展至此又以南宗禅为传承,对白居易影响最大的佛教宗派,即是南宗禅之洪州宗。南宗禅的基本观念,是所谓“明心见性”,把对于佛性、净土等等外在追求,转变为自性修养功夫;把对“他力救济”的信仰,转变为自心觉悟的努力。倡言安心顿悟,被称为“心宗”。白居易的中隐思想、学佛倾向与心宗正相契合,白居易自由适意的生活方式,正符合洪州宗的心要。

怀让禅师

白居易不仅学禅、习斋事,晚年还师从如满禅师,洪州宗怀让禅师的语录对他影响极大。不过,虽然白居易主要修习禅宗佛法,但是他“学无常师”,可以看出白居易对于佛教的喜爱之情。

从白居易游寺之广,交游佛友之多,我们也可以体会得到,“学无常师”这个说法当不是虚言。而白居易拿出自己全部或大部分的薪俸来修建香山寺,似可比拟于那些在迎佛骨时断臂焚指以血肉之躯来供养佛祖的狂热信徒,更可凸显出白居易信佛之诚心。唐代佛教兴盛,对香道文化在唐代走向完备有重要的推动。这一点,在白居易身上有形象的体现。开成五年(840),白居易命工画弥勒佛像及西方世界,焚香礼拜。

在《画西方帧记》中,白居易发愿说:“弟子居易,焚香稽首,跪于佛前,起慈悲心,发弘誓愿。愿此功德回施一切众生,一切众生有如我老者,如我病者,愿皆离苦得乐,断恶修善。”

2.“一瓶秋水一炉香”,蕴含着丰富的香文化

白居易70岁那年,以刑部尚书致仕,正式告别官场,结束了49年的官宦生涯,隐居东都洛阳。归洛以后,白居易对香山上的香山寺情有独钟,酷爱香山寺的清幽,常到香山寺居住,以诗酒自谴,自号香山居士。作为退隐之地,清幽美丽的香山寺,令他身心自由舒展,于是生出了终老于此的想法。

甘露之变后,白居易终日居住在香山寺内,一到斋期就吃素断酒,坐禅念佛,有时甚至一个月不食荤腥。每逢斋戒,更是滴酒不沾,以汤代酒。第二年金秋时节,他开始九月长斋,半榻名花相对,一瓶秋水无尘,坐完道场,觉得心中一片空明宁静。

于是,写下一首诗《道场独坐》:“整顿衣巾拂净床,一瓶秋水一炉香。不论烦恼先须去,直到菩提亦拟忘。”这是悟道之境,入禅之境,也是71岁老人“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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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之变

“一瓶秋水一炉香”,是白居易笔下蕴含丰富的香文化的最佳写照。作为白居易的钟爱意象,“一炉香”也是白居易以香入禅的最佳写真,“一瓶秋水一炉香”,则是白居易以诗入香的最佳象征。香、禅、诗,三位一体,在白居易身上得以完美融合。后代咏香诗中,“一炉香”更频频出现,有位清代诗人李承焘,干脆将自己的书斋称为一炉香室,寓清静闲适之意,并将自己的诗集称为《一炉香室诗存》。

人知王维乃诗佛,其实白居易亦堪称诗佛。他不仅是史上著名的以诗悟禅的大诗人,也不仅是以禅入诗的“身不出家心出家”的佛门弟子,甚至还是各种佛史典籍所津津乐道的,进入传灯谱系的佛门弟子。与他交往的南宗禅高僧,包括法凝、神照、清闲,及马祖的弟子惟宽、智常、神凑、如满,很多都是亦师亦友。

二、白居易的焚香、咏香、行香之作

1.焚香诗:栖心释梵,浪迹老庄

佛禅和老庄,对于白居易来说,在安顿心性和人生实践上是一致的。而这种一致,正如白居易自道:“栖心释梵,浪迹老庄”。既要学南禅宗,又要入共同追求西方极乐世界的香火社,这是佛教的途径。二者同样被当作乐天安命的人生慰藉。这种庄禅合一的态度,屡见于白居易诗中。

白居易融入禅意的咏香之诗,还有《冬日早起闲咏》:“晨起对炉香,道经寻两卷。晚坐拂琴尘,秋思弹一遍。” 诗作于大和七年(833),白居易62岁,在洛阳任太子宾客分司。水塘,一作冰塘。诗中的“秋思”,并非秋日寂寞凄凉的思绪,而是一首琴曲之名,此曲乃蜀客姜发授与白居易。早晨睡梦初醒时,焚一炉好香,可以清心醒梦。

香山寺

在行住坐卧的叙写中,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一位闲适自在的老年诗人形象,徐然伫立。白居易诗,备受历代老年退休干部的喜爱,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它可以作为诗化的养生大全来欣赏并参考。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进入白居易的书斋,再在那片夜色中,来品味“静对铜炉香”的意境,才能加深理解诗人温静如水的情怀。

2.咏香诗:红燎炉香竹叶春

白居易咏香诗作和诗句,还有很多,在其全部231首咏物诗中,所占比例也相当可观。统计《全唐诗》出现的“香”字(含标题、序文、名号,不计乐章、乐府、联句、逸句等),数量排在第一位的是白居易,一共有182处。

白居易笔下咏梅香,诗云:“灼灼早春梅,东南枝最早。……芳香销掌握,怅望生怀抱。”满含惜花之意,但并无惜花长怕花开早的惆怅。写因春梅早开引发的情思波动,娓娓道来,一一铺开,说得极纤细,极平淡,但令人有静观物理、因花悟道之感。咏梅诗句,还有“碧毡帐暖梅花湿,红燎炉香竹叶春。”相衬在竹叶中的炉香,烘托着梅花之香,点缀在全篇之中,气色相映。

作为大唐真国色的牡丹,号称国色天香,格外为白居易所青睐。唐代牡丹诗130余篇,白乐天一人即有12首,数量夺冠。

宋代翰林学士李昉曾言:“白公曾咏牡丹芳,一种鲜妍独异常。眼底见伊真国色,鼻头闻者是天香。” 其中最知名的,是白居易那首《惜牡丹花》:“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从白居易的咏香诗句中可以看出,白居易喜欢幽静的居所,有高洁品格的动植物,还善于营造池光山色,除却关心衣食之俗情外,更有高洁清雅、闲情逸致的一面。他将香文化倾注在满含人生体验的诗行词句里,以诗咏香,以诗赏香,以诗赞香。

牡丹

3.行香诗:焚香礼佛的心迹

行香,本即礼佛的一种仪式,即行道烧香。始于南北朝。初,每以燃香熏手,或以香未散行,唐以后,则斋主持香炉巡行道场,或仪导以出街,谓之行香。行香过程中,香炉可以固定放置,也可手持行走使用,称“行炉”。白居易有《行香归》,诗云:“出作行香客,归如坐夏僧。床前双草屦,檐下一纱灯。珮委腰无力,冠欹发不胜。鸾台龙尾道,合尽少年登。”

白居易诗中,多处写到行香,如《闲吟二首》其一云:“官寺行香少,僧房寄宿多”,作于大和四年(830)三月,写在洛阳,因公事到官寺行香越来越少,因私意向佛而在僧房寄宿则越来越多,这是白居易59岁时心态的写照。

白诗写到行香,常与拜表相搭配使用。拜表,是指官员向皇帝上表、上奏章的礼仪。一般对朝廷除授、贺吊等事,例须上表致意,即所谓拜起居表,当时均有正式的仪式。《偶作》云:“清凉秋寺行香去,和暖春城拜表还。木雁一篇须记取,致身才与不才间。”作于开成二年(837),他66岁,在洛阳任太子少傅分司。尽管有行香拜表这样的公事在身,但仍旧可以身心适悠哉,见人忙处觉心闲,这既是诗人置身才与不才之间的妙处,同时也得力于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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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行香

三、总结

白居易经历了人生的宦海浮沉之后,在晚年生活中,以香入禅,以诗入香,还能以如此闲情雅趣来淡然相对。人如其名其字,乐天知命,安闲顺世,其处变不惊的人生态度,善于自我调节的处世之道,其中所独具的诗性智慧,富于启迪,令人深思。白居易咏香诗所独具的知足保和的人生观念,闲静适世的志趣选择,和光同尘的哲理思想,愈发显现出更加夺目的当代价值。